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文论身亡

志曲城,城主府。

宝马雕车香满路,一只只飞鸟站在摇曳的清脆松枝上,蹦跳着。宽阔的城主门前的两位高大侍卫的肩膀绣着金剑的标志。

一位位山府城的弟子的声音从五龙道院传颂着,那并非什么特殊的秘籍神典,而是普普通通的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一位身披大红袍的妖娆点靥女子,站在陈成的身侧。

管乐池知晓那是化龙坛的掌门亲传,如今山府城对抗化龙坛的重要人物,不敢侧目,安静的整理着竹简。

陈成坐在案前,说道:“夏侯泰然如何了?”

管乐池说道:“还在修养。”

庄怜容说道:“红叶城主为何不理小怜?”

她说的小怜不是自称。

而是王飞白电影里女主角的名字!

陈成手中的狼毫瞬间停滞了一瞬,接着恢复流畅,庄怜容看着他如连绵群山般锋利的侧脸,说道:“乐池若是无事便出去吧。”

管乐池看着这位女子。

心想道若是城主真能被此等妖邪之道蛊惑,又何来山府城今日之声势?

“城主,弟子告退。”

他将竹简收拢整齐,从容离开。

庄怜容俯身,修长的食指搭在陈成的肩膀上。

管乐池看到这幅画面,头皮发麻。

即便他内心知晓自己不应该多看,多问,甚至连想也不该,但当那位女子自顾自的坐在那位城主的身边,温柔的靠在他的肩膀,替他研墨的画面宛如山水画卷一般令他的神经瞬间紧绷到了极致。

他转身离开。

额头尽是冷汗。

“可能么?”

他内心问道。

“管师兄,那位叫做江少卿的弟子已经第七次求见城主了。”

“不见。”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他倒不是担心城主府内的画面被人察觉!因为红叶城主和那位名叫庄怜容的女人明显不可能暴露破绽,他害怕的是因为自己的多此一举而导致被害!

袭杀夏侯泰然的刺客早就水落石出。

但对方却没有半点事情。

俨然城主早就对此事有所知悉。

但即便是那位女子违背了他的意志,违背了他的思考,却还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甚至于让管乐池有些恐惧的是。

城主似乎好像有些畏惧那位女子。

他陷入深思。

若是红叶城主当真违背了山府城的立场,站在了整个山府城的对立面上,他该怎么做?

“唉......”

......

陈成当然害怕庄怜容。

一部悲情电影让他的神经一度紧绷,竭尽全力的控制好界限,但现在的麻烦地方就在于,想要彻底解决神江州的隐患——神江州两大宗门之一的化龙坛,就必须要依仗这位背叛的大师姐手上的筹码。

如果之前他躲避电影。

是他有错在先。

这一次山府城在慕容光禄城主离去后,白子濯被哮天犬击杀的紧要关卡下,他想要平复大局,真正的让山府城恢复往日的安稳情况,势必要依仗外力。

庄怜容以及手下的十余位化龙坛的叛变长老,就是重要的外力之一。

“怎么了,红叶城主,你莫不是认不得小女子了?”

“学姐自重。”

“自重?”

“......”

“妾身便是在你眼中如此不堪的人么?”

“......”

“红叶,莫要在这宣纸上写写画画了,你看外面的蝴蝶多美,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庄怜容故意捉弄着陈成,笑着说道。

她扯着陈成的手。

欢快的追逐着蝴蝶,陈成无奈的看着群蝶飞舞,说道:“我要在去红叶城之前,将所有的手书写好。”

“锦囊妙计?”

“只是对危机的预演和推测。”

“红叶城主还真是忙碌,小女子不及您的万分之一,只是你写过的那些我都已经叮嘱下属去做了......学弟,你猜猜现在志曲城死了多少人?”

陈成看着她娇艳的面颊,说道:“星机楼、五龙道院、钟离锐泽、东元魁、北斗七星、夏侯泰然皆都不能动。”

“妾身晓得了,夫君。”

“......”

庄怜容的红袍如波浪般在城主府邸的院内飘荡着,她与一只只红白的蝴蝶在一起跳着舞,十余位一袭黑衣沾染血迹的长老看着这幅画面,在城主府前的地面上跪着,在那位红衣女子发声之前,噤若寒蝉。

而更令他们恐惧的依然是那两个字。

夫君?

众多长老惧意横生。

陈成没有反驳庄怜容的话。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她的实力不足以匹配如今的地位,所以需要借势,而成为陈成的下属可以借势,成为他的合作者同样能够借势,但既然庄怜容能够成为他的合作者,为何其他化龙坛的长老不可以?

这是一个借口。

更是一个理由。

因为没有人能够代替她成为陈红叶的女人,此事过后,她将彻底将这十六位长老的性命捏在手上。

一如庭院里翩跹飞舞的蝴蝶。

多美啊?

......

......

神江州的争夺和大战即将爆发,山府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间,却没有让陈成感到太过紧张。

因为但凡是能够用正面冲突解决的事情。

早就令他习惯了。

远在南魏的一位白衣仙子,如踏月而行,她的身旁青鸾为伴星辰为其点缀,一座座连绵高耸,在夜幕的云海之上的弟子们仰望着那道绝美的身影,静立剑坪之上。

清冷的剑芒洒下。

绝美的仙子一步步的踩踏着云。

身后的青鸾甄幻舞,羽色华丽,在坠落剑坪的瞬间,轻纱飘摇,化作了一位面容秀气的女子。

她面带微笑。

跟在那位气度锋锐、冷然的仙子身旁。

“大师姐。”

“大师姐。”

今日夜幕低垂之下,为何如此声势浩大?

一道道剑芒明亮。

宛如星夜低垂下的万家灯火。

曹承赫一袭黑袍,衣角在穹庐学宫的山崖间猎猎,向身侧的崔安歌说道:“崔师,自从凌王叔走后,我便再也寻不到亲人了......”

崔安歌看着他。

圣帝曹晟一言九鼎。

被红叶城主勒令不出,隐藏与暗幕之间为自己的儿子威凌天下。

“不知何时还能再与城主相见。”

远处的一位身穿锦衣的宽大棕发身影,向两人缓缓走来,他说道:“陛下,剑会将至。”

曹承赫笑道:“哦?”

文论说道:“请陛下移步。”

曹承赫即便对于王位没有太多渴求,一日日的早朝,朝臣的恭维,心思的叵测,揣摩也让他生出了许多帝王之气。

他的气机恢弘。

抬手间,衣袖龙纹张扬,说道:“那位凉皇此前拜访过红叶城主一次,咸离歌如今过得可好?”

文论说道:“驸马安好。”

他知道那位红叶城主的亲传弟子,在曹承赫眼里看来无比重要,因为那是南魏和山府城的纽带与那位红叶城主的联系点。

“文公近来可曾与红叶城主传讯,我南魏逆林近来闲置,若是北冬燕无碍,或可帮他平复时局......”他说着说着,忽然沉默。

崔安歌没有说话。

文论也安静着。

曹承赫清楚的明白,不论是南魏、亦或是逆林或许对于常人而言有所帮助。

但相较于那位红叶城主的力量。

不过尔尔。

他习惯了在朝堂上生杀予夺,蓦然说错了事情,苦笑着摇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承赫错了......走吧,且去观剑。”

他没有看文论,似乎心中有所不忍。

文论恭敬的低头。

目送着两人沿着高处台阶远去。

一位白衣胜雪,手握酒壶的年轻人看着穹庐夜景,说道:“文兄,你我二人非要至此么?”

文论说道:“主公有难,文某不得不去。”

前些时日南魏的朝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件大事。

瞬间让文论这位前途扶摇直上,未来的国公的处境从高峰跌入了低谷。

南魏三公之一的司空宇文绍元,当日在朝会上问道:“不知文公是我南魏之文公,亦或是红叶之文公?是这南魏之朝臣,亦或是那位红叶城主之走狗?”

文论的一道道均分田亩的奏疏。

触及到了南魏朝堂绝大多数权贵的利益,瞬间成为了攻讦的对象,万芒在背,曹承赫既然愿意为他伯乐,他便愿意替对方背上骂名,在临行之前,将一个个盘根节错的枝节恶疮连根拔起,为此他不惜在南魏刚刚和平不久便兴起大狱。

无数世人、权贵、无有身份高低贵贱之别,尽数受惩,朝堂风气为之一肃。

作为御史。

他刚正不阿。

面对风吹雨打毫无破绽。

然而金殿之上,当宇文绍元问他这一句话的时候。

他却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陈红叶是我主公。”

“竖子,尔敢!?”

他站在穹庐学宫的山崖上,想起那幅朝堂静寂片刻,众皆哗然的画面,忽然微笑。所有朝臣都明白那句话意味着什么,文论自然不可能不懂,但他还是说了。因为他要走,而曹承赫想要将他留下。

他明白以陈红叶那家伙的心机、手段。

或许不需要自己。

但自己必须去。

他当日看似对于陈成的回答是南魏对他有恩,但实际上什么恩情比得过当日替他复仇,含冤昭雪?替他练剑,寻了前南魏的左右武侯为师?又有什么恩情能够在山府城的追杀下,一次又一次的从生死之间救下自己?

星夜之下,宇文白甫说道:“此战非我所愿。”

文论笑道:“你觉得东瀚海朝境况如何?”

宇文白甫说道:“白樽仙琉剑走了。”

文论说道:“那便是了。”

宇文白甫说道:“我是南斗一方的奥援。”

文论将酒樽中倒映着月光的清澈酒水一饮而尽,任由冰冷的杀机在那位白袍青年的身影交叠,攀升。

他的廿练环龙刀早就被置于高阁。

曹承赫对他的隆恩极重。

赏赐更是不胜枚举。

但相对于神戟、枪剑、刀盾、斧钺而言,文论还是更加的相信自己,确切的来说,并非相信自己,而是相信这天地万物。

相信这世间是有公道与正义存在的。

翠绿的浆流在四周闪烁。

他的棕发疯涨。

面对这位当初在南魏、北冬燕朝战争顶点中的龙命之人,雷声普化天尊的转世,代表着神宵雷府和宇文家的青年,文论没有半分轻视的意图。

一根根如钢针般的鬃毛。

在他的右臂生长。

宇文白甫的白袍向后疯狂的飞荡。

沉凝的气机在压迫着周围的空气。

高约千丈的棕熊豁然发出比雷鸣更加沉闷的怒吼!

“吼!”

穹庐学宫的万千道树影在飘摇,一道道翠绿的能量沿着自然之心向文论体内输送着力量,牵引着天空中的雷霆更加狂暴。

他不需要兵器!

他崇尚自然,信仰万物生机,因为他本身便是与森林为伴的德鲁伊!

天地寂静。

远处剑坪的无数弟子看着山上的那道可怕的黑影,相继陷入沉默。

曹承赫神情复杂的看着远方。

崔安歌也在沉默。

巨大的身影与白色的雷君碰撞着。

雷火克制木属。

大片的雷霆在宇文白甫的周围亮起。

文论的浑身焦黑一片。

他的脸色的焦炭剥落。

一道道漆黑的粉尘,从他的面容下簌簌而落,他的身影骤然前冲,宇文白甫提剑挥击,瞬息间一把巨大的长弓从恢复人身的文论右臂上张开,虬结的肌肉扭曲。

白羽神弓大开!

噗嗤!

雪白的白羽神箭荡开了大片空气,宛如正在湖面上划过的飞燕,涟漪生起。

文论踏碎虚空。

“明王滔海!”

五百北宫卫的亡魂骤然浮现在他的身侧,他的瞳孔照彻四方,‘酆都鬼将’的天赋倏然发动,宇文白甫侧身化作一道白影。

磅礴的剑气从他的指尖飞荡。

五百余亡魂的冲锋。

连同白羽神箭皆被气机冲垮。

轰隆!

天空中的雷霆坠落在文论的面前,将他的脚下轰击出了一道深邃不可见底的黑洞。

“文将军,陈红叶为我知交故友,又有赠剑之谊......”

文论的眼眶中的火焰正在燃烧。

但神情很冷。

他的身上遍布着一道道碎裂的剑痕,血肉翻卷。

“将军。”

宇文白甫叹了口气。

不论是他的命数立场,亦或是南魏的立场、乃至于家族的立场都迫使他不得不站在这位魔将的面前,阻挡他的去路。

作为雷君他要与南斗联手抗衡北斗。

作为南魏之人,他要将这位心系陈红叶而置皇权与不顾的贼人捉拿。

作为家族的继承者,他需要将这个触及到家族利益蛋糕,将一个个家族子弟送入大狱内行刑的恶人复仇。

但同样,他也是陈红叶的朋友。

他想起来当日的城外一战。

那道通天彻地的鬼神。

看着文论。

笑道:“你们是一样的人,一样固执、顽强、不退、意志不屈。”

文论体表的气机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在蹿升。

他闭上眼睛。

宇文白甫的一剑如雾似幻。

在整个穹庐学宫的剑坪之上,所有的弟子骤然发觉自己的气机无法离体,天地间的一切气机都受到了远处的牵扯。

雷鸣电闪,紫雷轰鸣。

“神宵剑。”

文论的体内骤然化作一团漆黑,他的背后生长出无数个手臂!

恐怖的乌光在他四周蔓延。

“忿怒尊!巨灵!”

黑色的业火向四周荡漾开来。

魔将、鬼将、血雨腥风......无数个天赋带来的加持让所有穹庐学宫弟子们的新神遭受巨大震颤!

大地塌陷。

山崖处的云雾向外卷曲,宛如被火焰烤化的树叶一般。

水分蒸腾出雾。

地面裂开。

两道惊天彻底的光芒在穹庐学宫的上方亮起。

消散。

平复。

文论败了。

他的腹部被穿开了一道冰冷的孔洞,宇文白甫浑身焦灼,被业火炙烤的面容呈现出一片黑色。

“文将军可有遗言。”

“我文论对不起......陈红叶。”

宇文白甫没有问他的遗愿,文论的目光直视着右侧的东方,直视着神江州的位置,眼里的火焰渐渐平息。

他没有让他继续痛苦下去。

而是一剑向,破开筋骨。

斩断了这位北冬燕魔将,当年在南魏大后方的柏木镶州肆虐者的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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