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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簿公堂

郝仁卿喝罢了茶水,正准备出门,却被两个差役客客气气地拦住了。

“可是郝公子当面?”

“正是,二位这是?”

“奉知县大人令,现有李家庄庄户李大毛击鼓鸣冤,状告你郝仁卿伙同他人发卖自家女儿,逼良为娼。您是秀才老爷,卑下不便对您上枷锁,可您必须得和我们走一趟。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这就请吧。”

郝仁卿怒起:奶奶的驴熊!这李大毛吃错药了?明明是自己游手好闲懒得耕种,花光了钱之后拜托刘二宝求上门来,硬是要把他的女儿卖给翠玉轩。这是卖良为娼啊!我郝仁卿脑子再秀逗了也不敢明面上干这事。

那吴采薇倒是看着香儿聪慧伶俐,身上却被打的伤痕累累,可怜她爹如此黑恶心肠,所以发了善心买了她,留在身边伺候培养,还到官府签了主仆文书,留了记录。白纸黑字啊!这李大毛怎么前手收钱,后手就敢变卦?还告我?跟我有什么关系!行,咱有理走遍下,到了县尊面前,看你如何狡辩!

到了县衙,大门处已经聚集了一些游手好闲和贩夫走卒之人,有那胆子大的看见郝仁卿就开始起哄:

“哟!这不是秀才郝老爷嘛,啧啧,原来读圣人书的也干这逼良为娼的下贱事情啊,真是开了眼了,哈哈......”人群轰然大笑,许多大围观的妈姑婆也开始对着郝仁卿指指点点。

郝仁卿急了:“你们血口喷人!我郝仁卿堂堂正正,以圣人门徒自居,岂会干出那等腌臜事情!休要辱我清白,等开堂看我怎么驳斥李大毛那卑鄙人!”一些不明真相的好事者也纷纷叫好,县衙大堂外可谓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啪!堂外肃静!李捕头,还不快快将被告带上堂来!”县尊叶昌云猛地一拍惊堂木,对着领头的差役道。

“郝公子,还是快请吧。”

“哼,本公子自然省得。”

郝仁卿深吸一口气,正步迈向大堂,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大毛回头望他的眼神轻蔑地笑了:呵呵,怎么还躲躲闪闪呢?知道自己理亏还来告我?看我一会怎么让你原形毕露!

郝仁卿走进公堂,站在李大毛身边,施施然向叶昌云行了一礼:“县尊大人,不知何事传唤学生?”

叶昌云微笑道:“仲方(郝仁卿字仲方)啊,多日不见,是否坚持温书啊?”

“回大人,学生日日苦读,为次年乡试备考,不敢懈怠。”

“善,此次院试你虽屈居第二,可仍是凤阳府头筹啊!专心备考,若有不懂之处,可来我处请教,莫要拘礼。此次传唤,也是律令使然,勿要抵触也无须担忧。稍后这李大毛如何控告,你只需据实辩驳即可,只要证据充分,自然还你一个清白。”

郝仁卿大喜:“学生谢过大人!”

“啪!”叶昌云又是一拍惊堂木,“李大毛,你有何冤屈,还不快快告来?”

李大毛的身子随之剧烈颤抖起来,他磕了一个头,缓了口气,想着昨日李大公子教导自己的话,以及李二公子冷冰冰盯着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哆嗦,稳了稳心神,开始了自己一贯精湛的“表演”:

“青大老爷在上!人李大毛,家中贫困,以佃户为生。发妻早亡,仅有一女唤作香儿,爷俩相依为命。人家中常年无余财,又欠有外债,实是无力抚养香儿。也为她考虑,故托请牙行将她含泪发卖,如此我爷俩方才有活路。

上个月牙行的刘二宝是找到了买家,是翠玉轩的吴妈妈,她把香儿放在身边做个丫鬟服侍,悉心教导,不去做那下贱之事。她还道自己是有过凄惨经历,看着香儿聪慧伶俐,颇是喜欢,不忍她自陷风尘。缺时觉得一定是老爷发了善心,让香儿能有个好去处,我爷俩也是转运了。当即到官府换了主仆文书,交割契金,人财两仡。”

“可是前些日子,保长家的李大公子突然把我叫了过去,一见面就问我,是不是把女儿卖给翠玉轩的郝仁卿郝公子了?”

“人真是吃了一惊,连忙回到,‘是翠玉轩,可是没有卖给郝公子啊,而是那吴妈妈,还会悉心教导,不沾染风尘’。可是李公子答道,明明听到郝公子在吹嘘,是自己收了一个丫鬟叫香儿,养在翠玉轩服侍自己。是利用当初什么签股份契约时留下的漏洞之类的,巧壤夺把香儿收了,还要玩弄之后让她去接客!”

“青大老爷啊!我们一家虽然穷苦无助,可至少也是良家子,不是堕民贱户!我女儿的清白都让郝公子给败坏了!人后来去找刘二宝,他警告我不要多生事端,不过给我提了一个人,翠玉轩的龟公六子。”

“我们李大公子是个极其善良的人,他也是极为喜欢香儿这个丫头,本来是打算院试结束后将香儿放在身边服侍的,可人猪油蒙了心,竟将我女儿早早发卖,人真是猪狗不如!”

“正当李公子安慰人会去找那郝仁卿道道的时候,那刘二宝突然找上了门,神秘地郝仁卿邀请我家公子去翠玉轩详谈关于香儿的事。我家李公子也是非常心急,不顾风言风语,当下便随同刘二宝去了翠玉轩,要为人讨回公道。可谁知......”

李大毛突然放声大哭:“谁知李大公子却不知怎地被打出了翠玉轩,还失足掉进了清水河,到现在仍然昏迷不醒。大老爷啊,是人害了李公子啊!人也知道,自己控告郝公子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李大公子是秀才老爷,还是案首,他不顾自己的风评到翠玉轩为人讨回公道,本身就能明饶冤屈啊!求大老爷为人做主!”

这一通长篇大论,让围观的人群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纷纷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嗨!我就嘛,那李公子就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人家可是中了案首,是文曲星下凡,怎会不知狎寄风险?”

“李大公子平时看着挺木讷呆板,没想到居然也有乃父之风,仗义执言,侠肝义胆,不惜自身也要为庄户讨回公道!”

“哼哼,再看那郝仁卿,我看他还有什么话可,道貌岸然的就是这类人吧,呸,不知羞耻!”

......

郝仁卿听着堂外的议论纷纷,又是一直听着李大毛的半真半假的“声泪俱下”的控诉表演,早就已经出离愤怒暴跳如雷了:

“李大毛!休要血口喷人!你自己的女儿是怎么发卖的你自己不清楚吗?这其中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大毛声泪泣下:“郝公子!你发发善心吧!人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好歹还有些良知,可您是秀才老爷啊,逼良为娼的腌臜事情你怎么能做得出来?”

“胡!我没有逼良为娼!”

“郝公子,那您为何要诋毁我女儿清白?”

“这,”郝仁卿迟疑了,自己确实在李之弘面前吹嘘过,当时还有很多人,别人不,和自己打赌的黄老七就能作证,李大毛所言并不都是假话,“你女儿确实被吴妈妈收为丫鬟了,我当时喝醉酒了,点胡话也不为怪吧?”

“等等,”站在县令旁边的费师爷突然插了一句嘴,“郝公子是自己当时污蔑李大毛女儿,是因为自己喝醉酒了?”

“正是!”

“哦,”费长青意味深长的,“郝公子的意思是,只要喝醉酒了,神志不清了,一切都可以不认了?”

“这是自然!醉酒下,胡话意识不清醒,走路都会打飘,这时候的话又如何做真?请师爷明查!”

“好,你们继续。”

李大毛继续打着哭腔:“就算郝公子你不认账,可我们李大公子为此前去翠玉轩讨公道,您也不会不认账吧。”

“哼,他是去喝花酒,与我何干?”

“郝公子,您是您当时在场?”

“这,这个虽然翠玉轩也有我的一份产业,可我平时怎么会出入那风月场所!”

“那郝公子如何得知李公子不是为我女儿讨公道的呢?”

“那是我的产业,手下自然也是有人告诉我的。”

“敢问公子,是哪个人告诉你的?”

“哼,我为何要告知你?”

“大人,郝公子如此推诿扯皮,定然是道听途,不足采信。”

“你!”郝仁卿气的牙痒痒,但又拿李大毛无可奈何。李大毛心里也是紧张的很,不过却比最开始放松多了:最起码到现在为止,李公子和我演练的与这郝仁卿的几乎一致,真不愧是凤阳府最年轻的秀才老爷啊!

“仲方,到底是何人告诉你的?还望速速招来。公堂之上不容隐瞒!”

郝仁卿泄了气:“回大人,是龟公六子。那李之弘去翠玉轩,就是他招待的,他什么都清楚。”心下倒是坦然了:居然把六子都弄出来了,我倒瞧了这李大毛,不过,六子可是我知根知底的人,早就交代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招!

半刻后,六子顺从地被带了进来,“扑通”跪下,磕了个头,待县令发问后,低眉顺眼地回答道:“老爷,李大公子当日来翠玉轩消遣,叫了六位姐作陪,喝了很多酒,后来要结账时居然没带钱财。这哪行!那可是500贯!

他中了案首想要放浪消遣,我们做营生的当然欢迎,可就算他是秀才公也不能吃白食啊!正在此时,我们郝大爷来找吴妈妈商谈经营之事,听此事之后,同情李公子,借了他五百贯钱财才收场。不过我们翠玉轩向来没有吃白食的先例,因此将他乱棍打出去,长长记性。”

叶昌云问道:“当刘二宝是否也在场?”

“哎呀,人忘记他了,刘二宝确实也在场。”

“刘二宝前去何为?”

“嘿嘿,大人,咱们翠玉轩不就是那点事情嘛?他刘二宝过去不也是挺正常的吗?”

“啪!”叶昌云一拍惊堂木,“满口胡言!那刘二宝与李之弘素不相识,为何会在场?难道,李之弘贵为生员,会请一个牙行掌柜喝花酒?”

“大人,是那刘二宝请的嘛,他……”还未完,叶昌云又是一记惊堂木:“还要狡辩!刘二宝何德何能,能够请的动凤阳府最有前途的秀才公!再给你一个机会清楚,刘二宝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六子浑身发抖:郝大爷没教过我这一句啊,是有人问起我只要咬死,李公子就是来喝花酒的就行,别的也没啊,这可怎么办?慌乱之下,下意识的看着郝仁卿的方向。

郝仁卿气得不打一处来,这子,真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教给你的都让狗给吃了?白白浪费了给我作证的机会9看我,看我干什么?让县令大人以为咱们有串供嘛?

“六子,刘二宝和李之弘去翠玉轩到底所为何事?还不如实招来!”

看着六子就快要把事实真像出来了,郝仁卿一咬牙一跺脚:“大人,看来六子已经是不知所云了,再,学生乃被告,六子又是跟着我做事的,他的话有失公平,不足为信。应该传唤刘二宝,他的话应该是真的!”

“哦,六子刚刚可是有言,那李之弘喝花酒消遣了五百贯钱,还记在了你的账上,也就是,这些都是假的了?”

“这个嘛,大人,我毕竟不在场,六子的话也不足为信,还是传唤刘二宝前来对质,便可一清二楚。”

“郝公子,”费长青冷不丁问了一句,“我很好奇,你和李公子的债契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有没有五百贯?”

“这个嘛……”

“怎么,你自己和人家签的契约你自己都不清楚?”

“不不,是,哦,对,是刘二宝代我签的。”

“哈哈哈哈,郝大秀才,你还真的什么都敢呀!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就不怕我出堂作证吗?”

郝仁卿猛地一回头,大惊失色:“怎么是你,你,你不是,不是躲起来了吗?!”来人正是郝仁卿以为畏罪潜逃、多日不见的刘二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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