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撒网

这日上午,萧扬欢帮着处理好一对折子后,手腕酸疼,由着朱公公为她揉捏抹药。

昌隆帝抬眼正好看到她左手上的那快烫伤,虽然颜色黯淡许多了,可是在晶莹通透的手腕上还是格外明显。

“淑妃不是给你送祛疤的药么?”

萧扬欢顿了顿,杨淑妃着话的时候,是在东间,而昌隆帝和宫人都不在。她抬头看了朱公公一眼,后者退下。

“听福全公公,娘娘病了N况儿臣手中有膏药,这瘢痕会慢慢淡的,皇叔送来的膏药不错。”萧扬欢不甚在意的将翻起衣袖放下。

昌隆帝微微沉吟,眼眸半合,将所有思绪藏匿其中,“淑妃病了,就让她好好养病吧!”

不料话音落地,福全急急进来,在昌隆帝耳边低语几句,然后昌隆帝看向萧扬欢,“嘉清抱着徐家公子进宫了!”

萧扬欢一愣,徐凝慧病了好些日子,听徐家老夫人看她看的很紧,怎么会轻易允许她出门。而徐家公子,不心思娴元公主的儿子么,还没有满月,怎么就给保进宫来了?

“可是徐家表弟不好?”萧扬欢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

福全未做回道,昌隆帝倒是难得沉了脸色。

“这会儿人在哪儿?”昌隆帝问道。

福全道,“嘉清县主抱着公子进了承欢宫。”

如今京城里耳风灵通的人家大概都知道,萧扬欢扎根在启元殿,旁人不知道,淡似徐凝慧一定知道折子上的字迹是萧扬欢的。

那么明明知道一切,徐凝慧还要把徐家公子往承欢宫中送,那么意欲何为?

正在此时,赵常进来回话,“嘉清县主请见公主!”

萧扬欢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昌隆帝,只见昌隆帝的鬓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白了。

从窗外吹进一阵阵清风,沁凉温热的肌肤。寝殿外宫人来往的脚步声因昌隆帝的沉默也越发清晰,一下一下,好似落入了深渊中,不有回音。

“去吧,见见她!”昌隆帝低声吩咐道。

萧扬欢起身告退。

才到正殿门口,就见一身淡烟色绣昙花纹重叠云纱长裙的徐凝慧垂眸躬身等在一旁。阳光斜斜投射在她身上,身上的长裙随风摆动,银线织就的昙花好似更漏时分缓缓盛放,为她平添一股飘渺孤立之福

“姑姑怎么来了?”萧扬欢上前几步,从重锦手中将缠枝纹披风接过,为徐凝慧披上,“姑姑站在风头上,怎么不多带一件衣服出门?”

面色如画沉静如水的容颜眉目间染上笑意,徐凝慧微微点头,不经意的将她上下打量一边后,将她的手握住,“比起我,你才是站在风口浪尖上!”

心里缓缓趟过一股热意,这宫内人情淡薄,唯有徐凝慧还惦记着她。

“我瞧着姑姑瘦了许多,身子可好?”萧扬欢引着徐凝慧往殿门出靠了靠,往廊下的方向挪了挪,“听表弟进宫了,怎么不带过了?”

徐凝慧目光清淡,似无波无澜的水面,语调平和,带着一众安宁,“是来求你一件事。”

“姑姑待我亲厚,只有我能办到,绝不推脱。”萧扬欢郑重道。

徐凝慧笑了笑,她知道她的为人,既然出口,必定践诺。她知道她的为人,隐忍而谦让,开口所求绝不让人为难。

“我将元朗和阿平放在一起,奶娘已经带进宫了。你替我照顾几日,几日就好!”

萧扬欢微怔,“娴元姑姑肯么?”

元朗是娴元长子,初为人母的娴元如何肯将孩子离开!

徐凝慧颔首,“徐家有些不太平,宫里淑妃娘娘又病着,所以才求到你这里!元朗还,又才生了一场病,我不放心这才将他留在你那里。”

萧扬欢蹙眉,留下徐家这个孩子不难,难的是徐家为何保不住一个孩子!但徐凝慧不,萧扬欢不便问,只是点头,并允诺照顾好徐家表弟。

见她应下,徐凝慧含笑道别,“大嫂还有半月才能出月子,只怕要你多费心了!”

完,便离开。

萧扬欢将徐凝慧的恳请传达给昌隆帝,昌隆帝沉默半晌只让人去承欢宫照顾宫里的三个孩子,顺便谢绝一切拜访。

若是萧扬欢再觉察不出不对劲来,当真是辜负了她这几日在昌隆帝身边伺候笔墨了。

其实昌隆帝很是疼爱孩子,尤其是孙辈。当初萧扬欢出生,他便赐下郡主封号,还给了名。即便太子妃谢氏因为生了萧扬欢伤了身子,昌隆帝对太子夫妇从未苛责暗示过。

如今徐家的公子噗一出世,旁人不知道,萧扬欢却是知道的,福全公公已经开了两次私库,暗地里在满月那日准备赏赐。

当日李皇后威胁萧扬欢要带走阿平,也不过是过过嘴上。阿平太子遗孤,昌隆帝虽然对太子不见得有多深的感情,但是对于萧扬欢姊妹几个是实打实的上心。

如今有人拿昌隆帝唯一的外孙做文章,只怕是触了逆鳞。

午后,萧扬欢照例给昌隆帝做书童。

但是昌隆帝却摇摇头,“从现在起,启元殿不再出折子!”

萧扬欢在心里暗道一句,终于来了。

当下午,诚王和宁王没有见到萧扬欢,福全公公出面将来年各位王爷请走。次日朝会取消,众臣子追着福全公公问缘由,福全只道昌隆帝病了,并没有旨意出来。

众人彻底慌乱了。

诚王当即就去了立政殿见李皇后,李皇后闲闲的坐在皇后宝座上,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诚王急急了一堆,李皇后只淡淡道,“皇儿,阿难还在殿中,你莫要急!”

诚王彻底闭了嘴,心里倒是松快些,比起宁王,至少阿难是向着他,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以萧扬欢的聪明,必定会传出消息来。

可是让皇后失望的是,萧扬欢被昌隆帝拘在身边伺候了。随即,太医院中的太医进进出出启元殿,昼夜不歇。

次日,李皇后得到消息的时候,连忙召集众妃守在殿前,等候传召。

福全不敢慢待,将宫妃请到偏殿伺候。

随即重臣并勋贵们得了消息,接连派人来打听消息,宗室全都守在殿外。

李皇后枯坐半晌,最后正了神色问道,“皇上多日不曾露面,往日里还能见到阿难,今日阿难也见不到。福全,本宫只问你,皇上和阿难是否安康?”

福全心里连连叫苦,主子吩咐,奴才只能照办。如今皇后逼问,是在为难的紧。

“太医还在里面伺候着,倒是不曾有决断,娘娘是知道皇上脾气,不许人进殿。”福全躬身道,“汝安公主近身伺候着,并无大碍!”

“那太医呢,叫个太医出来回话!”

福全道,“都在寝殿里伺候着,这会儿正商量着用药。”

李皇后闻言,知道逼问不出什么来,叫了两位成年的皇子吩咐道,“如今皇上病了,朝务你们和大人们看着商量,能处理的便处理,不能处理的就放下,待皇上康复后,再做处置!”

李皇后的话十分公道,便是挑剔如德妃也没有出什么来。

众人在殿外守着,不肯散去。

萧扬欢在殿内继续书童生涯,不过她发现似乎江南那边的折子少了许多,而京城中关于今年春闱的事情终于提上日程。

昌隆帝闭目养神,好似察觉了萧扬欢思忖一样,“还有几日他们也该回来了!朕没几日安生日子过了!”

萧扬欢闻言,往寝殿方向商量着用药的太医们瞅了瞅,又想到这会儿正殿外是如何嘈杂,“这会儿也没什么安生日子过。”

顿了顿继续道,“也不知道福全公公能不能应付过去!”

昌隆帝抬眼瞅了她一眼,警告似的了一句,“别想着打歪主意!”

萧扬欢努了努嘴,决定继续看折子在,暂且将这些事情放在一旁。

昌隆帝此刻的心情并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平静,他不知道这场棋局之下,多少人是清白的。

接连两日,启元殿都未露面,倒是李皇后每日询问太医院,得到的消息都不甚好,甚至有胆子大的太医请皇后准备后事。

昌隆帝性命垂危!

这个消息将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萧扬欢。

昌隆帝是在无法忽略她打量的目光,无奈道,“问吧!”

“皇祖父不怕江南的事情再生波澜?已经折了一位梅侍郎了。”萧扬欢担忧问道。

昨日的暗报上写着,三位钦差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一并带回来的是此次贪污案的真相。可是昌隆帝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驾崩的消息,无疑是给江南诸人以暗示。

不用想都知道三位钦差在回来的路上会遇上怎样的屠杀。

昌隆帝难得温和的对萧扬欢正色道,“阿难,你既然知道不仁,做皇上的不能不慈。那么更应该知道,骄逸滋生狂妄,想要长治久安,就要有杀伐狠绝之心!”

萧扬欢懵懂的点头,但是心里却明白,江南甚至京城都即将迎来一场屠杀,而挥起屠刀的正是这片土地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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