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二十年前的往事，我记得
“我说不用了。”她有些气恼的吼道。
他所不知的是，若心有愧疚，哪怕在他不经意间只动一点点恻隐之心，点香之后往复的记忆会无限放大刻进脑子里，若不得解，痛悔会伴随终身。
不用点香，她便已经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那样的东西。
漆黑的小屋子里，是漫长的沉默。
钱朵朵低头不语，南宫凉玥一直看着她，心里的难过一阵高过一阵。
“我原本想要劝你离开这儿，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提自己姓冯。可如今看来，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走。”
低着头的钱朵朵沉沉出声，“你知道就好。”
“好，不走就罢了。”南宫凉玥深吸一口气，苦笑着说：“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没想到劝人不成，他打算将自己也贴进去。
钱朵朵一脸惊讶的抬起头来，声音中带着讽刺的笑意。
“你帮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南宫凉玥说：“当然知道，当年的事，我知道得比你清楚。我还知道，你是月娘娘肚子里的妹妹，是我的妹妹。”
默默承受着排挤与不公成长的皇子，早将自己的内心练就得无坚不摧，却在此刻，心里的酸涩涌上眼睛，眼眶里的泪珠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月娘娘没有骗我，真的是妹妹，没想到你真的活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冯玉嫦？玉嫦，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再次伸出手，揭开她脸上的面纱。
这一次钱朵朵没有躲开，任由那面纱落地，任由带着刺疼的红斑显于人前。
看着对面的人，闪着水光的瞳孔一点点缩紧，照映出她的影子。
“你的脸……你的脸怎么成了这样？”难怪她要带着面纱，难怪这大半夜的，刚沐浴完，她就将脸遮挡起来。
钱朵朵面无表情，毕竟她又不是第一次当丑女了。
她原本就是这样子，之前的美貌是偷来的。
在南宫凉玥震惊的目光中，她重新将面纱戴上。
“我的脸不过是药物的副作用罢了，不足为奇。”
女孩子何等在乎自己的容貌，她怎么能毫不在意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月娘娘说过，不可轻易点香，你的脸，是不是跟这些香有关？”
钱朵朵并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南宫凉玥心疼不已，说道：“我就知道，山溪谷的禁术都是需要代价的，妹妹做这些香，又是为了什么？”
钱朵朵不喜欢他始终纠结在自身，便不耐烦的岔开了话题。
“该你来告诉我，当年究竟如何？”
看到她不耐烦的样子，她的脸，便只能暂时作罢。
南宫凉玥沉默了片刻，搜刮着儿时的记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在我的记忆中母妃的身体一直很弱，那时，父皇还是太子。他经常四处奔走，寻找世间名医为母亲治病，后来，终于找到一个人，他告诉父皇有人可以治母妃的病，之后父皇就消失了，半年后才出现。他带回一个女子，东宫中，便又多了一位良娣。那女子，便是你的母亲冯歆月。”
钱朵朵已经猜到了。
要解傅良娣身上的寒症，需要以冯歆月的身体为药引，由她服药，用她的血开启山溪谷的秘术才可以解毒。
可代价是，她终身将受焱莲焚烧之苦。
没有人愿意为一个陌生人贡献自己，他明知道冯歆月不肯出手，便对她以感情相骗，让她心甘情愿的服药，为他宠爱的妃子治病。
南宫凉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看到月娘娘将自己的血滴入香料之中，我知道她在用自己的血为母妃续命。后来，月娘娘有喜，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她的身体承受不住供养我母妃的同时，还得供养一个孩子。
我看着她日渐消瘦，身体越来越弱。有一次，她将我拉到一边，很认真的让我答应她一件事。”
说着，便抬头看向钱朵朵。
“她说，若是她不在了，托付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长大，就是你啊……”
那是他儿时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刚做完香料面色苍白的月娘娘，问他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那时他年幼，却知道哥哥们都只喜欢妹妹，不喜欢弟弟，所以他觉得自己也与哥哥们一样的爱好，便对她说，他喜欢妹妹。
月娘娘笑着告诉他，他很快就会有一个妹妹，答应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她，因为妹妹可能没有母妃。
自那时，他才慢慢懂得月娘娘是消耗自己的生命在延续他的母亲的命，他想妹妹如果没有母妃一定很可怜，便跑去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母妃。
再后来，母妃去世了，所有人都说是月娘娘干的，可他不信。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她是如何细心的调制救命药，甚至，在东宫培养可以托付的下人，安排心腹丫鬟的人生，为自己赴死做准备。
当初他看不明白的行为，随着年龄的增长，都慢慢明白过来。
可惜，已经晚了。
母妃死了，月娘娘带着妹妹生死不知。
钱朵朵听完他断断续续的记忆，只字片语间，很难将他口中的人，与记忆中的奶娘重合起来。
心思缜密防备心极强的奶娘，曾经，也单纯得可怜过。
为了这个欺骗她的男人，为了救他所爱的女人，她竟然打算用自己的命去换。
然而，若是人救回来了，固然是皆大欢喜，偏偏人没救回来，她便成了罪大恶极的毒妇。
“那……傅良娣究竟是怎么死的？你是她的儿子，又为何成为不受宠的皇子？”
南宫凉玥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说来惭愧，这些年过得浑浑噩噩，打算这辈子就这么混过去，也没有刻意去追查往事。至于父皇厌弃我，大概也是因为母妃吧。当初他下令杀月娘娘的时候，是我偷偷放走了她，我成了白眼狼不孝子，父皇从此就不待见我。”
他说着，看向钱朵朵又无比认真的道：“如果是我始终一个人，可以不争不抢，做一辈子没出息的闲散皇子都可以。如今你回来了，我们就一起追查当年的真相，看看到底是谁杀了我母妃，洗刷月娘娘的冤情。”
为了她们，哪怕豁出他的命，他也要与他们抢一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