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二章以身殉国

活下来的人趁着战斗间隙去清理战壕，为下一次战斗准备好掩体。第一道战壕内的鬼子尸体被扒了出来，堆在一旁或阵地侧了事，没有人去管他们。国二团士兵的尸体则被士兵们妥善的堆在了一起，集体掩埋。

伤兵在战友的搀扶下坐在一起，等待着后方的担架兵来抬，现在已没有多余的人力去送走他们。

李大顺在协助士兵们清理完伤患后，让王大顶等两个排先回防西高地，自己走向了黑脸上尉饶国文和三李国柱卢禹鼎。

“二位旅旅坐阁下好”李大顺说道

“你现在是排长，我也是排长，就别叫我旅旅坐阁下了，卢李国柱才是。”饶国文十分风趣的开了个玩笑。说完和卢禹鼎相视一笑，倒是李大顺搞得十分尴尬。

“说笑了，我这就是个临时的，您可是正经有官位和职务的，铨叙厅认可的排长啊”

饶国文笑了笑，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旅旅坐阁下，这阵地接下来怎么守啊，李大顺看了一眼卢禹鼎说道，卢禹鼎叹了口气：“现在就剩下这点人了，我三营还有五十几人，特务连的两个排打完这场，勉勉强强算一个半排，输送连一百人，但连排长都阵亡了，李大顺你的百人小队损失不大，还有100多人，但是你西高地不能动啊。”

三人合计半天，最后饶国文想了个办法，这些输送兵的连排长都阵亡了，失去指挥，干脆分散补入三人的部队，参加战斗。输送连的士兵们就这样被三人“瓜分了”。

李大顺一阵恶寒，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官还没当大，吞并部队的本事倒是先开始实习了。一百人的部队，饶国文要了二十个补充特务连的两个排，卢禹鼎要了四十多个，毕竟三营只剩下了五十多人，剩下的三十几人就补给了李大顺。

三人瓜分完了输送连，就安排了防务，特务连支，那军和三营的全部依旧固守原来的阵地，李大顺的百人小队守西高地。和之前的布置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主阵地增加了特务连的两个排。

几个人商讨完毕，正准备具体布置，李大顺看到身旁的士兵在搬运鬼子尸体。

“差点把这事忘了”李大顺拍了拍脑袋，叫住了饶国文和卢禹鼎。二位旅旅坐阁下，我们连的地势高，视野好，能不能让我搜刮点鬼子人身上的零碎回去？

“零碎？你要找啥？”卢禹鼎饶有兴致得问道，饶国文也凑了过来。

旅旅坐阁下，我不要枪，能不能把鬼子人身上的九二式步兵炮、榴弹还有破片手雷给我，咱手底下有人会用这玩意，到时候占着高地也能给二位旅旅坐阁下点支援，主阵地的兄弟也能少遭点罪不是。

二人看了李大顺一眼，还没等饶国文发话，卢禹鼎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好东西要给会用的人。说完，李大顺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搜索班士兵开始翻找，要说这鬼子人前前后后在这阵地上留下了六十多具尸体，步枪不少，九二式步兵炮没几个，翻了半天才翻出来三个，掷榴弹将近四十发，九一式破片手雷找了不少，足有70多发。

谢过了二人，李大顺带着搜索班的人和瓜分的输送兵开始往高地上搬，高地上的百人小队正在吃饭，只有杂面馒头。伤兵也被担架抬走了。何向前赶忙跑了过来，看着李大顺手里的东西和身后的士兵，他问道：“排长，这是怎么回事？”

“把四个排长叫来，这些兵打乱了补入你们各自的排，把缺员尽量补足，再叫老兵多教教保命的办法和战斗常识。”

何向前带着三十多士兵走了之后，李大顺让搜索班的人叫来了迫击炮班。董峰带着人过来了，他本以为要补兵，没想到是九二式步兵炮，看着地上的九二式步兵炮和弹药，董峰两眼冒光。

李大顺笑骂他一具，把三个九二式步兵炮和弹药交给了他。二力啊，你把你的人教会之后，加上你原来那具，编成四个九二式步兵炮组。剩下的人你带着负责观察和指挥，等鬼子人打过来的时候，你让他们观察机枪和鬼子人的九二式步兵炮在什么地方，然后组织九二式步兵炮火力，打掉他们。

董峰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李大顺又对他说道：“等打起来之后，别光顾着咱这一亩三分地儿，给主阵地那边也打打，都是自家兄弟，能帮就帮。”

董峰点了点头，就带着人下去组织训练了。

夕阳落山，天色已晚，李大顺啃着搜索班送来的杂面馒头，想到鬼子人今天不会进攻了。晚上会有炮击，这是例行公事，明天，就是12号了，按照前世的记忆，伟大的唐生智司令应该就是在明天的某个时刻下发了撤退令，接下来就是数个部旅坐弃二团而逃，留给部队的，只有一个口头撤退令。

而他，在下达完命令后，自己渡过了长江，完美的践行了他战前的豪言壮语。城里城外的部队，迎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杀俘、长江、血水、铁丝网、扫射、弟兄们在长江的渡船里挣扎，落水，最后被扫射、被冲撞。李大顺瞪大了眼睛，这一幕幕。一件件可怖的惨剧，好似就在他眼前发生。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拼命地爬上了一条抢来的渡船，身后的部队为了争船竟然开始自相残杀，无助的百姓躲在一旁。突然，鬼子出现了，肆无忌惮的扫射，自己的渡船也越来越远。

他看到了战死的二团士营排长张谊，倒在人群中的谢承瑞旅坐流干了血；还有成千上万的总队兄弟死去。李大顺的眼睛瞪得滚圆，那些场景在眼前像过电影一样。

不，决不。我要尽我所能，拼尽全力，改变多少是多少。

天色渐晚，冬夜，已来。

冬日的黑夜，来得早，残破的战壕里，士兵们倒在战壕内睡觉，枪不离身。值岗的观察哨作为部队的最后一道屏障，尽职尽责的观察着阵前的动静，两挺轻机枪置于左右两翼，一旦出事，可以迅速形成交叉火力，和步枪哨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李大顺合着眼，思考着明天，冬日的寒风让他无法入睡，空气中如冰珠般的尘粒打在眼缝里，闭眼吧。

挪了挪身子，李大顺忽然感到一丝火光，不是幻觉，他睁开眼，看见在角落里有一堆篝火，周围几名士兵在围着篝火取暖。李大顺一跃而起：“王八蛋，把火灭了，你们他妈疯了吧。”

几人在远处呆呆的看着李大顺，火光下的二团服，冬季灰色衣服的本色依旧明显，看来是输送连过来的新兵。

百人小队的士兵们陆续醒了过来，还未等所有人都惊醒，几颗炮弹趁着黑夜飞来，炸在了篝火堆上，一时间火光四射，篝火堆和破木头飞上了天，连同那几名士兵。

巨大的爆炸声让所有人睡意全无，“看见了吧，这他妈就是暴露目标的下场。”李大顺冲着所有人高喊。何向前几人赶忙上去，把炸开的余火用土扑灭，阵地再次恢复了寂静，多数人选择了拿枪警戒。李大顺也活动活动了身子，看着山下的动静，主阵地也因刚才的炮击发生了慌乱，几十个人在第一道壕里四处搜索敌情。

警戒，总比懈得。

李大顺不打算睡了，看着下方，看着远处，更远，那是锋锐的獠牙，嗜血的恶魔。忽然，远处也出现了火光，李大顺揉了揉肉眼，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排长，着火了。”伴随着士兵们的提醒，李大顺才知道这是真的，火势越来也大，借着冬天的大风，从枣庄的山脚开始向上席卷。主阵地有的士兵出于慌乱竟然开枪壮胆。

鬼子人放火烧山了，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李大顺看着越来越近、越来也大的火势，心中知道，要想保住弟兄们的命，必须往后撤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所有人，不要慌乱，以班为单位，依次离开战壕，向后山撤退”

“各班的老兵和排长们都看着点。”说完，李大顺也拎着枪离开了战壕，向山下望去，主阵地上的人也开始向后退却。李大顺走在了最后头压阵，所幸没有出现溃乱的情况，主阵地的队伍撤退时却出了问题，叫骂声，打骂声混在一起，几个连的士兵因为黑夜跑乱了建制，还好后山的路不长，乱着乱着也就走到头了。

李大顺把部队带到了后山的山脚下，一些跑乱的士兵也回到了原建制单位，在班排长的组织下分散开，坐在地上休息警戒。

李大顺则带着搜索班和通信班，绕道了主阵地后方的缓坡上，接应主阵地的部队。如果主阵地的部队因此而溃散，李大顺也就别想守住那片小高地了。从山顶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也更嘈杂。

一些士兵互相推搡着走到了缓坡，后边的人也跟着乱跑，不过倒也没跑散，饶国文和卢禹鼎在两边挥着枪，组织着秩序。李大顺也带着搜索班和通信班帮忙疏通引导，终于把主阵地的士兵组织了起来。饶国文和卢禹鼎满头大汗，走过来向李大顺道了声谢。

“新兵补的太多了，要我说，这群输送连的兵就是欠练，会打个枪就以为了不起了，刚才着火，一个个吓得乱跑，差点把我特务连那些老兵冲散。”饶国文擦了把汗，愤懑的说道。

新兵打几仗不死，不就好了吗，李大顺在旁边劝道。

饶国文抱怨了几句，还是向现实屈服，去找卢禹鼎编排、组织士兵去了，隔着大老远还能听见他叫骂的声音，老兵新兵一起骂，在他眼里，这些输送连士兵造成的秩序混乱，队伍里的老兵也要负责任。

花了十分钟，两人终于将队伍整理好，特务连的两个排和三营残部缩编成的一个连和百人小队一样，在后山的缓坡上大间距的排成了三行三列，匍匐在缓坡上。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黑夜，隔着山坡，李大顺依旧能看到向上升腾的火光和烟雾，阵地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噼里啪啦的爆燃声预示着修筑的工事多半是要被烧毁，应对进攻的本钱，越来越少，鬼子的炮兵趁着大火的亮光，十分恰当的对着国二团的阵地来了两轮急速射，炮弹把燃烧的各种材料物炸到天上，又掉了下来，李大顺只能庆幸自己躲得远，万一只躲在山背而不是山脚，鬼子炮兵再来一次急速射的话，这些人恐怕全得折了。

饶国文和卢禹鼎看了看李大顺，也是一阵心惊。饶国文叹了口气：“明天，准备殉国吧，烧一宿下去，修的那些掩体全完了，唉”李大顺坐在地上，他们没有办法反制，只能任由冲天的大火肆虐在阵地上。

“什么人，”后方传来了警戒哨的声音，一群人飞快的向山脚跑了过来，总数有五六十人。

“放下枪，是团部的，是旅坐。”打头的正是旅坐李西开，身后跟着团附和特务连未调来的一个排。

“情况怎么样，伤亡怎么样”

李大顺答道：“我的人刚才有几个睡觉的时候点篝火，被炮弹炸死了。”

饶国文和卢禹鼎也跟着答道：特务连连两个排跑散了一个，三营的人有几个受伤，剩下的没事。

“好”李西开点了点头，看着饶国文道：这是你特务连的三排，给你带来了，还有一些弹药，你们分了吧。

“旅坐，特务连走光了，那团部怎么办。”卢禹鼎关切的问道。李西开笑了笑：团部还有多少人啊，战防炮连和步兵炮连都打没了，卫生所还有个掩护排，团部也有战斗兵，足够了。再说了，现在别的部队已经有旅长殉国了，我就算死了又能怎样。

三人也不再说话，分掉了送来的弹药。李西开临走时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明天怕是最难的一天，也是最难守住的一天，我们真的挡不住了，一二营几乎都打光了，一营的一百多人还在守着，一定多长个心眼，小心谨慎。”说完便带着团附等人返回了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