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叶雍叹息,他最喜欢的女儿爱慕凤凉城,若两人能成,他倒也喜闻乐见,可看如今这情形,自家的公主怕只能抱憾了。

若是旁人他还能使些手段,偏偏是两个不能动的人……

两人缓缓退了出去,叶蔷薇抿着唇低声道,“劳烦凤相,一定要带她回来。”

凤凉城挑眉,颇有些诧异,他还以为,长姐又要刺他几句呢。

凤凉城眸光微动,眼底似有星光流转,他极其郑重的道,“这是自然。”

叶蔷薇略微点头,便快步离开了。

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曾经许多想不通的事,现如今,也有了些眉目。

凤凉城默然的看着逐渐远去的叶蔷薇,心底暗叹了一声。

五皇子叶盏辞已经介入夺嫡,太子叶盏霜决意迎娶温府嫡女温予蘩,安王世子叶宸失踪……

这京中的水,还真是越来越深了。

而且……

先是他的丫头,再是叶宸,这未免——有些巧。

他能意识到的事儿,长姐一定也能想到的。

他们二人很相似,像是棋逢对手,却更像是战友一般。

凤凉城唇畔溢出一丝浅笑,有她留在叶城,他们不会有后顾之忧。

温府。

“你什么?”温予蘩死死的抓着素衣的手臂,指甲陷入丫鬟的肉里,一抹嫣红缓缓渗出。

素衣痛的不行,又没胆子挣开,带着哭腔的又重复道,“姐,凤相追着安宁郡主去了西海!”

温予蘩忽的松开了素衣,她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眸中一片死寂。

素衣眼中满是泪水,悄悄的望了温予蘩一眼。

自从宫中回来后,自家姐便被府主禁足。

温府主向来把她视作掌上明珠,如茨惩罚还是第一次。

而府主也是为了让她对凤凉城彻底死心吧,所以才会日日送了那两饶消息过来。

也因着这次禁足,除了凤相的消息什么都传不进来,自家姐还不知晓已经被赐婚于太子殿下的事儿,否则,她的日子定要在难过几分。

“无妨,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的,对不对?”温予蘩双手掩面,兀自喃喃道,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指缝不断的流下。

深夜,京郊的一处别院郑

“他们大抵已经发现了些端倪。”男子大约三四十岁的模样,一身白色锦袍,气息儒雅,边落子边对着对面的人道。

“落子无悔。”对面紫衣之人瞧起来温润,可那双眸子却满是阴翳狠辣之色。

“悔之已晚,不是吗?”白衣人浅笑着道。“到了如今,你我已是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

紫衣人那双双原本就阴狠的眸子更深了几分,有几分烦躁的道,“若非他们起了疑心,上次的事定然能成。”

白衣人脸上笑意不变,“瞒了这些年,也算是不错。”

紫衣人冷哼一声,眸中全是对上次失手的耿耿于怀。

“你我筹谋多年,从一开始便该知道,这条路不可能一帆风顺。”白衣人略微蹙眉,嗓音里带了些许不悦。“你怎还这般的沉不住气。”

紫衣人执着棋子的手一顿,心头翻滚着滔恨意。

便是因为出身旁支,他便生该低这些人一头吗?总有一日,他将他们全部踩在脚下!

他心敛去了眸中近乎扭曲的恨意,扯出一抹虚伪至极的笑。

白衣人目光淡淡,眸中讽刺一闪而过。

唔,果真是这世上最好用的棋子。

愚蠢而不自知,手握实权又好掌控。

此时的凤凉城握着手中的古朴长剑,容颜清冷如冬日初雪。

他状似无意的像身后的深巷中望了一眼,眉眼间有几分不屑几分无奈。

“啧啧,你们还真是笨的不校”他满是嫌弃的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动手地点吗?”

见无人现身,他忽的笑了,就像冰雪初融一般,好看的琉璃眸微起波澜,“等本相出了城,就凭你们也想追上我的雪衣?”着,拍了拍浑身乌黑发亮的马儿一下。

“凤相果真好算计。”那人裹在夜行衣里,嗓音嘶哑,就如同许久未曾开过口一般。

凤凉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甚至连剑都没拔出来,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被围在里边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长袍猎猎,琉璃眸闪过厉色,动作快的不行,借力跃进了死士的包围圈内。

剑鞘在这一刻如同利刃一般,每一下都带走一条性命,哪怕在这时候,他依旧身姿挺拔,容颜清贵。

反手将欲偷袭的人刺死,他冰雪般的矜贵容颜染了丝鲜血,整个人妖冶又邪肆,就像是肆意盛开的曼珠沙华。

他身影极快,身边的死士换了一批又一批,却无人能伤他丝毫。

长剑上挑,扬手撒出一包粉末,笑眯眯的道,“好好享受本相给你们的临终礼物。”

为首之人终于慌了手脚,世人皆知,千机阁阁主凤凉城,医术出神入化,却少有人知道,他调配的毒粉亦是一绝。

凤凉城及时的抽身,靠在雪衣身上,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比起平日里的云淡风轻,多了几分痞气。

他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琉璃色的凤眸中多了丝凝重,他出宫后便直接上路了,却在这时候下手。

知道这事儿的,又皆是他所倚重的心腹……

而派来的人,又根本不可能山他……

他唇畔多了丝笑意,看来,是为了让他自斩臂膀呢。

想通了后,凤凉城眉眼间多了几分凝重。

在皇宫殿内,只他们三人,不可能是在那时候。

“莫不是……安王府?”青年眉眼清俊,低头喃喃道。

“也不对……”

着,凤凉城俊容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惊诧。

能仅凭那些细枝末节而推测出叶千韩去了西海,又能猜到他一介文臣能追去西海。

在世人眼中,他凤凉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根本无人知道他身有武艺。

在那人眼中,这些杀手便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既能杀他,又能让千机阁与叶氏互相猜忌,他若侥幸活下来,也会与安王府生了嫌隙……

还当真是好谋策呢。

只可惜,他还真能自保。

他眸中多了几分战意,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能与他较量一二,如今,叶城却有了这样一号人物。

“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凤凉城唇畔噙着一抹浅淡笑意,目光间却有些意味深长。

毕竟,在这叶城中,有这个能力的人,可不多啊……

他双眸微阖,心下却有了计较,可却又有些踌躇。

自叶氏建朝以来,便有了五府。

而五府也不知是出于何等原因,虽尊叶氏为主,却又同仇敌忾,这五府向来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世家之间,永恒的是利益才对……

为什么这数百年来,五府都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凤凉城略加思索,眸底浮现出了一抹难以置信,但好像,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有些事,旁人不知道,他却一清二楚。

凤凉城垂眸,神色微冷,虽然他从来不打算承认,虽然他如今,一颗心都给了那丫头,但眼下……

他轻叹了一声,虽然那是唯一的解释,可若是如此,他们不该对他出手的……

所以,他们是为了让他误会安王府?为了……让他变成他们想要的那个样子?

凤凉城想不通,也不愿去想。

他现在只想好好的抱抱他的丫头。

少年紧绷着下颚,眉宇清冷矜贵,心下却有些悲凉。

有些事,从一开始便是注定,可他,偏偏不想那样。

这些年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个良善的老人为他挣来的。

他从前没什么想要的,而现在,他只盼着能和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一起,携手赴老。

哪怕是……与下为担

“没良心的丫头,”凤凉城嘟囔了一句,眸中带了几分温柔宠溺。

他摸了摸雪衣的头,“可要跑快些。”

从她离开叶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也不知那个笨丫头到底认不认路……

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对她下手……

一向没什么情绪的他,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心急如焚,他此刻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到她身边去。

西海林中的木屋。

女孩衣着简朴,乌发仅用一只木钗束起,双眸沉沉的望着躺在床上,依旧面无血色的少年。

那人侧脸干净却又不失坚毅,薄唇因过度失水而起了白皮,他长长的睫毛微颤,显然是快要醒来的样子。

女孩粉嫩的樱唇微抿,走到桌边把早已熬好的草药端了过去。

少年睁开眼睛时,还有一瞬间的怔忪,他……还没死吗?

那日出城遇到了埋伏,厮杀间,他滚落山坡,再后来……

他正挣扎着想要起身,耳边忽然传来了温婉软糯的声音,“不要动,伤口会裂开的。”

叶宸一愣,一双雪白的手已经拿了枕头垫在他背后。

那人见他愣愣的,也不恼,只端过药来,温柔道,“既醒了,便先吃药吧。”

着,便舀起一勺药,递到了叶宸唇畔。

叶宸愣愣的喝了药,与那姑娘四目相对时,便红了脸。

那姑娘眉眼温婉,虽是布衣荆钗,却也难掩风华绝代。

他自幼长在军营,何时与姑娘家这般相处过。

“你……”因着多日昏迷,他嗓音有些喑哑。

那个姑娘笑的眉眼弯弯,“我是医女,上山采药时,在山坡底下瞧见了你。”

“见你穿着叶氏的兵服,便晓得你是我们叶氏的战士,而你当日情形凶险,我便把你带到了平日采药时休息的屋里。”

叶宸眨眨眼,看着眼前的温柔女子,心中一动,连耳朵都红了起来,磕磕绊绊的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叶宸,敢问姑娘芳名?”

女孩又笑了起来,在泛黄的光下,显得柔和又朦胧。

“我姓洛。”

“洛……”叶宸呢喃了一句,低头掩去了眸中的凌厉。

他不知道,他被这位洛姑娘救起究竟是巧合,还是……

“你昏睡了三,想来也该饿了,我……去煮些粥,”女孩笑颜如花,似是根本没看出他的怀疑。

叶宸眸底带了几分审视,静静的看着女孩转身去了外间。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自幼生长在军营,那些战场上谋略算计他见的不能再多了。

按那日的情形,司氏的人根本不可能让他活下来……

可,叶宸内心深处,却忍不住的希望,这个洛姑娘真的只是意外救了他……

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对上那双好无杂质如同赤子的黑眸时,他却一点怀疑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过了半晌,洛姑娘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四目相对间,白净如玉的美好容颜带了些许红晕。

叶宸一怔,少女略微羞怯的模样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浅浅的划过了他的心。

他唇畔不自觉的多了抹笑意,心中暗道,想来司氏的人也不会把他交给一个弱女子看管吧。

叶宸稳了稳心神,有些许焦虑的道,“不知我在姑娘叨扰了多久?”

女孩眨眨眼,那双纯粹的眸子中带了几分思索,她双眉微蹙,忽然间俯身问道,“你……可是有军务在身?”

鼻端满是女孩身上的清甜味道,叶宸又是一怔,心底虽还是对她的来历有些忌惮,却忍不住的想要亲近。

女孩见他愣愣的,抿唇笑了,“那定是晚聊,你已经昏迷了三了。”

叶宸脸色微变,三,长不长,却也不短了。

三,足够他“战死”的消息传回叶城,足够司氏攻城略地,也足够他的母亲,肝肠寸断了……

叶宸下颚绷的紧紧的,他把眼睛遮在手下,母亲她,大概是难过的吧。她养了他这么久,认字读书,习武学策,都亲力亲为的来教导他,有了这么多年的情分在,便是个铁石心肠的也少不得要难过上个几日,更别提那人原本杯具啊。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希望他还活着,又怕他落在司氏手里,想不顾一切的出来寻他,却又不能罔顾身上的责任,母亲她,这几日该是如何的煎熬。

只消想上一想,便能明白这些有多难得。

也不必想那么多细致的,只看眼前这点子事儿,便也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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