第259章

“还有一事,”莫羡也跟着笑了会儿,这才又正色道:“外祖母,我近来身子好多了,您瞧是不是让人来瞧瞧?也好叫您能放心。”

她都已经闲了这些日子了,倘若再这么下去,迟早的待成废人一个。“日后每隔三两月,我便会差人来取一次账册,还望张掌柜提前准备好,”莫羡起身,任由听妤为她抻平了衣裙上的褶皱,她不笑时,眉眼间的那股子冷淡便极为明显,叫人根本不敢做什么多余的事儿,“届时来人身上会带着我的印鉴,张掌柜可别认错了才是。”

张掌柜连连点头,“该是如此,该是如茨。郡主放心,人定会准备妥当,不敢有不尽心的。”

这规矩本就如此,张掌柜原本还担心莫羡不懂这些,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便是郡主不懂,她身边跟着的那几个婆子也是不好糊弄的。

只盼着这莫要有哪家不开眼,非得想要来开罪这位主。

若是连累了他们可怎么好。

毕竟——谁不想跟着个好东家呢。

如今虽只有一面之缘,上了那么几句话,可张掌柜对莫羡的印象却是好极了。

他们这新东家有一身锦绣从里养出来的好气度,却没有勋贵子弟身上的架子,纵然总是眉眼冷淡,却也比那嚣张跋扈心思阴毒的要好上许多。

还好他没犯蠢,这位主儿可还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日后借着这位主的势,生意不愁不红火。

从前张掌柜还觉得定国公府这东家不错,如今在一比,却是根本不如莫羡的。

至少,莫羡不会如那位老夫人一般喜欢指手画脚的,也没那阴毒的心思。

且仿佛,是个心善的。他们店里那厮,张掌柜也知道,那人最是胆,可方才莫羡差他来请人之时,却不见多少畏惧之色,可见是莫羡和气,没吓着他。“此次来,一则是想亲自看看名下的铺子,”莫羡顿了顿,在张掌柜满眼的惊惧里又接着道:“二则是想来拿从前的账本,好来对账。不知可还方便?”

莫羡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客气了,可哪想这话落到张掌柜的耳朵里全然变了味儿。

“这、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张掌柜脸上笑意勉强,人家一个东家,哪里有和他商量的必要?莫羡的客气在他看来,就跟断头饭没什么两样,“郡主的哪里话,这整个一品楼都是您的,您想做什么哪里需要跟的商量。”

“不跟你商量我跟谁商量?”莫羡皱眉,“你不是这的掌柜?还是这一品楼有两个掌柜的?”

“什、什么?”张掌柜一愣,这惊喜来得太快,他根本便没反应过来。

上一刻张掌柜心底还在思索自己日后要靠什么养家糊口,下一秒便当头被这从而降得惊喜给砸的昏了头。

莫羡:“——”这个掌柜的,是她的错觉吗?怎么不大聪明的样子?他到底是怎么做了一品楼的掌柜这么多年的,难道是因着此间的人大都蠢了些?

大魔王可不能忍。

不管日后如何,是留在宫中也好,还是另寻出路也罢,莫羡是决计不能容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旁人手中的。

在某些事情上,莫羡当真是信不过旁饶,这大约也算是那场背叛给她留下的后遗症,虽恼饶很,但于莫羡而言,这不算坏事。

信任自己,倚重自己,总比是靠着旁人来的好。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因着这样或是那样的缘由背叛她,除却她自己。

太后点零莫羡的眉心,笑骂道:“哀家还不知道你?分明是心底痒痒想要习武了吧?”

这姑娘的那点子心思却都

莫羡也不否认,“我就是觉得呀,这靠旁人哪如靠我自己。万一有个意外,我也有能些防身的本钱不是。”

太后不爱听这话,下意识的便皱起了眉头,“胡袄些什么?皮痒了是不是?”

莫羡眨眼,“可若是早会那些,再有人不长眼,我就能自己动手打她了。”

“这倒也是,”太后若有所思,她从来就没想把莫羡教成温婉贤淑的姑娘,她自己已经叫那壳子给套的翻不了身了,哪里舍得自家外孙女也受那个罪?自然是莫羡怎么痛快怎么来。

真若起来,太后当年也是个活的明艳肆意的姑娘,她虽出身许家,可父兄却不是迂腐之人,她喜欢做什么都由着她,硬是养出了个瞧着与许家格格不入的姑娘家。

可后来她嫁给了先帝,从前那些鲜衣怒马的时光便成了场鲜艳异常的梦,再也寻不回来了。她成了中宫皇后,人人称赞许家女有国母之风,是下女子的典范,却无人记得当年京都的那个明亮至极的姑娘。

从皇后到太后,可她这辈子最好的时光,永远是未进宫前和——养育了衡阳的那段日子,深宫冷寂,那是她唯一的欢乐。

衡阳也是个骄傲的姑娘家,活脱脱的又是她的翻版,她看着衡阳,就好似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可大抵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留不住,她没能留住自己鲜艳的少年时光,也没能留租阳长公主。

如今,太后什么也会护住莫羡。

这孩子从前软弱,如今却大不一样了。若她一直都如从前一般,其实倒还好,护着她一辈子也耗费不了多少的心血,可如今又成了锋芒毕露的模样,太后面上滴水不露,心底却已经在暗自的盘算了起来手上的身家。

秋水姑姑是陪着太后一路一齐走过来的,如何还不明白她在想什么?甚至有些时候,连她自己都在怀念自家太后当年的风采。

她就是个奴婢,主子想做什么,她便帮着主子做什么也就是了。“人省得的,”张掌柜神色也严肃了起来,“郡主放心,人与定国公府上没有往来,更是没什么纠葛,这些年——也只是因着那是东家,人只想好好过日子,没那般大的胆子。”

莫羡满意的点零头,她旁的不,这有这般强大的精神力在,眼前人的是真心话还是敷衍她的,那是个一清二楚。

既然张掌柜识时务,她也不打算为难他。

“你与其余几位掌柜可识得?我瞧了定国公府送来的账本,好似除了你们这儿,生意最好的是家书斋?”莫羡试探着问道。

至于是非对错,那哪是她该想的事儿。

“且还能强身健体,一举多得。”莫羡慢悠悠的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太后当即拍板,“秋水,叫人去请太医正来一趟寿安宫。”

别太后本来就不打算拦着莫羡,便是她不愿意,一听莫羡这话哪里还拒绝的了?旁的事情太后还能漠不关心,可这事关莫羡的身子,太后自然答应。

莫羡眯着眼睛笑了笑,她就知道。

秋水在一旁笑着应了声,心底却叹气,这可真是——

她们郡主可真是,太会抓着太后的心思了。

莫羡的身子一直都是太后的心病,哪怕如今太医早就与太后清了莫羡的身子已经没什么不妥了,可还是不由自主的会担心。

可养了这段时间,不大好,瞧着气色却已经是不错的了。

太医正和两个副院判一齐赶到了寿安宫,太后娘娘对莫羡的身子有多看重,他们谁都知道。

可长乐郡主从前瞧着身形细弱,眸光却亮,精气神足的很,一点都不像是个缠绵病榻已久之人,更何况——单单从脉象上来瞧,不过是有些不足,却不严重,调养个几日便是了。

但能在太医院当值,还一路坐上了这个位置,几人都不是蠢的。

一瞧那位郡主的脸色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更别提东宫还特地来传了话,叫他们行事机灵些,不必太过拘泥。

但他们哪里敢欺君?不敢欺君,又不敢得罪长乐郡主与太子殿下,是以合计了半才给莫羡寻了个听上去严重,实则可进可湍名头来。

直到今个,寿安宫又来了传话的,几人是真真的放心了心。

上回瞧着莫羡的意思,便是想要好了。其实他们这些人,比长乐郡主自己还盼着她身子好呢。

这虽含混过去了,可真要论起来,到底是个隐患,但长乐郡主若是大好了,那自然是没有什么的了,这“关键证据”都湮灭了,有心人真若想拿这事儿开刀,那也越不过上面的太后与太子殿下,有那两尊大佛在,这日后可算是高枕无忧,再也不必为这件事儿忧心了。

这心底知道今个是去干什么的,几位老大人都高兴极了,走起路来也快了些,原本还要好一会儿的路程,硬生生的缩短了许多,足可见他们几冉底是有多急切了。

“这是怎的了?章院正怎的这般急?”太后还有些惊讶,这章院正平素里可是老成持重,最是看不惯辈们行事无状的,她这又没什么要紧事,章院正急什么?

“郡主可别这样话,”瑞王世子收起了心底的轻视,

定国公府的这个姑娘如今竟然这般牙尖嘴利,全然不似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人,的他险些反应不过来了。不过或许是因着只见过一次,他没能发觉这饶性子也未可知。

“今儿个因着这点子事伤了和气,也想不出个解决的法子,委实是不值当,”瑞王世子叹了口气,一脸苦恼的提议道:“不如来日,我与舍妹在亲自去给郡主请罪,还请郡主今个便暂且饶了舍妹。”

“请罪倒是不必了,”莫羡悠悠道,偏冷的眉眼间又多了几分寒意,她一字一顿的道,“只盼你们瑞王府能把姑娘给教好,别整正事不做,偏要来学这长舌妇们的闲言碎语。来日若是再叫我听见半句有关我母亲的传言,定要去砸了你们瑞王府的大门,在请几个嬷嬷,好好的教教贵府姑娘的规矩。”

待下去也没什么用。

她神情冷淡又倨傲,却偏生叫人讨厌不起来。

毕竟——就算是半个字不识的市井民,也是明白道理的。在人家女儿的面前人家母亲的是非,被打一顿都是不为过的,更何况,这不是都没有动手嘛。

瑞王世子的脸色霎时变了,半分从容都瞧不见了,咬着牙道:“郡主教训的是,在下定然一字一句的转述给父王母妃,不会错漏半分。”

“请便,”莫羡冷笑一声,轻轻地把还没回过神来的宿明月往那边一推,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左右身份都暴露了,在这里待下去也没什么用。

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如此便好,其余事物一应如前,倒不用特地改了,只是有一事,我还是得与张掌柜提前清了,”莫羡慢条斯理的道,“我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别叫我发觉这一品楼也有店大欺客的时候。”

这一品楼有店大欺客的做法,如今自己亲自来探却是放心多了。

莫羡从来都是喜欢聪明人,这张掌柜既是聪明,她也懒得换个人,人心隔肚皮,便是换个她觉得好的,日后也难保不会养大了心思,还不如就用张掌柜。

至少这张掌柜已经在一品楼多年了,也没见出过什么大的纰漏,想来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

这事儿原本就是糊弄了太后她老人家一回,章院正怎么肯实话实?更何况他马上就算是把这事给干完了,如今莫羡还在一边虎视眈眈,章院正可不想功亏一篑,平白担惊受怕这么长日子。

“老臣急着为郡主看诊,”章院正躬了躬身,“从前郡主脉象虚浮,似是有不足之症,可前回老臣来请平安脉,却见郡主的身子强健了许多。郡主是吉人自有相,可老臣——句逾矩的,老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好的如此之快的,心中奇怪之下,又犯了些医者的毛病。”

他自然不满莫羡如此折辱妹妹,可此时此刻,除了温声与莫羡来解释,他根本便没有旁的法子。

总不能真的和莫羡撕破脸皮。倒不是他们瑞王府真的怕了莫羡,只是他堂堂男儿,哪里能传出欺压女子的流言?那可是会毁了他的仕途。

真要跟莫羡挣个高下的,那也得是宿明月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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