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三章 利害之辩

钟粟在延福宫一直待到了傍晚才回去,赵佶这次心情大好,钟粟只好陪着他乐呵。

第二日就是垂拱殿超会,赵佶又是将高产作物之事高谈阔论一番。

等到超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御史台突然站出一人,御史高澄。

“高卿家有何要事?”

赵佶心情正好,几乎忽略了一点,御史说话,未必会有什么好事情。

“臣和御史台四位御史,还有各地官员共二十五人,联名参奏钟侯两大罪状。”

高澄一出口,满朝大臣几乎惊掉了下巴。

这高澄脑子坏掉了吧,老大正高兴着呢,偏偏在此时要参奏钟侯,还是联名的那种,这到底是要玩什么?

满朝大臣别说各部要员了,哪怕是曾布章惇,早就认可了钟粟的做法。

但御史行事,一向独立于这些大臣之外,就算有失偏颇,作为皇帝也得考虑。

何况,这高澄不知道用来什么办法,居然一次性纠集了二十五人。

如果说高澄的脑子电压不稳了,难道那二十多名官员也脑子进水了?

果然,赵佶听到高澄的话,脸色变了变。

可就算他有一万个不情愿,言官的话不得不听,这是原则。

“高卿家为何参奏钟卿?”

赵佶的话听不出来感情色彩,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登基以来,言官也发表了好多意见,但不管是哪一次,都没有今天这样突然。

钟粟明明是他心目中的柱国之臣,可御史高澄居然联名参奏,这显然有些不可思议。

“钟粟开办书院,有违我儒家正统之学,长此以往,必定动摇我大宋士子向学之心。

臣以为,应当立刻关停书院,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高澄的话极其尖锐,几乎将钟粟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果这样的罪名成立,那可不是削爵夺职的问题了,弄不好还要吃牢饭。

高澄说完,朝堂继续开启静默模式。

敌我形势不明,高澄的说法又极其危言耸听,没有人在此时干乱说话。

当然,不少人其实很好奇,他们并不明白,高澄到底参奏的什么。

“高御史,此时事关重大,如果没有确切证据,不可妄言。”

章惇没有多少花花肠子,倒是最先打破了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几位大学士都被钟粟迷糊了双眼,看了今不可了。”

高澄情绪激动,然后便对着钟粟继续问道:“钟侯,请问你办汴京大学,目的为何?”

“目的为何?我大宋书院众多,目的恐怕大同小异吧,但究其根本,自然为国育才。”

钟粟一时也吃不准,高澄这人他并不熟悉,此前也只是仅限打个招呼。

今天却在朝堂之上陡然发难,实在是非常意外。

“为国育才?钟侯此言差矣,本官怎么觉得,我大宋以文治国,而钟侯似乎有所偏颇?

不说其他。就现在这所谓高产作物推广,户部尚且没有良策,钟侯从异域番邦弄来此物,解一时困厄自然不在话下,可钟侯又如何肯定,此物事实长期食用。

万一此物尚有不明之害,我大宋亿万生灵,难免涂炭之危,不知钟侯作何解释?”

钟粟一听差点疯了,这货绝对脑子有问题,而且是严重无知型的。

可在过于无知的情况下,想要解释清楚偏偏很难。

大概是朝臣们也很意外,他们还真没想过,这几样高产作物大家都已经品尝过,口感很不错的,至于其中有什么不明害处,反正目前没有人有异常情况。

当然,官场之中,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钟粟目前面临的这种状况,以往还真没有人遇到过,朝臣们显然报着看戏的想法。

赵佶现在更是慌了神,但身为一国之君,也不方便在言官面前直接袒护钟粟,他只能期待钟粟能够化险为夷。

“高御史,敢问我大宋常食的粟米之类,是否有不明害处?”

钟粟微笑着问道。

“自然无害,食用粟米,早已有千年历史。

钟侯,粟米可不能和你那些高产作物相提并论的。”

高澄也一副淡然的样子,在他看来,钟粟显然已经别他逼到了墙角里。

“那我再问一句高御史,粟米之属,又是谁人确定可以食用的?”

钟粟想说什么,高澄现在真得意,所以也没多想,开口便道:“我神农氏尝遍百草,才分辨出何物可食,何物有毒。

粟米之属可食,自然是神农氏之功。”

“好,那神农氏可以食用了千百年后,才证明粟米无害,然后再推而广之?”

钟粟这句话一出口,高澄一愣,不对啊,好像掉沟里了。

别说高澄了,曾布章惇都忍不住想笑,但这时候应该保持严肃。

赵佶听到这里,心里才稍稍轻松了一些。

“不对,你这话纯属强词夺理,神农氏乃上古大神,岂是你能比的?”

高澄的语气透着激动。

“哦,神农氏是上古大神,好啊,高御史果然什么都知道,难怪说高产作物或许有害。

不过既然是大神,何须要亲口尝百草呢?而且神农尝百草,似乎有日遇七十毒一说。

我看这大神也不过如此,高御史觉得呢?”

朝臣们个个都是饱读诗书的人,自然知道神农氏尝百草的传说。

钟粟却一这样的形式说出来,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高澄一时也觉得无话可说,毕竟他所提出的这种说法,前后出现了矛盾。

“此乃上古神话,未必可以当真,但这高产作物,的确来自异域番邦,实在不好确定时候是否有害,陛下,臣绝无其他心思,只是为我大宋计,才有此想法。”

高澄显然觉得被钟粟牵着兜了一个大圈子,结果还对自己不利,所以干脆回到原点。

“我明白了,高御史的意思是,来自异域番邦之物,无法证明其是否有害,是这个意思吗?”

“大差不差吧。”

“好,那我倒是想问问高御史,你对市舶司了解多少?我大宋每年要从异域番邦进口多少香料?

姑且比说其他,我大宋宫中所用之香料,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异域番邦,这些香料在民间也极为流行,是否已经害了很多人?

高御史,我也先问问,贵府上,难道连一件异域番邦之物都没有吗?”

高澄听钟粟说到这里,只觉得两眼有些发黑。

这场利害之辩,他似乎已经败了,但他却不想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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