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一场豪赌
“朕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赵佶站在延福宫后院的抄手回廊中喃喃自语着，阵阵穿堂风吹来来，赵佶的大氅猎猎作响，颇有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
对西夏的战争，这是要以举国之力去对抗，虽说这种事情在脑子里已经过了几百遍，但在没有看到结果的时候，不纠结才是怪事。
天子又如何，本质上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何况还是一个都没来得及接受过专业训练然后匆匆继位的皇帝。
“官家，此处风大，咱回延福宫吧。”洪六说着，然后又向着钟粟连连使眼色，他不知道在朝堂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求助钟粟，万一赵佶因此着凉了，他这个内侍在皇后面前也不好交代。
“老赵，不出意外，一年年之内将西夏逐出河西之地，大宋拿回马惩大量铁山，再用一年，西夏必定会气息奄奄，到时会官家想留想杀随意处置。”
钟侯的饼从来都画得又大又圆，而且在赵佶看来，钟粟的饼只要敢画出来，那很快便会成为现实。
一年拿回河西走廊，说得太容易了吧，大宋不是没努力过，但真的很难，西夏还是那只打不死的小强，耗费了大宋无数的财力人力，却还是死死占据着河西之地。
至于那大片的养马之地，已经成了大宋高层一块永远的伤疤，大家在朝议之时，甚至都不好多提。
大家都懂，那壶水或许永远不会开了。
赵佶有壮志雄心，但他很快明白，这最多也就是一个明君需要具备的态度，至于后果没有人会太在意。
可钟粟的出现，给了他希望，还是很大的那种希望。
种师道一场游击战，虽说跑路跑得很辛苦，但却实现了一次完美的胜利。
在此之前，大宋面对西夏的战争，也有过不少取胜的战例，但宋军付出的代价其实非常惨重，可以说是靠着大宋军士的命换来的。
种师道这次的表现太惊艳了，除了在以主力攻打卓啰和南军司老巢的时候遇到了极为顽强抵抗的时候，损失了一些人，至于迂回时的损失，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也正因为这场漂亮的胜利，朝臣们才不好意思反对。
其实所有人都没完全看明白的是，这次的胜利，一方面是种师道精准无比的兵力调度，另一方面却是武器装备的不对称。
可笑的是，西夏人虽然也意识到了，但根据皇城司的察子回报，西夏至今还是没有组织科技人才实施技术攻关。
这显然是个极好的消息，最好趁着这种状态，先将河西走廊拿下再说。
等他们哭天抢地意识到军事科技出问题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有受虐的份了。
赵佶觉得，这个愿望或许能实现，但这个过程真的很痛苦，毕竟这无异于一忱赌，赌输的概率也许很低，但概率这种玄学范畴的东西，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
钟粟的话还是起作用了，赵佶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放松。
“但愿如钟卿家所言，朕也许有些杞人忧天了。”
赵佶说完，不再继续装高人，紧了紧大氅，迈步走向了延福宫。
一场战争，说起来轻松，操作起来千头万绪，本来如果让种师中来配合种师道，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很强的组合，但这样的操作，意味着将大宋的西北完全交给了种家，不管是从什么角度考虑，朝廷也不会做如此安排。
有意思的是，枢密院经过一番谋划，将一名叫狄云飞的偏将派往兰州府，协助种师道，起初钟粟并没有在意，后来意外听说，这狄云飞居然是狄青的孙子。
狄青可以说是被大宋体质坑死的最高级别的武将之一，和范仲淹韩琦这些人相比，他不但会运筹于帷幄之中，还经常在战争中充当先锋，率领士兵夺关斩将，跟岳飞属于同一种人。
他最大的军事战绩是平定侬智高叛乱，皇佑四年，侬智高叛乱，宋军猝不及防，两广地区被叛军攻陷。
狄青来到后，发现是宋军弊病多多，所以他首先整顿军纪，树立军威，将目无法纪、擅自行动的三十多位大小官兵就地正法，军中散漫之气、低落之势得到遏制。
当然，因为这个原因，他也因此喜获无数小报告。
狄青顶住压力，经过一段时间的积极准备和训练，宋军松垮之风彻底改变，一支军纪严明士气高涨的军队已然形成。
在整顿军纪的同时，狄青也没闲着，他详细勘察了侬智高排兵布阵的特点，对敌方镇守的昆仑关有了大胆详细的进攻计划。
这些充分的准备，对后来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狄青和宋仁宗赵祯其实也远是一对楷模君臣，在平定侬智高叛乱前后，狄青与宋仁宗的关系可谓君臣相得。
狄青刚率部南下，宋仁宗就为他担忧：“狄青素有威名，叛军定会害怕他的到来，想方设法地算计他。一定要保护狄青的安全，担任左右传令的人，非狄青的亲信不可，哪怕是饮食起居时，也应该防备突然袭击。”
宋仁宗专门派使者飞驰前线训戒，等到获悉狄青已打败叛军，宋仁宗吩咐宰相迅速议定恩赏，生怕慢了起不到奖勉的作用了。
此后狄青复任枢密副使，并兼护国军节度使、河中尹。
没多久，宋仁宗又任命他为枢密使，并赏赐给他一套在京师敦教坊的宅第，还特旨优先给狄青的儿子加官进级。
优渥的赏赐与亲睦的君臣关系，引起了掌握北宋话语权的大臣们的忌妒与疑惧。他们莫名地担心像狄青这样一个深得将士爱戴的名将重演陈桥兵变，更受不了一个出身行伍的粗鄙武夫位居他们之上，于是，针对狄青的迫害网无形中编织起来。
宋仁宗赵祯还是没有猜到结果，狄青功勋卓着，但架不住那些专事狗斗文臣的联和夹攻，他还是倒在了文臣的口诛笔伐下。
嘉佑二年二月，狄青因嘴上生毒疮，抑郁而终，再也不能带着青铜面具驰骋疆场了。
宋仁宗对狄青的死还是很伤痛的，追赠其为中书令，谥为“武襄”，下令取来狄青的画像放进宫中，并亲为他御制祭文，还派遣使者到他家用中牢的礼节祭祀。
几十年后，狄青的孙子出现了，钟粟不知道狄云飞的身上保留了多少狄青的军事基因，不过马上便能见到，他很希望狄云飞能够重现祖先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