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章 本草图经

索九带来的消息让钟粟叹息不已,苏颂病重,想见他一面。

钟粟之前就是有思想准备的,但生老病死这种事情,他真的无能为力。

但料到了和真知道了还是有差距的,苏颂这样的天才级人物,历史并没有出现多少。

他高居大宋宰相之位,有着杰出的政治才能,还曾两次出使契丹,三次任接待辽使的伴使,一身兼天文学家、天文机械制造家、药物学家。

“水运仪象台”的发明,让他荣登“中国古代和中世纪最伟大的博物学家和科学家之一,”这是后世国际上对他的定位。

也就是说,一千年前的宋人苏颂的贡献,让后世的人惊叹不已。

可惜,中国古代社会就是这么让人无奈,一手好牌打个稀巴烂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尤其是到了满清人手中,几乎将短视和无知演绎到了极致。

想这些其实没用的,钟粟知道,苏颂这次真的要一病不起了。

不一会儿,张林带着药箱之类匆忙赶来,他虽然不知道要去见谁,但也知道必定有要紧的事情。

四人立刻出发前往苏颂府邸,一路之上也没人说话。

来到苏颂府邸之后,钟粟是熟人,苏颂也有交代,很快便来到了苏颂的卧房。

里面倒是没出现什么悲悲戚戚的场景,几个儿子苏熹、苏嘉、苏駉、苏诒、苏京、苏携都是朝廷的郎官,全都侍立一旁。

大家都没有多说话,钟粟向几个人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几人也连忙还礼。

看到这阵势,钟粟心中暗暗神伤。

“钟老弟来了啊,快为钟侯看座。”

苏颂坚持要爬起来,长子苏熹赶忙过来准备扶一把。

“苏兄,让我来吧。”

钟粟来到苏颂塌边,小心搀扶着苏颂起身,然后往他的身后塞了一个大靠垫。

“多少日子没来探望苏相了,真是罪过罪过。”

钟粟这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的。

来到大宋之后,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大贵人。

即使苏颂没有给自己任何恩惠,这样的人也值得敬重。

“老弟说这话就不合适了,老朽行将就木,老弟正在为陛下殚精竭虑。

最近听说你让陛下在大宋推广生猪养殖,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朝中此前就有人说豕肉如何,即便豕肉真有如此不堪,总比起大灾之年易子而食要好。

其实,此前东坡老弟给我送来过他亲手做的豕肉,味道极是鲜美。

老弟现在要以高产作物之余充作生猪饲料,真是物尽其用,老夫自叹弗如啊。

对了,你送来的几种作物,我在后院种植了一小片,那长势很是旺盛,等到秋后就可以收获了。”

苏颂说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一点儿都看不出悲哀和恐惧。

连续说了很多话,苏颂显然体力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钟粟接过侍女手中的瓷杯,将水送到了苏颂的嘴边。

苏颂喝了两口水,稍稍歇息了一下,精神很快恢复了很多。

其实钟粟更希望此时的苏颂卧床大睡,都这么大年纪了,精神又如此高涨,显然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活到了这个岁数,头脑又如此清醒,能做到这种地步,恐怕真没几个人。

不管怎么样,苏颂的表现还是出乎了钟粟的意料,生死和困厄显然对他没有多大的影响。

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苏颂必定心里有数,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关心高产作物的事情,还在想着大宋国事,足见一代忠臣的心思。

“对了,苏相,我医学院有一名郎中,年龄不大,但也算有两下子,反正今日无事,就让他帮你看看身子。”

钟粟说着,张林已经到了跟前。

“这位就是黄神医高足张小神医吧,我倒是听人说起过。

黄神医自诩医术高明,但依老夫看来,小张神医显然是青出于蓝。

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都已经年迈八十了,难道还没活够吗?

小张神医就不必费心了,不过既然来了,老夫倒是有一样东西交给小张神医。”

苏颂说着,在自己的枕边摸索了一番,拿出一本书册。

钟粟接到手中,一看之后大吃一惊,居然是后世记载的《本草图经》。

这本书的名气虽然比不上《本草纲目》,但比起《本草纲目》可要早好几百年,据说《本草纲目》引用《本草图经》的内容多达好几十处。

最为可惜的是,这本可能比《本草图经》还要珍贵的着作,居然在苏颂去世之后失传了,可谓一大憾事。

按照后世的历史记载,这部《本草图经》集历代药物学着作和中国药物普查之大成,出了医学、药学方面的成就外,还记述了食盐、钢铁、水银、白银、汞化合物、铝化合物等多种物质的制备。

其中的内容涉及到历史地理、自然地理、经济地理等,甚至还有对动物化石、潮汐理论的阐述、植物标本的绘制。

现在,这部书居然出现在了钟粟眼前,甚至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此书是老夫心血之一,犬子皆无此方面的才能,小张神医天赋异禀,其实也不需要这个,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如若愿意参研一番,或许会有所得。”

说到这里,苏颂的几个儿子都面露惭愧之色,这话其实也不完全对,毕竟对自然科学的研究,兴趣是一个方面,几个儿子对这个不感兴趣,那也不是他们的错。

但苏颂有一点的确说对了,几个儿子的资质的确一般。

“此外书中还有一些老夫琢磨出的其他物事,钟侯或许有兴趣,闲暇之时倒是可以看看,或许也会有所助益。

此书我府中已经留有副本,两位不必推脱。”

钟粟摸索着这本《本草图经》,只感觉心中莫名激动。

张林直接跪倒在地,一声不吭。

黄神医待他如父亲,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而眼前这位大宋的卸任宰相,素昧平生之下,居然将自己的毕生成果轻易交给了自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钟粟,苏颂怎么会考虑到他。

如果没有钟粟,他张林或许还是张窑主家中那个病病歪歪的家伙,或许到现在这个时候,连命在不在都是两说。

“感谢苏相爷大恩,张林一定不辱相爷之托,必定会虔诚拜读,将相爷的智言慧语传下去的。”

苏颂笑着点了点头。

“孩子,不必激动,也别急着感谢我。

如果要感谢,那就应该感谢钟侯,感谢你自己。”

苏颂说着,再次发出爽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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