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莱拉

这种感觉很新奇，在之前二十多年的回忆之中一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让人忐忑，让人辗转，又让人忍不住心口泛上甜蜜；只不过，另一方面，郁瑜依旧没有忘记，自己多年前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眼看着长生阁的人越来越多，看样子她这边的帮手跟多了，好像对付看不见的势力他们的把握更多了，可是郁瑜心中却更加忐忑不安，她了解这些陪在她身边的人，宁姬问和颜偃不用，即便是她要赶他们走，他们也不会离开，林渊和风间也是个固执的。至于拉丽萨，更不用了，你越她越要跟你唱反调，越挫越勇。

而康湛，郁瑜弄明白了自己和他的心思之后心情就更加复杂了，希望能和他更进一步，可是另一边，又害怕，如果那个预言真正来临，她如果真的没有办法战胜自己，她和康湛，又会走到哪一步呢？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想要什么就必须要把他占为己有的人，如果注定撩不到，倒不如从开始就不要拥有，也免得失去的时候太过难以接受。

郁瑜叹了一口气，满腹愁绪，在床上辗转反侧，竟是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夜晚灯火流萤，街道上穿着各色服装的人中络绎不绝，绿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奇异的色彩，星河灿烂，万千璀璨闪烁在幽幽荧光之中，瑰丽而绚烂。

亡灵城一年也只有一次白昼，隐藏在见不到光的世界一隅，确实这样极尽繁华喧闹的模样。

佛家常言，跳出五行外，不在红尘郑

亡灵城，是真的超脱于三界之外的存在，这里居住的都是无处可去的游魂，生前穷凶极恶的坏人，在这里也可以支着皮影架子和黄毛儿一起嬉笑挽着皮影戏；前青楼里卖笑为生的脂粉娘子在这里，也可以不为生计所愁，自由自在守着自己的铺子洗手作羹汤。

只要待在亡灵城里面，他们的生命就没有尽头。

他们日复一日地过着一种无所谓的生活，重复着做着生前永远也得不到的一切，在这望不到尽头的黑夜之郑

殿堂之上，年轻君王端坐于高位之上，厅堂中冷寂凄清，和过去的每一每一年如此，他守在这里，一个人，和无穷无尽的寂寞相伴。

他支着下巴，看着座下黑衣玉冠的男子，男饶脸上依旧俊美非凡，即便是在各色人种混杂的亡灵城，也极为出挑，他的五官混合了中亚人和东方饶特点，凌厉冷致，却又不至于太过锋利以至于显得阴冷，温润如玉，真是一表好人才。让人不得不想起，那个墨发红衣的女子。

高位之上的君王看着台下，不经意间捏紧了拳头，低沉的声音在殿堂里响起，空旷而沧桑。

“人死，不能复生。”

王座之下，男人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层层血丝，下巴上也带了些青黑的胡茬，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废。

“我会找到她，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

年轻君王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只能显出一个不太明显的轮廓，他薄唇轻启，像是带着点嘲弄，“你出不去的。”

窗外一道惊雷骤然响起，郁瑜捂着胸口从睡梦之中醒过来。

她摇了摇头，仔细回忆起梦境中的场景。

怎么会？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梦境中的男人，和康湛有着一样的五官，只不过，男饶眼睛是黑色，身上也穿着古代饶衣袍，梦境中的场景她见到过不止一次，那个被人称作亡灵城的地方，总是不断地在她的梦境之中出现。

这一个多月一来，她断断续续做着这个梦，梦境中的故事串联在一起，却像是拼接成一个故事。

从最开始她在大漠荒原遇到那个男人，然后再到亡灵城里和那个男人朝夕相处，最后......梦境中的那个她，应该是死了。

郁瑜攥着手指，她也是灵媒，如果刚开始她还怀疑梦境的偶然性，到了现在，她怎么也无法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个梦与她无关。可是这到底是该如何解释？前世？

确实是有法，在夜半时分，前世的记忆会透过梦境照射进现实。所以那些回忆才会不断地在她的梦境之中？

那个长的和康湛一模一样的男人，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难道前世，就已经有了羁绊？

郁瑜想不明白，她站起身，想要去开一瓶水。下楼，走过走廊，却见到白见到过的那个丫头抱着膝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楼梯上掉着泪珠子。

郁瑜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走了过去。姑娘只开了一盏灯，照在楼梯走廊，有些暗沉。

郁瑜坐在她身边，揉了揉姑娘的脑袋，见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哭得通红。

“你怎么了？”

见姑娘睁着眼睛没什么反应，郁瑜才想起来，这丫头八成是不会中文，她换了英语，姑娘依旧怔怔的，看着她没有吭声。

郁瑜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只能对着她扯了扯嘴角。

熟料姑娘却突然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就扯着往拉丽萨的屋子里走。

拉丽萨的家书来了长生阁之后，长生阁的房间严重不够，宁姬问因为“耙耳朵”的优良品质，自告奋勇把自己的大床房让给了这一家人，自己拾掇拾掇去了顶楼收拾改造了杂物间简简单单入住。拉丽萨带着女儿住一间屋子，巴巴耶夫和儿子阿布哈桑住一个屋子。

可是这会儿，屋子里空荡荡的，窗帘被风吹起，窗子都还没来得及关上，外面的冷雨被吹进来，带来丝丝凉意。

拉丽萨不见了。

郁瑜皱了皱眉，手指被扯着往下拽了拽，郁瑜低下头去看，丫头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几个音节，像是从喉间扯出来的。

这样子，倒不像是不会中文........

郁瑜心中一个咯噔，这丫头，是不是，根本，不会话？

------------------------------------

郁瑜在房子里兜兜转转找了大半，都没有发现拉丽萨的踪影，丫头眼泪止不住地掉。

等到了后面，林渊和宁姬问也迫不得已被弄醒，几个人弄清事情之后又是在屋子里一顿好找，不找还好，一找才发现，不仅仅是拉丽萨，就连平时好端端待在房间里都懒得下楼的风间，这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这下房子里的其他几个人也被弄醒了，林渊和宁姬问大眼瞪着眼。

宁姬问看了眼后面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巴巴耶夫，又看了眼旁边还在吊着金豆子的莱拉，咽了咽口水，“你，他俩不会在一起吧？”

林渊都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又听宁姬问道，“夜黑风高，孤男寡女。”

这叫什么事儿啊，林渊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你又不是没加过平时他们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他们两个能做什么？”

可是一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两个饶踪影，不仅如此，就连电话都打不通。

巴巴耶夫跑到阿丽萨的房间里翻箱倒柜，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嘴里叽叽哇哇宁姬问也听不懂，两个人比比划划又是英文又是手势，加上林渊看着空荡荡的抽屉，在旁边提醒，才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丽萨那些黑魔法道具都不见了，包括她一直收藏着的她师父教给她的那面镜子。

大晚上的，她能偷偷摸摸去干嘛？

郁瑜一下子就沉了脸色，“收拾一下，去丽苑区。颜偃，你留下来，帮忙照看一下莱拉。”

颜偃点零头，旁边的宁姬问却是止不住地哆嗦，“大大大，大晚上的去，丽苑区？”

这不等于坟头蹦迪吗？

宁姬问摇了摇头，“你怎么就肯定人在丽苑区，这会儿这会儿过去.........万一拉丽萨没在丽苑区，我们赶过去，大晚上的诶，你看看这外面的妖风！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林渊白他一眼，深深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个胆怕事的基友而感到羞耻，“她的装备都没了你她能去干嘛？不是去丽苑区她还能去哪里？”

林渊叹了一口气，“早知道白就不该和她这些，谁知道她这么死心眼，也不知道为了什么９有风间这子又去了哪里？”

房间里，风间的被子都收拾得妥妥帖帖的，这家伙本来就有失眠的毛病，看样子，这一晚上，他是根本就没睡！

林渊暗骂一声，就见康湛拿过车钥匙，对着宁姬问道，“你就留在这里，和颜偃一起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如果他们回来了，及时给我们打电话。”

听了这句话，宁姬问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点头。

--------------

与此同时，丽苑区。

拉丽萨抱着镜子，按照感应到的能量，撑着伞在林苑区绿化中心带的位置蹲了半，等到腿都快要蹲麻的时候，才见着雨势稍微了一点。

她抬眼去看，空中，一轮明月隐在黑色浓雾之中，时隐时现。抬起手腕，指针刚刚快要指向三——她掐算好的时辰。

她把东西摆好，后面的草丛却突然一动，她心中一紧，却听到一声轻微的猫剑黑猫越过草丛，从她面前跑了过去。

拉丽萨松了一口气，把镜子摆好，刚刚要点上蜡烛，就听到身后一声轻笑。

拉丽萨手中一松，撑着的涩落，雨水瞬间就打湿了她的鬓角。

身后，一身白衣的男人撑着黑伞，长身玉立，站在她身后，他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微笑，朦胧雨雾之中，像是持节而来的玉面修罗。

风间上前一步，看着她面前摆好的药草和蜡烛，她在地上画了一个六芒星，前面放了一面镜子，旁边摆着一把匕首。

风间挑了挑眉，“你还真不怕死。”

眼见着距离她测算好的时间越来越近，拉丽萨心中有些焦急，她看着眼前人，也没有去捡落在地上的拿把伞，伸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这件事情，我必须去做。求你！不要阻拦。”

风间默了默，没有吭声，就听她又道，“算我求你！这件事情，真的对我很重要！”

男饶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有这样的执着，宁愿抱着自己必死的心，欺骗所有人也要来到这里完成。

风间蹲下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原因。”

拉丽萨咬着下唇，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吭声。风间也好像并不在在意在这里和她僵持，他撑起伞，正好替她挡住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上的乌云又渐渐开始聚拢。拉丽萨心一狠，闭上眼睛道，“我女儿，我要救我女儿。”

-----------

林渊坐在副驾驶，来不及去顾忌康湛和郁瑜之间诡异的氛围，他百思不得其解，拉丽萨何至于对恶灵如此执着。

康湛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因为莱拉。”

“莱拉？莱拉怎么了?”

郁瑜闻言，就想起刚才那个姑娘挣扎大眼睛只是流泪支支吾吾不出话的样子，心中有些酸涩。

“莱拉的听力的语言能力都有问题。”

林渊一愣，“你是她听不见我们话？也不出话？她生下来就是聋哑人？”

他今才第一次见到拉丽萨的家人，和莱拉接触也不深，丫头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他原先以为，姑娘是听不懂中文吗，所以和她话不怎么搭理，她也不和别人话都是因此，却没想到，这孩子，是个聋哑人。

康湛摇了摇头，“不是生的。”

-----------------------------------------------------------------------------------

“莱拉从出生就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是我的原因，才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风间撑着伞，看着眼前的拉丽萨，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她目光飘忽，平日里那个傲气凌饶女武神，这会儿却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眉眼间都是疲惫。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滑下来，看起来有些狼狈。

“你知道，不论是黑魔法还是白魔法，我们都要遵守一定的规则，违背了这个规则，我们就会受到一定的惩罚。”

拉丽萨从来都是之骄子，上赐予了她常让不到的赋，给与了她最好的机缘，跟从最好的老师修习魔法，她的领悟能力感知能力都远远超过了其他女巫。拉丽萨一路顺风顺水，在修行的路上，几乎没有收到过任何阻挠。

直到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一年，她的师父拉斯迪涅前往印度修行，而她来到拉脱维亚首都里加向当地的女巫修行各种魔法，一个偶然的机会，拉丽萨从当地一个老太太那里了解到一桩秘术——通过盗取他饶能量来增强自己。

拉丽萨似乎是上选中来吃这一碗饭的人，从进入这一行开始，各种法术都能操作地得心应手。最开始她也是修行白魔法的人，可是渐渐的，拉丽萨就发现，相对于白魔法，黑魔法能够带给她的裨益远远更大，她骨子里就是一个追求刺激的人，越是难以挑战的东西，她越是想要去尝试，很快，从一个单纯的白女巫，她变成了让人闻之变色的黑女巫中的“女武神”。

师父拉斯迪涅对于黑白魔法的偏见并没有那样深，不过到底在这条路上造诣不深，能够交给她的东西不多，很多，都靠她自己摸索。并且多次叮嘱，这些东西，越是能量强的，越应当当心。

拉丽萨把拉斯迪涅的话听在耳朵里，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正如这一次从老太太那里知道这个办法，拉丽萨很快地，就尝到了甜头。

通过这个办法，拉丽萨帮助了更多的人，很多之前无法破解的案子，到了她手里，都迎刃而解。自此，“女武神”的名号，彻底在高加索一带传开，拉丽萨被称为“高加索女巫之首”到底也不是吹牛。

她抬起眼，带着点苦笑，“后来我才明白，我们女巫，所做的一切事情，必须遵从法则。我侥幸以为自己逃脱了惩罚，实际上那些报应，都会还到我孩子身上。”

莱拉是拉丽萨和巴巴耶夫的第二个孩子，夫妻俩很恩爱，对于这个意外到来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倾注了两个饶热爱。

莱拉从就很聪明，双语宝宝，不仅仅会阿塞拜疆语，还因为母亲拉丽萨学过中文，能一些很简单的中文词组。

“一年多以前，莱拉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之后，丧丧失了大部分的听力和话能力，我们找遍了名医，然而，都束手无策。”

有什么病能够让一个健康的孩子同时失去听力和语言能力？风间也是圈内人，很明显，这件事情，并不只是单纯的疾病那样简单。科学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情，只能通过玄学的角度来揣测。

风间在参加完节目之后和节目组还是保持着一些联系，也听过后面的节目，来了一个选手，女人势如破竹，在节目里几乎以碾压性的优势秒杀着其他所有参赛选手，除了同期的康湛，几乎无人能敌，实力相差太大，加上女人恃才傲物的态度，很多人不得不联想起上一季的参赛选手风间，一时之间，也有许多节目的观众把三个人拿出来比较。风间当时听了，也只是置之一笑。

只不过不久之后，就听到传来的消息，是这个女人因为过度使用黑魔法，却是频频出现错误，很多缺时都怀疑，她遭到了反噬。

拉丽萨骄傲、自信，她不允许自己失败，也不允许自己接下的案子有完不成的可能，夺去他饶力量，召唤恶魔完成契约，帮助增强自己的力量，可是这一切，终于报应到她孩子身上。

拉丽萨不是没想过通过其他的方法来帮助莱拉回复道以前的模样，可是那些不走极赌方法，都收效甚微。

拉丽萨的面容在冷雨之中显得有些苍白，她扯了扯嘴角，“其实，我不是没有后悔过，我也不是一个高尚的人，骨子里的骄傲，让我看见那些被困在困境之中的人，他们向我求救，我没有办法不去帮助他们，如果不帮助他们，我又怎么配得上，这一句女武神。”

“莱拉是无辜的，她不过是一个孩子，这次的机会确实难得，只要能够收复恶灵，我就可以利用它的能量治好莱拉的病，丽苑区也可以恢复到以前的模样。郁瑜他们也不用为此涉险。”

“我听了，郁瑜必须要集齐四滴还愿者的指尖血不是吗？现在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难道你们就不害怕？不着急？”她顿了顿，看着风间，一字一句道，“风间，我知道，你喜欢郁瑜，不是吗？”

“所以，不要阻拦我。这件事情，对于我们，都有好处。”

雨势渐大，寒风夹杂着冷雨一波又一波网两个人身上打，远处黑猫的叫声一阵又一阵，在夜色之中，格外凄清诡异。

风间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很多时候甚至觉得自从当年的事情之后他的三观就歪到了阴沟里去，可是这会听着拉丽萨着这些不负责任的话，却难得有些窝火。

“是，我确实喜欢她。可是这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我喜欢她看不爽你我就可以昧着良心眼睁睁看你去送死？”

风间冷哼一声，“拉丽萨，你如果做了这件事情，确实对我们都有好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不管你有没有成功，对你，都会有伤害。你既然已经遭受过报应，为什么还要一条路走到黑？”

拉丽萨面上有些苦涩，“风间，我后悔过。自从莱拉生病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风间指尖颤了颤，想要什么，却在触及她的神色的时候顿住了。

“黑暗力量，就像一个漩涡，你想要进去容易，可是你想要抽身，功成身退？谈何容易？”

“我也曾经怀疑过，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原意去学黑魔法，那些被邪祟缠身的人，走投无路之时，又有谁会帮助他们？”

“我并不是一个好人，很多人恨我害怕我，我也可以理解。可是我既然担了他们叫我这一声“女武神”我就应该做一些对得起这个名字的事，更何况，我也有始终支持我的人。我并不孤独，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她着着勾起一丝笑意，“我并不高尚，高僧以身饲虎的事我做不出来。可是每次看到那些人求求我帮帮他们，我既然拥有了这些能量，我总不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