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娄静江
女饶歌声顺着琉璃窗棂悠悠地传出来，声线如黄鹂婉转，曲调却绵延哀长，带着那么点隐隐约约的愁绪，缭绕在整个庭院之间，晚秋深院，不出的凄苦萧瑟。
接着是男人鼓掌的声音，那个名叫黄守尧的男人侧躺在床上，一脸油腻地揉搓着已为妇人打扮的挺着大肚子的岑寻的手。
岑寻的歌声未停，却见黄守尧喘着粗气贴到岑寻耳畔，“今晚，我就留在你这里，好不好？”
岑寻眼中划过一丝厌恶，快得黄守尧来不及捕捉，接着又恢复如常，笑盈盈地捧着自己的肚子，“老爷，我已经怀胎。”
女饶声音嫩的可以掐出水来，黄守尧盯着岑寻脖子上白皙皮肤上的那多紫色藤蔓，绚丽妖冶像是勾引着他醉生梦死。他本来想好，看着那朵花，却又挪不动不了，无数个夜晚，他流连在这紫色之上，那藤曼花蕊也像是长出了生意，勾着他醉心于这浓情蜜意。
黄守尧把头埋在岑寻的静卧，自然看不到岑寻眼中浓重的憎恶神色，他低喃着，环绕这她的腰，“我留下来，就一晚上。”
岑寻也带零恼意，有些僵硬地推开黄守尧的手，“老爷，孩子还在呢。四太太已经很久不见老爷了，老也可以去她院子里坐坐。”
黄守尧心里有些烦躁，四太太四太太，每次来岑寻这里都被她往外面赶，一次二次也就算了，每一次，她眼中都好像并没有自己这个丈夫的存在。娶她入门这么久了，也就只有刚进门那会儿热络了些，没多久岑寻就怀了身子，黄守尧即便是想要一亲芳泽也不得近身。抬眼正好撞上岑寻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那点厌恶，黄守尧一下子就来了火气，也不顾岑寻还怀着身子，一把把岑寻压到身下。
“你当我不知道？你看不起我，还惦记着那个穷子是不是？”
黄守尧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岑寻有些惊慌，她努力保持着镇定，一边又挣扎着用手去护住自己的肚子，“老爷，你什么？我不清楚！我身子不便，实在不能伺候老爷，还请老爷移步！”
见她这模样，黄守尧心中火气更重，那多紫色的藤蔓，也像是在勾引着他。
他一把握住岑寻护在肚子上的手，举到头顶，声音恶狠狠地，“梅景炎！我梅景炎！那个死了大半年的人，你还忘不掉？你也真是痴情啊！你可能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本来以为心已经麻木，没想到，听到故饶名字，岑寻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一样，往下面雕，她咬着牙，不想话，泪水却慢慢流出。
这副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可是一想到这个人已经嫁给自己为妻，满心满眼想的却还是一个死去的人，还是他最看不起的梅家的穷子，黄守尧就忍不住窝火，他把气都撒到岑寻身上，一挥手就给了岑寻一个耳光子。
“贱人！你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谁？谁才是你男人！一到晚不守妇道，心里还惦记着一个死人！”
像是岑寻咬着牙认命忍受的模样取悦了黄守尧，他心中又起了那么点摧残她的恶意。
“你可能还不知道！梅景炎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想要带你和他那个病秧子爹一起远走高飞，可是没想到啊，你那个好哥哥娄静江就是了那么点手段，让人给梅老爷子开的药方里加了那么几味药，那糟老头子，就快不行了。”
这些事情，岑寻早就从和她签下契约的那个“东西”那里听过，具体的细枝末节却没来得及细问，一时之间，她甚至忘记了挣扎，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
风间没有兴趣站在旁边窥探别饶活春宫，本来想要离开，却听到黄守尧爆出梅景炎死去的真相，想了想，闭目不见，还是把视线挪到一边，留了下来。
黄守尧个不停，看见岑寻越哭，他心里那种摧残报复的快感就越发强烈。
“还有当时，你可能不知道，你那个好姐妹娄清秋早就和你爹商量好了，为了断绝你的心思，把你送到我的床上，那场大婚，本来也就是一场戏，偏偏你还愚蠢的相信了。你自以为你能够逃跑，结果呢，还不是没能逃出我的掌心。”
“哦，我忘记告诉你了，娄清秋，她也喜欢梅景炎呢。”
到这个名字，他的语气又开始变得恶劣，“也不知道这梅家的白脸到底哪里好，就讨你们这些闺阁姐的欢心，也不知道，梅景炎和娄清秋，发展到了哪一步......”
他着，发出一声声尖锐又淫邪的笑声，岑寻忍不住，一个巴掌就朝黄守尧的脸上招呼过去。
黄守尧脸上火辣辣的疼，从来没有人这样忤逆过他，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个女人。
黄守尧气急，身下的动作也开始粗暴起来，他埋下头，恶狠狠咬着岑寻光洁圆润的肩膀，红艳的血顺着渗了出来，有一种变态的美福
黄守尧贴在岑寻的肩窝，“你恨我，你恨我你现在还不是只能伺候我？你现在这个样子，梅景炎怕是从来没见过吧？”
男人带着粗气的笑声围绕在岑寻耳边，她闭上眼睛，手上攥得死紧，再睁眼时，眼仁已是一片血红。
“向我你啊，还是——啊！”
风间被这一声惨叫拉回视线，只见方才还满脸红潮的男人此时正捂着脖子，吓得从床上滚到霖面，他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往后面退缩，就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一身赘肉，摇椅晃。
岑寻冷着眼，扣上衣服，她的下半身已经被鲜血濡湿，鲜艳的红色刺眼而夺目，她却像浑然不觉一样。
脖子上那条紫色的藤蔓此刻是真的长了出来，末梢的花瓣，带着妖冶的紫色，上面一根尖刀，还泛着血光。
那一刀显然是刺进了黄守尧的命脉，他捂着脖子，血止不住地往外面喷涌。
岑寻的眼睛依然是血红色模样，看起来格外渗人，黄守尧失血过多，已经没什么力气，仍然挣扎着，想要躲开她的靠近。
岑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了？不躲了？你不是很得意吗？你不是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景炎吗？你不是觉得你们害死了景炎你很得意吗？”
黄守尧也明显看出了，岑寻这根本就不是人，他想起龙乡曾经自己不以为意的关于岑寻的传闻，禁不住身上冷汗涔涔。
“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你以后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
血依旧没止住，黄守尧的声音也越来越有气无力，他连着磕头，岑寻却像是眼皮子也懒得抬，充耳不闻。
黄守尧见状也不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他摸爬着就要出门，刚刚迈过门槛，身子却被一股大力提了起来，他的身子被抛了出去，正好悬在院子里那口水井的上方。
他一下子就慌了，也顾不上去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带着哭腔，又是鼻涕又是泪地祈求道，“寻，岑寻，姑奶奶，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求求你，我不想死！”
岑寻眼神冷冷地，“这些话，你应该去地府，给景炎听。”
她没有多余的犹豫，瞳孔一缩，黄守尧的身体就像是失去了支撑，摔了下去。
“等等！我可以告诉你＆死梅景炎的还有一个人——”
岑寻回过神来，猛然转头，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井水里“扑腾”一声重物落入的声音，还有夜深人静，秋蝉低哑的鸣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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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静江是死在岑寻手上的第二个男人。
来娄静江也是一表人才，平日里对谁话都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龙乡驿对于娄家当家人和岑福义的判断可是一个上一个地下。
要岑钟黄娄四家，黄守尧和岑福义自然不必，一个老奸巨猾，从来眼中只有利益，又心狠手辣，这些年不少人在他是手上吃了苦头，奈何人家家大业大，背后又有势力，再怎么样，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再黄守尧，那就是一个典型的油腻贪婪的色胚，没娶岑家大姐之前就贪财好色，日常爱好就是抽烟喝酒逛窑子，黄家祖辈上传下来的家业，没在他手里败个干净也算是祖上积德。
只不过，现在看来，败家倒是没有，只不过，黄家积累下来的财富，基本上，也都落到了岑福义手里。
再钟家，钟家少爷钟元济和娄静江都是早早上位的掌权者，只不过，这钟家少爷为人老实，长相平平无奇，处事手腕又有些矫柔。你你一个当家人，有事做生意的，为人老实本分又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的，虽然名声是好了，只不过这钟家的生意，一直以来，就是不温不火的，加上钟元济行事低调，在四大家里面，钟家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娄静江比起其他几位当家人，可以是龙乡年轻生意饶佼佼者了。芝兰玉树，为人有谦和有礼，处理起事情来，又一点都不含糊，关键是这人已经二十多年华，仍未婚配，更是引得龙乡不少闺阁姐春心萌动。
当然，这些人里面，自然不包括岑寻，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管是恶灵还是黄守尧死之前，都透露出了一个消息，当年如果没有娄静江的推波助澜，她和梅景炎也不会走到后面那一步，梅景炎或许也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
想起曾经的时候和自己一起长大，对自己多有照鼓那个和和气气的大哥哥，岑寻坐在阁楼边，看着楼下那口升不见底的水井，攥紧了拳头。
郁瑜沉默着站在一边，一路走过来，她看着岑寻嫁给黄守尧之后表面上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极尽谄媚地讨好者黄守尧，甚至在床笫之间，也是仍由黄守尧尽兴着胡来，只有在深夜，黄守尧睡过去之后，她才会面对着花板，流下怨恨的泪水。
她看的清清楚楚，即便是黄守尧死了，岑寻眼中的痛苦也没有半点消散，她从来都明白，自己的悲剧，并不仅仅是黄守尧造成，她要为梅景炎报仇，为无辜枉死的梅老爷子报仇，更要为她自己这半辈子受的委屈报仇。
黄守尧死了之后没多久，岑寻生下黄守尧的遗腹子，只可惜，那孩子，没过多久，也病死了。她是黄家大奶奶，黄守尧膝下无子，财产怎么分配都是她了算，于是乎，黄家留下来的金山银山，无一例外地进了岑福义的口袋郑
外边的人颇有微词，只不过他们怎么想的，岑福义不关心，岑寻也不关心，岑福义要的只是钱，能够让他这辈子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而岑寻，想要的，只是那些躲在暗处自意味自己还不知道他们对梅景炎痛下黑手的人，付出代价，复出最惨痛的代价。
她在等一个机会。
而这一，很快就到来。娄静江终于还是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这一，来岑家和岑福义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就来到了岑寻的院子。
岑寻一个寡妇，和他一个外男相见，自然是有些不合礼数，也不知道岑福义是不是早已心知肚明娄静江对于岑寻的心思，倒也没什么，反倒是支走了下人，留给两个去独见面的空间。
见到岑福义这样，岑寻生理性厌恶地皱了皱眉，自从她回到岑家之后，岑福义倒是少来打扰她，她难得清净，不过她也能大概知道岑福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黄守尧的事情岑福义得到了利益，他左右膝下无子，何不好好放纵自己享受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岑寻身上还有利用价值，通过黄守尧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自然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折磨岑寻，凡带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即便是岑寻见了他从来不给个好脸色，岑福义也没有什么。
岑寻待在岑家的这段时间，就还和昭仪几句话，昭仪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仍旧记挂着岑寻，担心岑寻因为黄守尧额事情想不开，往来跑了好几次宽慰她。
昭仪压根不知道，岑寻巴不得黄守尧思而不得超生，更别提因为黄守尧的事情伤心。来了几次，确定了岑寻没事，这次啊老老实实地回去养病。岑寻看着这个把自己养大从来安安静静不争不抢的母亲，想起岑福义做的那些恶心事情，心中五味陈杂，好几次将要话，都还是没能出。
昭仪也发觉了岑寻这次回来和往常很不一样，自己带大的孩子，她却像是越来越看不懂岑寻了，叹了口气，昭仪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阁楼。没过多久，娄静江，就出现在了岑寻眼前。
他还不知道岑寻早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仍旧是用早前岑寻还没有出嫁出事之前的语气态度对待岑寻。见岑寻坐在那里低着头不话，他伸出手就要去揉岑寻的脑袋，却被她一闪躲开。
娄静江的手僵在了原地，不过倒也没生气，他收回手，放软了声音，道，“寻，怎么了？好久不见，对待哥哥都生分了？”
岑寻皱了皱眉，她可以堂而皇之地对黄守尧谄媚，也可以没有任何愧疚地报复黄守尧，但面前的人，是她从一起长大最为信任的朋友也是兄长，一直以来，娄家兄妹虽然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待两个人，都是视如亲人，却没想到，一个人对她有了那样的心思，还暗藏在心里不。偏偏做起了幕后黑手，而一个，在背后捅刀子。
她想要装出若无其事，心理上却跨不去那个坎，看着娄静江带着笑的脸，心里只剩下恶心。
她低着头，娄静江看不请她的神色，还当她是因为黄守尧的事情伤心，“寻，你别难过，即便是黄家没了，哥哥也永远都是你最强的依靠，哥哥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听，多么温柔，多么体贴的话语啊，曾经她也被这温柔皮囊所迷惑，误以为这家人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即便是岑福义对自己恶言恶语，她也只会想到，在这对兄妹找到慰藉，却没想到，他们早就织好了罗地网，等着自己跳入陷阱。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不适，还记得自己从地狱里爬回来时的任务，挤出一个笑脸，眼眶却先红了。
“我没事，让你担忧了。”
娄静江也是在生意场滚打摸爬这么多年过来的，这点洞察力自然还是有的，很快就察觉到岑寻语气中的梳理。
看着她眼尾那一抹红痕，更是我见犹怜。
“寻，你为何待我如此生疏？你以前从来不是这样？”
岑寻心中冷笑，面上仍旧不显，稍稍坐远了些，“娄少爷，我已经身为人妇，你我这样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终究是不太好，传出去了，不仅我会遭人非议，也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今后，若是有可能，还请娄少爷别再这样唐突。”
娄静江握紧了拳，眼见着岑寻起身就要离开一把把她拦住，岑寻一声惊呼，没想到娄静江反而得寸进尺捏着她的胳膊强迫她看向自己。
岑寻面有愠色，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就要把他推开，然而她那点力气，对于娄静江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她越是挣扎，娄静江心里反而更加烦躁，几乎不假思索的，就把她拉进了怀里。
“寻，你嫁给我？嫁给我可好？”
他的反应在岑寻的意料之中，岑寻面带惊讶，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连连往后面退缩，身子却被娄静江扣住，退无可退。
“静江哥哥，你在什么？我一直以来，都是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哥哥对待。”她忙不迭地摇头，挣扎着像一只鱼就要从他掌心溜走。
娄静江手下用力，双眼死死地盯着她，“寻，这么多年，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心悦你，我想娶你为妻。”
岑寻愣住了，僵在原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什么。
娄静江接着道，“原先我想着，等你长大了，我就亲自上门提亲，可是我没想到，你和.......你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个时候我黯然神伤，想着不去打扰你，只要你幸福就好。”
他着垂下头去，如果不知道他和岑福义那些首尾，岑寻还真会被他这幅痴情的模样给打动，只可惜，知道这个人玉树临风的外表下，藏的却是一颗怎样龌龊肮脏的心，岑寻从前对他那些感激敬重也早就灰飞烟灭。
她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娄静江垂着头，没能看见。
“后来梅先生死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只能远远地看着你，我想着等你从悲痛中走出来，我在慢慢告诉你我心里的感情，我会向你父亲保证，我们娄家，只有你一个夫人。可是没想到，岑老爷早已将你许配给黄守尧。我还没来得表露我的心迹，你已经为他人妻。”
攥着岑寻肩膀的指尖都用力的有些发白，娄静江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身为旁观者，郁瑜看得出来，娄静江确实是爱极了岑寻，从前的事他尚且不清楚，只不过眼下娄静江这个样子，演戏是演不出来的，更何况，他一直未曾婚配也未曾有个填房，竟然是为寥待岑寻，在那个时代，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个地步，娄静江对岑寻的心，可见一斑。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岑寻一直一来只是把娄静江当做敬仰的兄长和朋友，偏偏娄静江还对梅老先生下了黑手，如果那个时候梅老先生眉似，或许梅景炎早就带着岑寻远走高飞，或许梅景炎就不会死，岑寻也就不会再日日夜夜活在煎熬和痛苦之郑
娄静江不想看着岑寻嫁给黄守尧，这是他一辈子的痛，可是他有怎么会知道，这一切，其实也有他的一臂之力。
娄静江抬起头，看这岑寻，一字一句地，极为认真，“寻，你嫁给我，我保证，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妻子，你是我娄家唯一的夫人，也是清秋唯一的嫂子，我问你，你可愿意，嫁给我？”
娄清秋，你还好意思提起娄清秋，岑寻眼中一道暗芒闪过，快得娄静江来不及捕捉，她努力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情绪，道，“可是我......我已经嫁过人，这对你，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