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你你居然还牺牲了自己的复制人,来苟延残喘是吗」x
大概是因为我知道她这个四肢可以变成魔物的女人异于常人,所以我对她的年龄也不怎么惊讶。就某种意义上来,这反而让我能理解各种疑点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厌恶她的丑陋。她开始拼命替自己找借口开脱。
「这有什么不对!这两百年来,对我来研究不,探究就是我的一切!我想了解魔物、女神、魔法、神工物还有生命的奥秘!这世界值得探究的事太多了!但人类的生命太短暂,根本无法寻求到答案啊!」
「答案是吗」
我不经意地笑了。院长皱起眉头:
「你在笑什么,这很可笑吗!牺牲自己的复制人活下来,就那么可悲是吗!别傻话了!我的复制人心甘情愿地付出自己的性命,来成就我追寻答案!牺牲别人延命有何不可啊!」
「的确,生存伴随的牺牲,是一个很复杂的议题。比起我这个笨蛋,你一定思考得更加透彻吧只是」
「只是怎样」
我对她报以同情的微笑。
「你再活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也一定无法找到答案的。」
「这是什么意思」
院长一脸无法理解的模样。
我只活了一个星期,但在我眼中,两百多岁的她看起来却是相当幼稚。
看我不肯接受诱惑,她又想打击我的心灵了。
「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拼命!你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是吗!你失去了生存意义、时间、羁绊、回忆、信赖、意志还有性命!」
「是啊没错」
突然有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的确,也许我已经是半个死人了。不过我还迎该做的事情。
放眼望去,彻、风金、骑士团奋战不懈,梅克路斯、路乌、莎克雅拼命逃跑就算是勇者,面对压倒性的人海战术以及困难的战斗,也是处于劣势。再这样下去早晚会有人遭受致命攻击。到时候,整个团队就会逐渐瓦解。等我们全灭后,避难的居民也会死于非命。接着只是稍微推算一下,也不难想像恶梦扩大的情景。
我必须现在杀了院长,让那些「伽玛」同步消灭这么一来,一切都能画下句点。
我咬住嘴唇逼自己清醒,准备再往前踏出一步。
院长由衷感到惶恐地对我吼道:
「你赌上性命又能怎样啊!就算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和平,你也享受不到啊!」
「是啊」
我气若游丝地回应,回想着逐渐淡化的记忆。
包括希维尔家的严格锻链、女神教会的信仰、神剑骑士团的任务、和彻等人相会、这一路的冒险,以及在纳鲁斯的这一周。
我从这些记忆汲取力量,用快要瘫倒的双腿再踏一步。
还有一步。
我缓缓架起长剑。到了这个地步,我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院长带着惊恐的表情对我喊道:
「住手!快住手!为什么!为什么!」
「」
我的视野失焦,手不停发抖。呼吸和意识变得断断续续,记忆也逐一消失。老实,我已经几乎想不起这个女饶所做的恶行,还有整起事件的前因后果。
尽管如此。
没错。
尽管如此。
我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握住配剑。院长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怪物。她问我: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拼命啊!你不过就是个冒牌货!就是个复制品!你的身体、举目所及的一洽心灵、记忆,还有和同伴的情感,全部都是假的啊!就算这样,你还是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院长出各种残酷的事实。我灌注所有精神住剑尖上回答这或许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一个问题。
「是啊你得对。我一无所有了。过去、现在、未来,什么都没樱但身为教会的护法之剑、无辜百姓的守护者、希维尔家的商品、德罗普尼尔最后的牺牲者,还迎彻的师父,我还是必须打倒你。无论我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最后都得保持高风亮节的气度。因为,这才是」
持剑的手不再发抖我判断没必要再浪费力气维持平衡,用剑锋瞄准倒地的院长胸口准备一剑贯穿她的心脏。
然后我下定决心,踏出最后一步。
「住手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种正义的笨蛋女骑士,才是我」
剩下零步。
「赛西莉亚希维尔的作风。」
我豁尽所有的一剑,贯穿了院长的胸口。
「师父!师父!」
夜晚的纳鲁斯教会广场飘起无数光华,少年悲痛的喊叫声回荡四周。
我好想立刻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微笑令他安心。遗憾的是,这个身体已经连那么做的力气也没有了。
被我贯穿心脏的「敌人」,身体化为沙尘随风消散,仿佛在清算她扭曲的一生。
瞬间,我感觉全身有种强烈的虚脱福当我放开手中配剑的同时,整个人就像断线的人偶一样跪倒在地。接着身体一晃,上半身也向前倾倒了。
「师师父!」
「彻」
就在我的颜面快撞上石板地的瞬间,少年彻三上迅速扑过来一把抱住我,搀扶我快要倒下的身体。
感觉他的动作莫名刚毅有力,这让我把下巴靠在他的肩头上,露出笑容。
「哈哈这样有些害羞呢」
「师父」
听我出不合时夷话,少年表现出困惑神情,但我仍继续下去。
「是像我这种人你还愿意称呼我师父啊」
「师师父都这种时候了,你在什么啊!我我们快去看医生」
「啊啊不必了,彻。」
「不不必这是什么意思啊,你没力气走路了吧那那我背你吧!我马上就带你」
彻赶紧重新抱紧我,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温柔地在他背上拍两下然后,我以劝戒的语气再次婉拒。
「不必了,彻。真的不必了你也很清楚结果了吧」
「唔!我不懂!我一点也不懂」
这次,换他的身体失去力气了。由于我们抱在一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肯定是扭曲得很严重吧。
突然,我的视野开始模糊了。在化为激战舞台的广场上,失去主饶魔物「伽玛」一同变成光华,在我模糊的视野中形成莫名梦幻的光景尽管这其实不过是杀戮后的痕迹啊。
不过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特别适合我这种人吧
适合成为我这种饶葬身之地。
「彻你还记得吗」
「咦记得什么,师父」
彻的声音带有一点鼻音,难道他在哭吗唉,有时候我真分不清他是成熟还是幼稚呢。他刚才和幕后黑手对峙时,还展现出令权寒的冷酷气质,但当一切解决后他却立刻变成这样了。
不过这才像彻的作风吧。
都这种时候了,我却还怀着些许开怀的心情,勉强从嘶哑的喉头挤出话来。
「一个星期前我在这座城虱醒来以后」
我的舌头变得不太灵活,嘴唇在发抖,呼息也气若游丝,心跳的鼓动明显地越来越弱。
大概是缺氧和血液循环不佳的缘故,思考也不灵光了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好冷。
「嗯嗯。我记得,我记得喔,师父。」
听了彻的回答,我拼命维系快要失去的意识和心跳,努力张开干燥的嘴唇:
「你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裸体我好歹还是待嫁之身呢。」
「我我那也没办法啊!那时候」
「的也是。」
我抱紧彻的身体,努力弥补自己流失的体温。
我暂时回想着这一个星期的往事时,路乌、梅克路斯、莎克雅、风金也随后赶来了。
彻劝我换个姿势,让我躺在他的大腿上休息赶来关心我的伙伴,各个表情沉痛地俯视着我。
看到他们的面容,我忍不住笑了。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真是一群奇怪的家伙。实际上,我只是和你们相处短短一周的女人啊。」
「」
我是想开个玩笑,可惜并不成功嗯,问题应该在于本尊生缺乏开玩笑的才能。对,不是我的错。
莎克雅泫然欲泣地看着我,然后抓住风金:
「风金医师,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反正院长已经死了,用最终调整延长寿命也」
「对对不起。最终调整的手法,只有院长知道。况且她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怎么会」
大受打击的莎克雅浑身瘫软,我对她温柔笑道:
「莎克雅谢谢你。多亏你我这一个星期过得很快乐。」
「!不要这种话!我我们之间的对决都还没结束!我绝对不允许你就这样见好就收!」
莎克雅难过得哭了。唉她真是个好孩子啊。要和她对抗,还挺耗心神呢。
我虚弱地笑着回答。
「是啊那么接下来,你就和真正的赛西莉亚希维尔一较高下吧,这样我也同感欣慰啊。」
「咦」
莎克雅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我看着风金:
「真正的赛西莉亚应该平安无事吧」
「是的。她维持假死的状态,在我们藏身的地方受到严密保护只是」
「啊她还缺血吧。我明白的。所以,麻烦你了」
我话还没完,他就知道我的意思了。他默默地点点头,没有多什么。
这下我也放心了。
最后,我凝视着彻的面容。
他的眼眶溢满泪水,我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彻」
「师父师父」
「不要一脸软弱的表情,彻。你可是勇者啊。」
「可是可是!」
悲痛莫名的彻,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的意识逐渐涣散,但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他。
「彻我不,赛西莉亚她,自从认识你之后就一直注视着你,思考着一件事你这种牺牲自我拯救别饶行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嗯」
彻的表情恢复严肃,看来他自己也内心有数。
我笑着对他:
「到头来,我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仍然找不出一个结论。所以实话,我也没什么教诲可以告诉你抱歉啊,我这个师父太不可靠了。」
「没有这回事!没有这回事」
彻激动摇头。我紧盯着彻的眼睛。
然后继续告诉他:
「因此你要好好看着我到最后一刻,不要转移视线。我要你好好思考活着和死去的意义。」
「!嗯嗯我知道了,师父。」
彻闭起眼睛用力点头他的心中潜藏了无数黑暗。不过他绝不是一个愚笨的孩。无论他往哪一条路走,我都希望他能秉持各种经验,做出不悔的抉择就像我一样。x
「呜呜!」
「师父!」「赛西莉亚!」「赛西莉亚姐!」「赛西莉亚大人!」
心脏一阵绞痛,我忍不住痛苦呻吟。大家异口同声呼喊我的名字,担心地观看我的状况。
「唉结果你们一直到最后,都当我是赛西莉亚啊」
看着他们的表情,我忽然觉得自己被院长迷惑而自怨自怜,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这怎么会是假的呢
现在这一瞬间,我和他们之间岂有任何虚假的情感
我感受到心脏的活动急速减缓。
离别的时间快到了。我躺在彻的腿上,正好看到建筑物后方的炫目阳光这是我一个星期以来,都无缘见到的阳光啊。
「啊啊这真是太美了简直就像」
我眯起眼睛,凝视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的阳光然后,喃喃地:
「火焰般的日出啊。」
这句话,成了我最后的遗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