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年前

龙夕素来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既然不能从白泽那里得到答案,她也就迅速将所有事抛在了脑后,开始考虑下一件事-术法试炼课。

人族术力,魔族魔力,妖族妖力。

可她只是个普通少女,没有术力,自然不会有人族才能学的术书,更不会懂术法,明的术法试炼课她是铁定上不了,只是不知道班主任会让她做什么。

“找卿苍问问吧,我就不信玄源学院没有普通人考上的案例,再不济我也许可以去白泽过的救援课?”

暗自打算后就起身去隔壁敲卿苍的门,谁知道门没有关上,只是暗掩着,一用力她就直接跌进了房间郑

木屋虽然破旧,但是极为宽阔,每个房间都附带有可以凝望陶溪谷的阳台,而一身白衣的卿苍这会正站在阳台望向远方。

阳台木板地面上月光悄悄铺上了一层冷霜,而迎月而立的卿苍身上自然也有淡淡余晖,光芒中卿苍缥缈得似欲乘风归去,透明的不像真实存在。

少年听到背后的声响,回过身来俯视跌在地上的龙夕,眸色淡淡,明明整个人比平时更加有温度。

但是龙夕却觉得一阵惶恐不安,感觉他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人,像是没有温度的孤魂野鬼,不悲不喜,没有任何生机。

从地上爬起来,龙夕走向阳台,被卿苍身上气息所震慑,悻悻然地解释自己的来意:“呃,我是来问一下明术法试炼课,我该学什么的。”

听到这问题,卿苍转身继续眺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回答她的话,龙夕以为他在想事情,就老实在一旁等他的回答,但是半晌后,他还是依旧眺望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喂,大甩卖,别人问问题,至少回答一下啊……”龙夕莫名被他的态度不爽到,探过身歪着身体盯着卿苍的脸怒道。

“不知道。”

冷冷的声音打断了龙夕的控诉,一时噎得她半句话都不出来。

就算龙夕不谙世事,这会也看出来卿苍是在生气了,但是他生气什么啊,阴晴不定的家伙,跟三年前时一模一样!

“你生谁的气?你该不会生我不坐你旁边的气吧,可我得没错嘛,你是不可能帮我的啊,白泽就有可能。这种事生气什么嘛,男人大丈夫应当有大胸怀。”

龙夕理所当然道。

看着不知道是在装傻还是真傻的龙夕,卿苍觉得自己极为心累,感觉不能同她在虚与委蛇下去了,直接帘地问出困惑了他三年的问题:

“你,三年前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刚到帝国城门口,我同人讲话的一会功夫,你就消失不见了,我不是了让你在旁边等我,我带你回帝国吃大鱼大肉吗?”

从三岁记事起,在所有人明里暗里的恭维下,卿苍知道自己是皇家最为赋异禀的皇子,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这些恭维话而对自己放松那怕一刻钟,反而因此对自己更为严格,只愿有一可以替父皇替人族分忧。

但是终究是他太过于较真了,对于五国之一东华帝国帝皇,他的父皇来,他不过是可存可弃的棋子,对于东华帝国来他也不过是七个皇家皇子皇女中的一个,生死不足以挂齿。

从被劫持到妖地后,卿苍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那不平等条约整个皇室都不会赞同,而他亦然。

所以在知道父皇的答案后他没有任何的抱怨挣扎,直到白泽从帝国带来关于他被劫持的内幕。

他的父皇将他当做诱饵“送”到了青莽妖帝领域,让东华帝国出兵歼灭青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并希望借疵到东极道殿的支持,让其助东华剿灭青莽。

知道消息的那日刚好是他被劫持到妖地的第三,也是青莽妖帝凶兽穷奇在众妖面前准备将他杀死的日子。

心灰意冷,生不如死。

当时卿苍大概就是这种心理历程,他深知作为皇子应尽的责任,所以作为棋子也罢,作为继承大统的继承人也罢,他都心甘情愿。

但是他恨的是父皇从未告知过他,便肆意将他一腔热血化成了碾入尘埃的枯骨的肥料,不曾给过他一次了解真相的机会。

恨得咬牙切齿,但是无奈身处困境,凶兽穷奇已经是半神,他不过十二岁子如何自救。

孤立无援时只不过一闭眼,长夜漫漫,再睁眼就看到了已然离开了青莽领地,身边一女孩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回想起三年前的记忆,曾经为了隐忍而深埋内心的黑暗开始蠢蠢欲动。

卿苍紧握拳头深呼吸,平定了失控的情绪后才偏头看那与记忆中并无差别的女孩。

女孩听到卿苍的质问,呆怔了一下,红润鲜活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后知后觉才反问道:“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我让你走?”

卿苍怀疑自己耳朵出错了。除了那几嫌弃她实在聒噪,随口训斥了几句让她噤声外,他可从未过让她离开。

“是啊,你不是常常嫌弃我累赘吗?而且回帝国时你不是让你那些随从告诉我,不要我再跟着你了,”龙夕莫名委屈。

“我才委屈好吧,想着自己好歹救了你那么多次了,还是我促成你见到其他妖帝的呢,算大功了吧,本来以为至少有重赏呢,没想到你这样无情无义,连顿饭都不请。”

卿苍从来没有崩裂过的肃穆表情顷刻破裂,震惊与困惑浮现在脸上。

事情是这样子的吗?他纠结了三年的问题竟然只是个误会,真是可笑。

随从?是了,假如是他们难保不会看到龙夕就离间她。

这三年,他竟然没有怀疑过那些来迎接他的所属千家的侍卫,千家主那老狐狸一心想撮合他和千妙音,看到龙夕同他一同同妖地回来,怎么可能不会有其他想法?

龙夕见卿苍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有些尴尬,以为他现在对她愧疚了,便大人似的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哎呦,别纠结,没事,不就是几顿饭嘛,你不用觉得愧疚。”

“你心真的是大,且人是真的傻,又傻又蠢。”

卿苍拍掉龙夕的手,幽幽吐出一句话。

龙夕这下子就不高兴了,脸色摆得臭臭的,但不敢直接骂,便暗戳戳在心里腹诽。

明明是他的错,怎么就骂自己蠢了?她就不该安慰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

解了心中困惑后,三年来因这事而患得患失的不安与日益渐增的阴鸷顷刻间烟消雾散,心头如同卸下了重重的大石头,尘埃落定。

一扭头就看到腮帮子气得鼓鼓,低着头撅着嘴无声念叨不停,两只爪子像猫爪般起劲绞着衣摆,这表情明显是在咒骂自己。

龙夕出神地暗骂卿苍不止,冷不丁右脸感觉有异,随即丝丝疼痛从被揪着的右脸传来,因疼痛顺着那揪着的细长手指抬头。

一下子就撞进一双比月光还要璀璨夺目的眼睛,以及浅浅,但是却是惊艳了满室冷霜,真正的笑容。

卿苍从来没有对她笑过。

每次共享幽篁的记忆,龙夕就发现幽篁每每在忘川河河头迎接他,带他走过污浊晦暗的幽葟径,他只会淡淡地笑。

那笑疏离中带着愧疚,从不达眼底,所以她总觉得他是不会笑的,对她笑不过是每次都得劳烦她送他轮回,是愧疚罢了。

三千八百二十九步,龙夕曾细细数过那幽葟径的距离,这就是她仅有的同卿苍相处的距离。

一步又一步,一世又一世,沧海桑田,东华大陆都变了个,不变的却是每百年她都会在忘川河前等待他,等待同他走那三千八百二十九步。

从一开始因对白泽的承诺而不耐烦地等待,到最后的习惯性迎接他。

这其中有多少个三千八百二十九步,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她清楚记得,无论走了多少次,卿苍都没有笑过。

“你这是在骂我吗?果然三分姿色,十分坏水。要骂就开口骂,我总不会同你计较的。”

卿苍骨节分明的右手狠狠地揪着龙夕的脸,左手揉捏左边脸,许是指下手感甚好,嘴角莫名上挑都不知道。

听到这欠扁的话,龙夕从恍惚中回神,狠狠地扯下卿苍两只手,瞪了他好几眼,转头生气地离开卿苍的房间,竟忘记了来找他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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