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何罪之有?

卢陵春压下满眼酸涩,抬手用袖子抹了把眼睛。

宁玉将主帐角角落落都转了个遍。

等那将领押着那人来着,宁玉已经端坐在案前了。

那人是名伙夫,身上穿着的大姜服饰。

被押进来后,手脚还不安分。可他不过一名伙夫,再不安分,还能挣的开将领的扞箍?

那人被迫按倒在地,跪在宁玉面前。

宁玉居高临下睥他:“就是你向赵将军下的毒?”

即便病弱,女子身上的气势也非寻常人能比。

能把他抓过来,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证据。

那人也不挣扎了。

他手指抓着地面铺着的毡毯,神色颓然又惶恐:“王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宁玉沉默下来。

她手紧攥着桌角,手背上青筋毕现。

“为什么”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为什么……

那人咬了咬唇。

身为大姜士卒,如果可以选择,他自然也不愿意做这等事的啊!

他是被人害的。

可他,不能说啊!

他不知道那是毒药。

赵将军战死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刚开始他也没想太多,只感叹将军英年早逝。后来他听到有人说,赵将军是中了毒,这才想起来他当初端给赵将军的那晚汤。

那汤是大靖那边一名伙夫给他的。

前头有一次战争,敌人杀到后方,他是被那人救的,自那之后,他们交了朋友,简直无话不谈。

因为意外,他将端给将军的汤洒了,正懊恼着,又得重新熬汤。

那人十分大方地说,“正好,我那儿熬的多,均给你一碗!”

他坦然接受。

两军如今合作着,他并没有想太多。

将军上晌喝了汤,下晌就出了营。然后等再有消息,就是将军战死狮图岭的消息。

据说将军浑身青紫,明显中了毒。

刚开始他也没想太多,后来不知怎地,他就想到了那碗汤。他去找那名伙夫,那伙夫对着他笑了笑,笑容十分轻蔑冷酷,哪里有以前的半分和煦。

那伙夫掸掸簇新的衣袍,道:“这件事啊,你最好咬紧了牙关,别乱说什么,否则,你与你的妻儿亲人,可就的去阴间团聚了。”

他目呲欲裂,后悔不已。

原来,从一开始,这人对他就是利用,他是砧板上的鱼,是落入网中的鸟。

所有的关怀,所有的畅谈,都只是为了套话,套他的话。

而他,偏偏还上当了。

他将自己的软肋送到这人面前,让这人拿着刀指着他的软肋,逼他、威胁他的家人,残害他的主将。

这人也不过一名伙夫,残害将军,肯定是他上面人的吩咐。

可是事到如今,主将已经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

他不能再让他的妻儿亲人再陷入险境。

伙夫闭了闭眼,朝宁玉叩首,“以我的身手,不该只做一名伙夫!”

“所以,你就残害将军?!”

身旁扶刀挺立的将领大怒,一脚踹在这人心窝处。

伙夫被踹出一丈远。

身体撞在帐边的柜台上,才堪堪停住。来看书吧

柜台上的重弓、羽箭掉落下来,砸在那人身上,还有一把短刀。

那人一把抓起那只短刀。

“不好!他要自尽!!”卢陵春大喊。

帐中几名将领刹然拔腿,猛地朝那人扑去!

然而一切都晚了。

那人已经拔刀滑向了自己脖颈。

几名将领扑过去时,刚好被直射出来的鲜血溅了一身。

那人手中的短刀落地,靠着柜台,手按着脖颈。

鲜血从他指缝里潺潺流出,如同河水倾泻。

明显是救不下来了。

“在本宫面前自尽。”宁玉离开案几下来,声音淡淡的,不含一丝感情:“你是怕泄露什么?”

“还是,你想护住什么?”

“亲人么?”

“亲人”二字一出,那人逐渐微弱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

宁玉笑了,她抬了抬手指,道:“查,查清楚之后,他的九族之内,一个不留。”

那人捂着脖颈,眼睛圆瞪着宁玉,血流潺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瞪眼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宁玉在他面前站定,谪仙一般。平淡的目光低垂,如天上的神佛一般,带着高高在上的悲悯。

她睥着他,说出的话却没残忍无比。

她说啊,“你要护的,本宫便杀个干净。”

“本宫不仅要杀了他们,还要活剐、腰斩,让他们死无全尸。”

“你、你……”

那人圆瞪着眼睛直挺挺倒下去。

耳边回响着女子恍若悲悯的声音,“扒掉衣服悬尸营门,让六军看看,是谁害的赵将军。”

语气平平、神色也平平。

没有丝毫波动。

什么谪仙,那是魔鬼、是修罗啊!

扒衣也罢,悬尸也罢,是他应得的。

可是、可是,他的九族,也是大姜子民啊——

王姬、王姬……

不要杀他们……

那人伸手,一只血手抓住宁玉雪白的裙摆。

宁玉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她低睥着他,看着抓着她裙摆的那只手,道:“你背叛了大姜,你是大姜的罪人,你的父母妻儿族人,与你同罪。本来你若老实交代,本宫兴许能护他们一条命,可惜你自寻死路,也不配合本宫,既如此,本宫成全你就是。”

裙摆上的血手渐松、垂落……

那人的眼,终没有闭上。瞪得浑圆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宁玉。

宁玉淡淡睥了那尸体一眼,转身,平静的声音传过来:“拖下去吧。”

将领抱拳应声是,喊了人进来吩咐。

尸体很快被人拖出去。

有几名士兵拿着工具进来,清理被血浆染的毡毯和地面。

踢人的那将领大步走到宁玉面前,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道:“对不起王姬,末将有罪!”

宁玉不解:“你何罪之有?”

“要不是末将踢他那一脚,那人不会撞到柜台,也不会自尽!”将领道,“他之前说的话,明显是托辞!”

宁玉看着他,“你既知是托辞,为何又踢他?”

“末将一时气不过!也……也没想到刚好就把他踢到了那儿。”将领抿了抿唇,额头砰地又叩在地上。

宁玉如今的身体,不支持她做蹲下身这样的大动作。

她便弯腰,拍了拍将领的脑袋,“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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