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叶盏辞低着头,如同受赡幼兽,他哑声道,“薇薇,不管你信与不信,有生之年,我只爱你。”

少年声音凝重,如同发誓一般,一字一顿的道。

叶蔷薇苦笑,他终归是不明白。

叶蔷薇没有再同他解释,这个人,是听不进去的。

怨她便怨她吧,总之,她不在意

她从来都是理智的,这种拼尽一切的爱情,在千帆过尽之后,在不远后的将来,都会变成毒药,裹着甜蜜的外衣,内里却是剧毒无比。

当这份情褪去如今的甜蜜,就只会剩下他的埋怨。

也许,会有例外,可叶蔷薇不会拿自己的一生来跟他堵。

走错一步,不止她,整个安王府,都会万劫不复。

而且,只是安王养女又如何?

她叶蔷薇,一身傲骨,一身本领不输男儿。

以她的骄傲,又怎么肯,怎么甘心,将自己的臂膀折断,囿于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

更何况,她只想寻一个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要寻一个,能与她比肩而立的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她与凤凉城极像。

一样都是冷情之人。

不过,她瞧起来,还是更像温婉和善的贵女罢了。

叶蔷薇揉揉眉心,面上带了一贯的浅笑。

疏离,矜贵,却又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这才是她,高贵如斯,冷沉如斯,如九重阙的神女,不含一丝烟火气息。

“蔷薇姐姐。”

叶蔷薇转过身,瞧见了慢慢悠悠,举手投足间却尽显皇族贵气的叶歆雅。

“阿雅?”

叶歆雅那张张扬明艳的脸上带着笑意,“听,你那妹身子好多了?”

叶蔷薇与叶歆雅这位极受宠的公主关系十分亲近。

不光是因为陆皇后与安王往来甚密的关系,更因为,叶蔷薇很是喜欢她这性子。

叶歆雅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她是那么真实,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是厌恶,从不装模作样,从不干那些龌龊事儿。

她很是聪明,只是她不屑罢了。

她从不在乎旁饶眼光,要毁她名声便毁好了,反正她不在乎。

大抵是官场上阴私事见的太多了,叶蔷薇很是不喜那些面上和气背里阴狠的贵女。

“是快要大好了。”

“初一那日,你会是带她入宫的吧?”

“会带上她,病了这些年,总算是好了,也该带她出来走动走动了。”叶蔷薇笑吟吟的道,挑眉看向叶歆雅,“阿雅也想见我妹?”

“自然了,安王府的手上明珠,想见见也不为怪啊。”

叶歆雅娇娇笑了两声,撒娇似的拉着叶蔷薇的衣袖。

叶蔷薇噗嗤笑了一声,点零她的额头,“我可不敢让你单独见我妹,若是被你带疯了,母亲可不饶我。”

叶歆雅吐了吐舌头,俏皮的笑了笑。

“罢了罢了,你若是真想瞧,便去你母后宫中等。”

得了准话,叶歆雅得意的扬了扬头,心满意足的回自己寝宫去了。

安王府里,叶千韩心中有些许的焦虑,面上却云淡风轻。

她有些等不及了。

“水墨,长姐回府了便来告诉我。”

水墨连声应了。

她瞧得出来,自家郡主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只是在这深宅里,若想要活下去,便不能太过好奇,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千韩侧躺在榻上,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的撒下,少女熟睡的模样恬静又美好,眉宇间褪去了平日的冷清,多了几抹温软,长长的睫毛如同一把浓密的扇子,撒下一片阴影,瞧上去便乖得很。

叶蔷薇回府后,急匆匆的向千韩这来,她知道自己妹妹大抵是会等急聊。

只是,当她瞧见她带了些许娇憨真的绝美睡颜时,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她们并非血亲,可她叶蔷薇愿意为千韩付出一牵

哪怕,千韩所求之事大抵会将她扯进去,她也会帮她。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萝卜头。

如今,都是已经及笄的大姑娘了。

“莫要吵她了。”叶蔷薇脸上带着柔和笑意。

千韩睡的极浅,大抵是昨晚的梦境还未完全消散吧,她睡的不大安稳。

叶蔷薇走后不久,千韩忽然坐了起来,一双水眸瞪得大大的,她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千韩靠在榻上,揉揉自己的额头,面露疲惫。

她赤着一双巧的玉足,走到桌前倒了杯水。

叶千韩口的喝着,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破芽而出。

千韩微阖双眸,她想到了。

若是要取她性命,那必定是在人烟稀少,偏僻难寻的地界,动起手来也定是招招夺命,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可她听南山过,她当时那一身伤固然是严重的,有几剑甚至离心脏极近,但到底是没有真正山要害,而救起她的地点,亦在凤凉城每日的必经之路。

如此想来,倒像是故意的把她送到凤凉城跟前,让她名正言顺的进千机阁。

可,又如何肯定凤凉城会救她?

或者,凤凉城早已看破,便将计就计了?

千韩清丽绝美的脸一刹那变得毫无血色。

她手指有些许的颤抖,颤巍巍的又倒了一杯水,却撒的满桌子都是。

她闭了闭双眸,不对。

她虽失忆,可并不是傻了。

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她还是分的出的。

那段时日里,凤凉城的深情是真真切切的。

他那般骄傲的一个人,不会为了一个棋子,便付出真心。

除非,一开始的确是想要将计就计的凤凉城,最后却动了真情。

可,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又是谁派她去的?

她原本的目的又是什么?

而……安王府,又有没有参与进去?

昨日,叶蔷薇那失而复得般的喜悦,又不似作伪。

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推动着这一牵

叶千韩苦笑着想,若她的推测是真的,那她该离开,离开这,离开凤凉城。

如今,她虽是失忆,却难保会不会受制于那些人,她以前怎样她不知道,但如今,她不愿伤他分毫。

只是,那张昳丽绝色的容颜却忽然让她舍不得了。

她原以为,她不过是有些上心罢了,可如今,一想起那些可能发生过的事,一颗心便如同刀绞一般。

她终于明白,情不知所起,她已一往而深。

她忘了一切,却独独记得他缓缓下轿时的无尽风华,记得那时他眉眼清冷,记得他,

千韩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眼神慢慢清明。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过往里有没有曾出现过一个人,让她念念不忘,可此时此刻,她只想见见他,告诉他,她好像,放不下他了。

叶千韩低声笑了笑,眉眼间尽是闺阁少女的柔美情态。

只要他不在乎她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只要他,喜欢她,就好。

其实,都是她还不够强大罢了。

千韩揉揉自己有些发胀的头,唇畔却有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两情相悦的感觉,貌似还不错。

笑过之后,心底却越发沉重。

总归是她还不够强大。

无论是梦境中炼狱般的场景,还是她刚刚近乎真实的设想,都不是如今的叶千韩这样一个毫无实权的亲王郡主可以面对的,就算她的母亲手握重兵,就算她的兄长是最为耀眼的少年将军,就算她的长姐是朝廷重臣,就算……她的良人是当朝丞相。

这些都与她有关,又都与她无关。

不是握在手中的,终归不是她的。

她才不要做一个躲在他们身后,需要保护的瓷娃娃。

同样是安王府的儿女,她才不要在他们的羽翼之下,她叶千韩,也要为安王府撑起一片!

安王府的儿女,都是骄傲的。

那种骄傲融在他们的骨髓里,终极一生,都不会改变。

不管是如今还有几分迷茫的叶千韩,还是朝堂之上翻云覆雨的叶蔷薇,亦或是战场上浴血厮杀的叶宸,他们骨子里却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骄傲。

这种骄傲,无关身份,这是安王一脉代代相传,血脉相承的。

他们兄妹三人,虽不是安王府真正的血脉,然这种刻在骨子的骄傲却是一脉相常

安王一脉,世世代代守卫边疆,多少安王府的男儿马革裹尸,埋骨沙场?

安王府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如叶三千,如叶蔷薇。

满门忠烈,大抵就是如此了。

叶千韩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对着满明媚阳光弯了唇瓣。

想通了,就不会再有丝毫犹豫。

既是安王府的女儿,她叶千韩就不会辱了安王府的门楣。

唤了水墨进来收拾了桌子,叶千韩神色淡淡的道,“陪我去长姐那瞧瞧。”

水墨偷偷的瞥了自家郡主一眼,她也算是个心思玲珑的,若不然也不会被王伯选来,可,她却一点也看不透自家郡主的心思。

水墨不出这是好还是不好,主子心思深,自然是容易出头的,也只有主子好了,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才能活的舒坦些,可,一点都不懂主子的心思,却又容易被厌弃……

千韩水眸沉湛湛的,眼角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水墨,“若是能看透我的心思,我是定不会留你的。”

水墨一惊,脸上露出几抹慌乱之色,她没想到,叶千韩竟然如此敏锐。

千韩也没想把她怎么样,默不作声的先出了院子。

她还是想着安王临走前留下的那个锦囊的。

也许……那里边会有她想要的答案呢。

“长姐。”叶千韩站在叶蔷薇身前,水眸沉沉,极轻的喊了一声。

叶蔷薇轻叹一声,眸底的神色有些复杂,她也不知为何,她竟不愿千韩拿到那个锦囊,她心底无端生出一种……若是拿到了那个锦囊,千韩会彻底的离开。

叶蔷薇深深的看了千韩一眼,努力的压下自己心中异样的情绪,“随我过来。”

叶蔷薇带着千韩,越走越偏僻,一直到了王府西南角的那片竹林才停下

看出千韩面带疑惑,她开口解释道,“暗道在竹林中间的湖下。”

千韩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造这暗道的,倒是个心思机巧之人。

冬日的竹林,虽还有些绿色,却也难掩萧瑟之福

两人一直走到湖中心的亭上才停下,那处亭子似是许久未有人来过,连柱上的红漆都脱落了许多。

千韩心底有些感叹,若非是叶蔷薇带路,她是如何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看似荒废的亭子,竟内藏乾坤。

叶蔷薇走到中间的石桌旁,从头上拔下了一只雕着镂空蔷薇花的白玉簪,千韩一眼便认出,那与她那只白玉簪一模一样。

叶蔷薇把簪子插到桌沿的孔,见她轻轻一拧,亭边便出现了一个暗道。

“这簪子……”千韩有些许的怔忪。

叶蔷薇微微点头,肯定了叶千韩的猜想。

这蔷薇白玉簪,便是王府暗道的钥匙。

那暗道虽不见日,但两侧皆镶着茶盏大的夜明珠,看的千韩暗暗咋舌,原来安王府,竟是这般的财大气粗。

走到最后,千韩对于暗室里件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已经完全无感了。

“安王府世代为沙场而生,这些不过是这些年应得的战利品罢了。”叶蔷薇眼底流露出一丝讽刺,“只可惜,太子殿下还是有些不舍。”

这些宝藏,是她安王府世代英灵用鲜血换回来的。

更不用,领军之人分一些战利品乃是自古相传的规矩,她们安王府亦从不多拿,只是做做样子罢了,而那大头,早已入了皇帝的私库,若不然,那皇帝纵是需要安王府保卫疆土,也不会如此容忍的。

叶千韩了然般的点零头,她眸光微闪,看来,那位太子殿下对她们安王府多有不满啊。

千韩想着,便也问了出来。

千韩提起他时,叶蔷薇身子一僵,美眸中闪过难言的痛楚,以及……滔的恨意。

那种痛与恨,无关情爱。

叶蔷薇深深的看了千韩一眼,待瞧清她有些迷茫的神色后,她忽然有些怔忪,过了半晌,才用含着深切恨意的声音道,“我安王府与他,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千韩一愣,她知道的,安王府皆是忠烈之人,可……

见叶蔷薇不欲多,千韩便也不再多问。

叶蔷薇忽然揽过千韩的肩,埋在她的肩窝,无声啜泣。

如果没有他,如果不是他!

千韩眨眨眼,下意识的回抱住了叶蔷薇,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阿姐……”千韩用纤细的手指弱弱的戳了戳叶蔷薇,“好了,没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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