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 芳心暗许

饶是霍明珠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触到了心里最疼痛的地方,婚姻是女子的第二次生命,在这个男子为尊的世道里,女子太过软弱无力,唯一期盼的不过是求一个疼惜自己的夫君。可这婚姻大事,却成了许多人算计的筹码,将原本无辜的女子推入无底深渊。

林如忆同霍正德都是一伙的,能陷害她于天佑皇帝身侧,成了百里宗律谋朝篡位的替罪羊,自然也能送俞彤于一个龙阳之癖的公子哥面前,以皮相和家世,毁她一生。

“那位徐公子家世极好,又是独子,日后肯定要继承家业,无论说到哪儿去,他都是位佳偶,配得起俞姑娘。哪怕是老太太见了,也必是要赞赏的……”素缕摇头,仍旧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夫人的手段真是高……”

霍明珠觉得自己的确是了解林如忆,却不防还是了解得不够透彻,林如忆的手段从来都如此高明,哪怕是算计。也杀人于无形。俞彤与那位徐公子若是对上了眼,这祸端却是埋在了数年之后,以及俞彤的后半生,的确是高明。

瞧瞧吧,惹恼了林如忆的下场,身在局中之人,自己明白吗?

“素缕,若果真如你所言,母亲的确心机深沉。”霍明珠抬起头来望着素缕,若有所想地道了一句,仿佛她此刻才知晓前因后果。

“小姐,我们应该想想办法帮帮俞姑娘。”素缕道。

霍明珠的眼神很平静:“可若是母亲知晓我们捣了鬼。以你我的手段,可会是母亲的对手?恩?”

她问得素缕打了个冷战:“……是啊,若是夫人知晓小姐坏了她的事,定是要对付小姐的,毕竟小姐是个姑娘家,怎么会是夫人的对手?小姐若是被夫人惩戒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素缕痛楚地咬住了唇,眼神里满是不安。

霍明珠见时机来了,便趁热打铁对素缕道:“素缕,既然我们无路可走,也不能由着母亲来左右我们的将来,不如铤而走险一回,在这将军府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如何?”

“小姐,你想到了什么办法?”素缕对霍明珠是深信不疑的,听了她的话,忙回头来看霍明珠。

霍明珠目光如炬地笑道:“许多次的失望,让我对母亲有些看清了,母亲即便是我的亲姨母,可到底不是亲生娘亲,我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应付老祖宗和舅舅颜面的累赘,可有可无。我这一生,不能就这么葬送在母亲的手里,她要我生,我便生,她要我死,我便死,我做不到。所以,从今日开始,一切都由我自己做主,无论青云有几重,我会慢慢往上爬,直至攀上一个安稳的地方。素缕,你可愿陪我?”

素缕听不懂霍明珠在说什么,她是个太乐天的丫头,一心一意地跟着霍明珠,从未想过会遇到这些从前不曾想过的陷阱。她望了霍明珠一会儿,眼神慢慢坚定:“小姐,从你去边城起,我便跟着你,那时候我也不过是几岁的小丫头。这十年来,咱们日日在一处,你已是素缕的亲人。虽然素缕不明白你的打算,可素缕愿意听你的,小姐若想登上九重碧霄塔,素缕便跟在小姐身后,随小姐甘苦与共。说到底,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小姐好了,素缕才能好。”

素缕果然没有让霍明珠失望。这番表忠心的话,真实可信,人不为己,苍天不容,素缕只有告诉霍明珠,她同她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以霍明珠如今的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她才会放心。

因此,霍明珠伸手抚上素缕的脸颊。擦去她因受惊而被逼出的眼泪,笑道:“素缕,就这么说定了,从今以后,你家小姐能依靠和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主仆二人感叹了一回,素缕终于想起了正题,问道:“小姐,那俞姑娘和那位徐公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霍明珠的眼神望向窗外,笑道:“别急,哪怕母亲再想将表姑嫁出去,也不会见一次面便定下亲事,况且,还不知表姑怎么想,兴许也并未对那位徐公子产生好感。你呢,现在听我的话,暗地里去看看表姑同徐公子在做什么。这个点儿上。还没有用午膳,两人若有意,应还在聊着……”

霍明珠哪儿都不去,自己也不抛头露面,全然一副运筹帷幄的架势。经由林如忆一事,素缕对霍明珠的判断自是深信不疑,二话不说又去了花园。

这边厢,却说俞彤与那徐俊孺的确有不少进展。起初俞彤碍于林如忆牵线的缘故,一直对徐俊孺提不起兴致,哪怕他生得再好看,她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罢了,没往深了去想,甚至分明是存心疏远。哪怕是领着徐俊孺逛园子,俞彤也是违心地陪着,不肯去细细瞧他,耿耿于怀与林如忆那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

再说那徐俊孺,虽不喜女人,却也并非完全放|荡之人,最大的爱好是去南风馆同些小倌吃酒喝茶,本想逍遥过一世,奈何身为独子,双亲逼迫,外人的眼光又挥之不去,他始终无法自在。此番。经由林如忆牵线搭桥,他便想来此寻一个亲事,也无所谓好坏。

作为世家的公子,徐俊孺算是出身不错,虽无十足贵气,却也彬彬有礼,让人十分顺目。

俞彤的心思不在这儿,走路也不大有精神,陡然在台阶上绊了一脚,眼见着要摔得惨烈,那徐俊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俞彤的身子顺势便摔进了徐俊孺的怀里。

戏文里唱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多半起源于英雄救美或是一见钟情,大约是因为惊慌,俞彤跌入徐俊孺怀中时,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的那双炯炯双目,那张俊脸可做下饭菜,那神情双目亦是增色不少,她的脸竟不由地微微泛红。

“俞小姐,怎么样?吓坏了吗?有没有摔着哪儿?”徐俊孺担忧地问道。

俞彤忙急急退出他的怀中,整理着自己的衣衫,结结巴巴道:“哦,没……没事……多谢徐公子相救。”

那徐俊孺礼貌地退开半步,并不像登徒子那般得寸进尺:“俞小姐没事便好。”

这样遵守礼数,又会关心人,俞彤偷眼去看他,他也只是温和地看着她,整个人仿佛便是戏文里走来的那些良配公子。俞彤的心乱得很,不敢久视,忙别开了目光。慌忙找着话来聊:“徐公子,莲池里的荷叶倒是长了一片,只是莲花要再过些日子才能开……”

徐俊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莲池里的荷叶冒了出来,已覆盖了大半个水面,长势甚好,仿佛一切就绪,只等着莲花拔节绽放了。他摇着手中折扇,感叹地笑道:“荷叶倒是会应景儿,只是莲花才是我的心头所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俞彤以为他一时感慨念出诗文,却不想徐俊孺下一句却是对着她说的:“在下以为,俞小姐的气质便同那姗姗来迟的莲花,哪怕等了再久,见她清雅绽放,便觉不枉此生。”

自古美男子本就容易谋得女子好感。若是这美男子再精通些琴棋书画诗酒人家,有些卓然气质,再该死的加上些巧舌如簧的灵巧口舌,恐怕没有女子不会心动。

俞彤心头一撞,脸色已微微泛红,眼神也躲闪。不敢正面去瞧徐俊孺,敛着眉眼道:“徐公子过奖了,我与那莲花怎能比?”

徐俊孺既然敢以莲花比俞彤,自然能自圆其说,忙正色道:“俞小姐千万别以为在下是在信口雌黄胡说一通,在来将军府之前。我便听说俞小姐来自江南的青城。那地方听说民风淳朴,不比上京繁华,但俞小姐竟能养出如此静雅的气质,宠辱不惊,容颜美丽,岂不是同莲花相似?一样的纯真动人毫不造作。”

那些拥有无数红颜知己的男子。多半都会甜言蜜语,女人的耳朵往往比眼睛管用,闺阁中的女儿尤其如此,她们被困于深宅大院内,多数时候都是耳朵在听,眼睛无从看起。

此番竟遇上一个令她的耳和眼皆觉舒服的公子,俞彤如何能不心动?

她得了徐俊孺的夸赞,也不好正面回应,咬着唇道:“徐公子莫再这样说了,我……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好。”

她丢下这句话,便低着头跑上了莲池畔的那房亭子。

徐俊孺低笑一声,迈步跟了上去。他寻寻觅觅这么久,不过是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成亲,家世背景不需要太出众,作为将军府的亲戚,虽然比之他们徐家的家世差些,却因为女子家境的缘故,他们成亲后也能少了许多麻烦。

倘若一定要找个女子成亲传宗接代,那么,定是要找个漂亮且蠢笨的。花言巧语值什么?又不需浪费气力,她要多少,他能给多少。

“姑娘平日里喜欢读什么书?或是喜欢些什么?”徐俊孺追上俞彤,在那亭子里,仍旧礼貌地笑问,主动同俞彤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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