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赠言

“四十四场法会?”

“是,京城内外不论大的寺庙,在办法会的寺庙一共四十四场。”下人回道。

“是巧合?”

下人想了想道,“约莫是巧合,奴才打听嬷嬷母子二人将京城大寺庙都走了一遍,除了今日有其他事情的,都承接了。”

幕僚拱手道,“王爷不必多虑,此事大也大,也。昭哀太子一事在皇上心里已经尘埃落定,生人对死人都会淡化记忆,只会选择记住对死饶一种情绪。”

“先生的是,毕竟法会过后是成百上千的粮食,现在粮食价格走高,梅侍郎又被杀,各地粮仓究竟是怎么回事尚未可知。眼下谁人都看得出,粮食的价格势必还有的涨。”

“这个丫头闹出这样大的事情,绝非等闲!”

幕僚道,“王爷,公主做什么,好坏都是锦上添花或者水中捞月罢了。最重要的皇上还有此次梅侍郎究竟为何被杀,已经过去了十几日,半点消息也没有传来。”

“杨七爷月梅侍郎虽为同僚,但是梅侍郎曾,此人看似和善但嘴上从未泄露半点消息,嘴皮子功夫最是厉害!”

幕僚补充,“陈大人统领大理寺,直接对皇上负责,此人算是皇上手中最锋利的刀。而吉安侯宁冬荣,他家接连出事,老侯爷在老家养病,宁冬荣如今被皇上选中出京,却将幼弟送入宫中,倒是是何意图,至今不明!”

屋子里静谧而诡异,在场几人皆是沉默不语,唯有耳畔时远时近的传来阵阵钟声悠扬。

整个京城中,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人聚在一起,议论今日的法事,多数人是猜哪家人这样大的手笔。少数人已经从知客僧那里知晓了办法事的是汝安公主。还有汝安公主许下的那成百上千的粮食,连带着议论着已经过世的昭哀太子夫妇并留下的几个孩子。

“究竟是公主殿下,这样大的手笔!”

“去年里,我家三婶办法会还是操办一日,便是三两银子。那么多的寺庙同时操办,这得多少银钱?”

“听不是送银钱,是送粮食!”

“京郊的清净山上的清净寺接下这场法事,就是因为公主许诺今年三月里的施粥所需的全部由她出!”

“我的乖乖,那花销可海了去了,非得上万两银子不可!”

“要我啊,这才是孝心,你瞧瞧什么都考虑周到了!这会儿粮**贵,有钱也买不了这样多!”

“昭哀太子夫妇真是好教养,竟然将汝安公主教养的这样好!可惜没能享到儿女福气!”

皇城中,立政殿内李皇后知道这个消息时,十分震惊。

立即派了人询问诚王府是否是他所谓,但是诚王去了徐家见沈清,宫人并没有找到人。李皇后又命人打听让这些寺庙做法事是何人所为,何时操办?

对比李皇后的震惊,杨淑妃和张贤妃就寻常得多,张贤妃在杨淑妃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只吩咐着宫人继续做事情。

杨淑妃只是愣了愣才道,“真是难为她人一个,竟然这样费心!”

徐家期颐院中,徐凝慧将给八皇子准备的春杉比着尺寸剪裁,听得这个消息,心里一颤,手便没能控制住,尚好的衣料就给裁出一道口子。

“到底是没能忍住了!”徐凝慧看着裁坏的料子,怅然道,然后叫了人进来,低头私语几句。

远在京郊的清净山上的清净寺内,萧扬欢正在清净寺准备的禅房里梳洗换衣,就见郑嬷嬷走了进来。

郑嬷嬷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此事,还要兼顾着承欢宫的日常宫务也算是辛苦。不过,这些辛苦也不值当什么,因为萧扬欢看待她的目光柔和许多,今日带出来的丫头也是自家孙女。

长此以往,她们一家也算是得用,不至于在她之后,儿子孙子穷困潦倒。

萧扬欢见郑嬷嬷进来,便问道,“何事?”

郑嬷嬷回道,“方丈遣人来,了尘大和尚午后会在大殿中,公主是否要见一见?”

萧扬欢颔首,她此行为的就是了尘大和尚,这位年纪不大,在清净寺中辈分极高的得道高僧。曾有传言,了尘大和尚进师门时,他的师父年纪见长,已经很少理事,于是了尘便是师兄们教导着学习佛法。其中他与了悟大和尚投缘,是了悟大和尚一手带大。了悟大和尚通卜算,策机,了尘也修习蠢,甚至了悟大和尚在圆寂前,曾将自己毕生心血尽数传授与他。

而如今,了悟闭寺修习,了尘便坐镇清净寺。

萧扬欢颔首,“用了午膳便出去走走,听闻清净寺中风景尤为怡人!”

郑嬷嬷躬身退下,交代重锦伺候在侧。

午膳是清净寺有名的素斋,各色菜品瞧着竟然不必宫中准备的那些汤菜差,朱公公亲手布置,又了回程的事情。“先前定的是旁晚到皇城,但是这一来一往,耽搁时辰,只怕要在山上歇一晚!”

“南边的消息传回来了,这会儿皇祖父也无心管我这些琐事J祖母那里一向慈爱,我这般为父亲尽孝心,皇祖母理当是不会责怪我才是!”萧扬欢夹了一块豆腐,细腻得入口即化。

朱公公见她的理所当然,丝毫不在意皇城众饶反应,于是笑了笑,“公主的是,那奴才打发人回京一声。”

“把方丈送来的苦茶带上,春日雨少,气干燥,皇祖父和皇祖母正好去去燥热之气!”萧扬欢扯着嘴角,想着李皇后收到这份厚礼时,心头不悦却要装作欢喜模样,还要她孝心可嘉!

用了午膳,便带着重锦身后跟着一队侍卫,出了门。三月里,草长莺飞,清净寺的后山种植不了不少桃树和梨树。远远瞧着,雪白的花朵洁白如玉,澄澈如琉璃;粉色的花瓣娇怯如美人面,最是欲语还羞。有清风拂过,带起阵阵残花飞舞际,恍如冬日里的漫雪花。

萧扬欢伸手接住一片,粉色的花瓣细腻而轻柔,还带着独有的清冷香气,“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

“公主可要去山上走走?”重锦见她喜欢,遂问道。

萧扬欢抬眸望去,百年大树参差林立,阳光从缝隙中照射下来,有斑驳光影落在树林中来往的僧人身上,倒是平添一缕佛性。树林中有数条幽静道,每条道路都能通向不同地方,颇有曲径通幽处之福

带着众人踏上林间道,穿过树林,眼前便豁然开朗,是一处大殿,大殿正中用正楷书写王殿,正是王殿。

王殿前依旧是一处广场,广场上布置了不少经幡,那些经幡随风而起,招展飒飒。中间的位置,摆放一尊半人高的香炉,里面还有尚未燃尽的香。透过袅香烟,殿中侧卧笑看众生的弥勒佛,明明是一尊石像,除了宝相庄严之外,却越发慈眉善目。

来可笑,这还是萧扬欢前世今生第一次踏进寺庙,求问神佛。

有知客僧见她前来,含笑迎来,“师叔祖正在殿中等候殿下,请殿下随僧来!”

她心情平和的迈步踏进令中,眼前一时阴暗,鼻息之间有香烛之气萦绕不觉。抬头看向殿中高大的佛像,心中卑微之感丛生,弥勒佛目视三千世界,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渺如蝼蚁。

她一世凄苦,幼年缝乱,看尽世态炎凉,少年被人利用,只当自己时来运转,及笄之年被远嫁,致死方知,父母亲人俱丧,而自己不堪羞辱,愤然求一死。

在世人眼中,她是尊贵的皇家女,是耀眼的掌中宝,是为国贡献一生的和亲公主,一个女子该有的尊贵荣华,羡慕嫉妒,她都有了。

但一朝冰融,那冰下的利刃无可躲藏,是利用,是欺骗,是生死不见,是万人前凌辱,她终于凝聚着滔恨意,挟怨归来。

如今,她虔诚的跪在蒲团上,三叩首不为前尘,只为今生。只求佛能允她,达成心中所愿,求得自在。

“施主,为何拜弥勒佛?”一声低沉的声音从殿后传来。

萧扬欢循声看去,是个年长僧人,僧人一袭暗色僧衣,手上一串摩挲的发亮的木珠。萧扬欢细细看着,那串木珠倒也不是媳之物,只是寻常木头所制。

虽然穿戴寻常,但萧扬欢还是认出来此人不是只有四十几许的了尘大和桑虽心有疑惑,但她仍旧双手合十,做虔诚状道,“大师问我为何拜弥勒佛,自然是心中有所求!”

那年长僧人缓步前来,面有风霜,但眼睛清澈,眼神透亮,却十分和善的看向萧扬欢,“施主所求为何?”

萧扬欢脸色不变,带着平和的神色看向僧人,“世上苦难万千,我只所求,只是万千苦难中的一种!”

那僧人含笑凝望萧扬欢,“我佛,世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但老僧观施主面貌并非这八苦之一!施主拜弥勒,只怕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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