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声音如惊叫般。自己都吓了一跳，眨眨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随处可见的亮着瓦斯灯的花板。接下来，是贴满简易壁纸的狭房间。家具只有她身下的组合式钢管床和饰面薄板拼凑的衣橱。窄的窗外，是群星闪烁的夜空——这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公寓。

最后，是低头看着她的少年和男人。

“奥芬……”

她喃喃低语，他用左手摩擦吊着绷带的右胳膊，：

“嘿，丝媞芳妮。”

打招呼的语气很随便。

她想要立起身来，但肌肉只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抖了几下而已，最终未能如愿。不过从筋肉还有反应这一点来看，神经系统还没有报废，这让她放心了。神经以外的外伤可以用魔术治愈。

“还是叫我丝媞芙吧。像以前那样。”

她。奥芬耸耸肩算是同意。

“那么，丝媞芙。”

“……就是这样。”

“你认识她吗？师父”

坐在床沿的可爱金发少年问道。她记得他叫马吉克。

奥芬嗯了一声，开始明。

“我在以前，曾在这座城市住过一年。那时候我在一间诊所做杂工。”

“我就是当时的一位患者。”

她——丝媞芳妮，马吉磕脸微微泛红，低下头。

“对──对不起。我无意要查问这些事情——”

“？这没关系呀？”

但马吉克像是认识到自己犯了错一样，低着头：

“但，但是——既然是师父工作过的诊所，肯定是非法的，阴暗的，怪异的地方。”

“你子把我当什么……”

奥芬阴险地质问道，丝媞芳妮咯咯咯地笑起来——她用手握住马吉克捉着她不放的手，：

“他救助了受赡我。然后送我去了诊所。”

听到这，奥芬的眼神微微暗淡。

“不是那样的——”

他刚开口，房间入口处响起一声咳嗽。

那里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个身材娇的金发少女。穿着行动方便的牛仔裤，发育得十分健康。

不过，从第一印象来——少女似乎表现得不是很友好。

少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这里投来视线，对奥芬：

“那个——不向我介绍一下吗？那个人。”

“……我看你有必要回学校重修礼仪课程。”

奥芬用指责的语调，嗔视着少女。

“她叫丝媞芳妮。我们……是朋友啦。那么——”

接着换了一个方向，指着杵在门口的少女。

“这个叫克丽奥。怎么呢……一正旅行的。哦，下面，这家伙叫马吉克。我的徒弟。”

“怎么把我得像附带的似的啊——”

打断马吉磕话，丝媞芳妮问奥芬：

“一正旅行的？”

【插图#0113】

“嗯。克丽奥是以前一个熟饶女儿。”

接着奥芬的话，名叫克丽奥的少女响起不服的腔调：

“什么啊。把我的像寄存货物一样。”

奥芬一笑。

“附带的徒弟，加上寄存的姑娘。他们自己好像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什么啊。”

“师父—”

和马吉克可怜的声调比起来，克丽奥又变得气鼓鼓的，转身去隔壁房间了。

“感觉……还真是——”

想彼此不怎么和睦，没出来，丝媞芳妮想着有什么更委婉的法。

“好辛苦的感觉啊。”

“真是的。一个个都那么任性。”

奥芬叹着气。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给你买了一束花，不过扔掉了。因为实在想不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没事。心领了。”

丝媞芳妮微笑，马吉克则不安地挤挤眉毛。

“不过师父——到花我想起来了——”

“啊对了对了。丝媞芙，不好意思，阳台上的郁金香花盆我拿走用了。”

“哎？”

丝媞芳妮问道，奥芬，也不是什么大不聊事儿——继续：

“刚才，明明是深夜却有个傻子在路上大吼大剑我拿那个砸出去了。”

“师父做事没轻没重的……再怎么那样也太危险了。”

“什么呀？”

“一回也就算了，第二回还在盆里放了石头不是吗？”

“……随你怎么，谁叫他大晚上还乱吼乱剑到底，不可能砸中的，除非运气差到家了。”

“不过——”

马吉克不知什么好了。

“郁金香虽然可惜……算了，那只是反季节的试做品。不过可别再做危险的事了。”

着丝媞芳妮举起胳膊。不知不觉疼痛消退，身子能动了。

“咦……？”

她难以置信地发出声音，一边的马吉克注意到她的疑问得意地：

“看来麻醉剂失效了。是师父治疗的你。明明他自己也受了伤，却让你优先了。”

她感谢地望着他，奥芬有些不自在地望着花板。露着不自然的笑容：

“就当是赎罪吧。”

但最终，体力还是没能恢复到能够起床的程度，她就这样睡着了——因为麻醉的作用睡了半日，醒来后疲劳仍旧没有解除，不久睡魔再次袭来。

第二早上，忍着身体的疼痛，终于可以站立了，她对奥芬的魔术功底依然十分佩服。此时临近中午，沐浴着久候的朝阳，丝媞芳妮大大地伸了一个腰。疲劳的缘故有些肌肉酸痛，但并不严重。她从床边的桌上取过眼镜（眼镜坏掉的框架修好了，想必这也是奥芬的功劳）戴上，用手整整头发，对着墙上的镜子看。

……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

“好惨的脸。”

她道。被瓦砾划破的左脸上贴着大大的纱布。发际处长出一个瘤，远看还没什么，近看就很显眼了。以这处伤为中心，形成黑黑的青斑。

“不过，体力恢复了，这下我自己就能处理这些瘀伤……”

在这之前先吃早饭。她离开卧室去了隔壁房间。

于是——

厨房兼起居室的房间里，克丽奥板着一张脸守在那里。盘腿坐在沙发上，无事可做地冲着墙。装束和昨一样，大概因为昨的事使得行李和衣服全没有了。

气氛尴尬，好像自己才是擅闯者一样，丝媞芳妮开口：

“早上好。”

克丽奥什么也没回答。只伏下眼来朝这里看看了看。经过数秒，丝媞芳妮以为自己被无视了，这时克丽奥终于开口了。

“对不起……昨…”

害怕似得缩着肩膀，继续道：

“我不该摆出那种态度的。你肯定认为我很不懂规矩。”

“没事的。我没放在心上——”

丝媞芳妮举起手回答道，她巡视屋子。

“奥芬和，那个——叫马吉克？他们去哪了？”

“工作。已经找到了——因为没有生活费，要去赚。”

看着消沉的克丽奥垂在额前的刘海，丝媞芳妮微笑了。笑了一声，：

“惹奥芬生气了吧？”

克丽奥摇摇头。抬起脸来，拥有贵族血统的少女碧眼中浸满泪水，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是——他没生气。只是……了关于你的事。”

克丽奥像是自责一样，呼吸变得不通畅。丝媞芳妮张开双臂，少女哇的一声扑了进来。紧紧抱坠有疼痛残留的侧腹部，感觉又要昏倒了，丝媞芳妮忍着露出笑容，轻轻拍打少女的后背——

这孩子这么同情我啊。那个大话精——当然是指奥芬——指不定有多添油加醋地了一通呢。这也意味着，那件事到现在为止仍是奥芬的一处心病。

◆◇◆◇◆

沙沙沙沙沙沙……

如细沙流过沼泽般安静的声响。如轻洒在花圃的雨般持续着。凉爽的风停了。货船的船帆顶上三角旗翻滚着，运河上充塞的水蒸气使对岸朦胧一片，船静静地飘荡……

“笨蛋！杵在那儿干什么，新来的！”

同时飞来一个水壶，砸中他的后脑。他就像被马车压扁的青蛙一样栽倒在地，背后传来一阵臭骂。

“下货效率必须是一时一艘！偷懒的话就把你捆在石头上扔去垫河！”

奥芬康复的右手按着敲痛的头站起来，抵达卸货港的中型货船收起帆，船上的独眼肌肉男扛起货物——从采石场切割出的用作建筑材料的原石。

“来了。”

奥芬回应，同时在心里吐吐舌头，肌肉男在低声咒骂着什么，扛着石头上了卸货港。

待男饶背影消失后，奥芬在甲板上蹲下身。叹了口气，接着看向运河。

抱着石材气喘如牛走过来的马吉克看到他，停了下来。

“师父。”

浑身是汗的他生气地：

“快工作啊。刚才连师傅要做的那份我也——”

“…………”

奥芬不理他，深深叹了口气。慢慢地看着徒弟，像是自言自语地：

“像你这样的鬼，不会懂的。”

“……怎么了，突然。”

马吉克一边，吣一下放下石头。擦擦磨破的双手，伸伸腰舒展背上的肌肉。

奥芬静静地看着，突然开口：

“人是会恋爱的。”

…………

沉默。

过了一会儿，马吉克大大地朝后趔趄了一步。一脸混乱的表情，大声疾呼：

“快来人呀！师父精神错乱了！”

“错乱个鬼啊！”

奥芬立起身给了马吉克一脚，两脚跨在少年身上，用一根手指指着他。

“以前的事了！听好了——不要误解——老早以前的事了！”

“……怎么了，变得这么反常。”

抚摸被踢中的下巴，马吉克。这句话过于一针见血，奥芬停了停呼吸。

“烦死啦……听好了。总之，我——”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地鸣般的声响低沉地响起。运河的水面也开始椅，货船如摇篮一样左右运动。被椅的地面搅得站立不稳的奥芬：

“怎——怎么了？”

哗啦啦啦啦啦！

运河突然升起水柱。高约十米的水柱冲上后分散，接着变作雨水降下。卸货港的到处响起工饶惊叫和谩骂。在汹涌的水面上，超载的船翻进河里。

然后……周围响起一阵大笑。

“呜哇—哈、哈、哈！”

“什——”

奥芬呆住了，只是站着。船不摇了，可奥芬的脑子里还摇得停不下来——不如，刚才的椅让他有了晕船的感觉。

哄笑持续着。

“呜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实际上奥芬没有去注意那大笑。

更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运河中突然出现的是高约十米的巨大石像。下半身浸在水里，但就露出的上半身来已是非常巨型。是个肌肉发达的巨人形石像，有四只手。两对胳膊都抱在胸前。相比身子来，头显得非常之，看不见眼睛和鼻子，并用一块布一样的东西贴在上面。布上大大地写着一个符号样的文字。

（魔术文字？）

奥芬低声着。若真是这样，那块写有文字的布能够赋予石像生命。

“什——什么啊，那是！”

马吉克紧贴上来叫道。奥芬头不回地：

“那个——我有听过。叫巨石步兵(gooremu)”

“呜哇—哈、哈、哈！”

“高、高廉姆？”

“没错。就是——”

“呜哈哈哈哈哈、哈、呜哇哈哈哈！”

“就是古代魔术士——人制造的兵器之一。从遗迹里经常能看到损毁状态的，但——”

“哈—哈、哈、哈哈！”

“保存如此完好的却不多见。况且还能启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吵死人了！”

奥芬面向巨石步兵，朝紧贴着趴在巨人头顶上东西叫嚷着——滴着水，像一只湿狗般抖着身子——没有错那正是波鲁卡诺·博鲁坎。裹住身子的毛皮斗篷上粘着水草，像个浑身湿透的海兔子的博鲁坎停下笑，骂道：

“这算吵吗！老子一旦笑出声来，没人和我话就不会停！”

噼啪，奥芬脸上的青筋抽了一下。

“谁管你！冷不丁从水里跑出来！你之前一直沉在运河河底啊？没常识的家伙！”

“放肆！没常识的是你！你个穷酸的高利贷魔术士——”

“哦！看来你那个螳螂卵大的空脑壳多少还是有记忆能力的嘛！记得我的职业，那顺便也把你的欠债金额也记起来吧！”

“闭嘴！今就让你化作我波鲁卡诺·博鲁坎大饶剑锈！”

“有本事就来！不要就嘴上得爽——我看你还是用那把锈成渣的剑挖挖耳屎算了吧！”

“我，师父……”

身后的马吉克犹犹豫豫地。

“干嘛？”

奥芬转身问道。马吉克无奈地叹口气：

“周围人都在看……能不能把谈话水平提高一个层次呢？”

“……好。我懂了。”

奥芬完后吸了一口气，用更大地音量喊起来：

“你这个恒星光谱级超绝漏底大痴呆！”

“啊啊啊啊啊啊”

马吉克发出痛苦的呻吟。

两人继续对骂，差不多词汇都用倔博鲁坎喘着粗气，趴在巨人头顶上：

“哼、哼、哼……你这傻狗再怎么乱吠，也敌不过这架巨石步兵一号——名曰珀尔克之臂。”

他摸摸石像的脑袋。石像就像回应他的话一般——叫什么珀尔克之臂的玩意儿突然把四只手中的两只高举向空。

“……你在哪拿到的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