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野郎中

赵煦已经罢朝多日,此时的垂拱殿中,三品以上主要大臣都在场。

很多事情需要议定,显然已经等不到赵煦恢复了。

为了确保议政的公允性,众大臣商量一番,邀请向太后垂帘听政。

向太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开始死活不答应,不过以曾布为首的朝臣接连请旨,她最后还是勉强答应。

但向太后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听证可以,坚决不参与国事决策。

一众大臣其实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一旦干预朝政,反而麻烦不少。

大家的想法是,向太后只要答应坐在那里,至少能够对朝臣形成一定的压力,这也是为了避免有些太二的人滥言无状。

大概因为所议事务和钟粟无关,当然也可能是故意的,钟粟没有被特别允许参与朝议。

时辰一到,曾布开始主持朝议。

其实就是一项一项地宣布一些重大事项,然后各抒己见,最后确定具体的方案。

有些事情牵涉甚广,未必能一次议定,往往会暂时放过,等到第二次朝议继续。

这次朝议因为之前几天罢朝有所耽搁,积攒下的所有事项过了一遍后,差不多花了快两个时辰。

接下来还有朝臣问询赵煦的病情,曾布的说法和对外的口径完全相同,这也是很多人意料之中的。

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人或者已经饥肠辘辘,或者头脑昏沉。

曾布正准备宣布散朝,突然有黄门内侍来报,说是钟粟有事请求上殿。

曾布皱了皱眉头,看了向太后一眼,向太后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黄门内侍立刻唱名。

没有赵煦在,钟粟进殿后反而恭敬了许多。

“钟司业,不知你有何事要奏?”

曾布的语气还算客气。

“官家一日不临朝,下臣一日不安心,下臣想问问,官家现在龙体究竟如何?”

钟粟说完,不少人微微皱眉,这不刚刚说过嘛。

也对,刚才你不在,所以并没有听到。

曾布面无表情,还是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说,官家病情好转的迹象并不明显,是这样的吧?”

众人一听,一片沉默状,你这不废话嘛。

再说,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知道你小子有两下子,但办书院行商还行,治病这种事情,恐怕掺和不上吧?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态度几乎出奇地一致。

“太后、曾相、章相,小子保举一人瞧瞧官家的病,说不定会有效果。”

钟粟说完,朝臣几乎都要笑出声了。

赵煦病倒这几天,宫里可是把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

你小子居然要举荐郎中,谁知道是哪里的野路子人物,官家可是九五之尊,能让你们随便乱来吗?

再说,太医可都是大宋最顶级的人物,他们都没有什么好办法,你小子推荐的野郎中能有什么好办法。

大宋皇帝还没到这个地步,随便一个赤脚郎中就能上手的?

其实这里还有一个原因,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所有人都明白,赵煦这情况,也算是陈年老病了。

之前就犯过,好在将养了一番,好起来了。

这次再犯,显然来势凶猛得多,除了慢慢调理,恐怕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几乎是大多数朝臣的看法。

本来之前他们对钟粟的看法已经改变了许多,可今天这么一举荐郎中,大家立刻又戴上了有色眼镜。

“钟司业,官家的病情,没有人更比太医熟悉,老夫还是奉劝你一句,收回刚才的话,大家不会计较的。”

刘御史其实是一片好心,但在钟粟看来,简直就是强烈的讽刺。

熟悉就能弄清楚病情吗?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说得就是,太近了反而弄不清楚。

太医又怎么了,扁鹊、华佗、张仲景这些人,哪个是御医?

反过来说,御医中又有几个在医学上做出了重大贡献?有几个名留青史的?

这些朝臣看似一个个道貌岸然,却没有一个不懂得“英雄莫问出处”的道理。

想到这里,钟粟出口就道:“官家这次病情尤其严重,再这样拖下去,恐怕会延误医治的时间。

下臣举荐的这个郎中,如果硬要说成野郎中也不算错。

不过,各位觉得究竟是身份重要,还是官家的病重要?”

果然,钟粟的话立刻惹恼了一些人。

“钟司业,你年少多才,大家对你还是很敬重的。

不过岐黄一道,还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官家现在只是在恢复中。

就算真的严重了,那也不应该病急乱投医,钟司业还是好好办你的书院吧。”

一个三品中年官员语气说得缓和,但却对钟粟充满了敌视。

钟粟克制着心里的怒火,正准备反击两句,章惇突然站了出来。

“刘御史和李侍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老夫以为,钟司业有功于我大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他总能在关键时刻突然奇想,也解决了不少头疼的问题。

官家这次病势猛恶,要不就让看看,看看又不是说一定要用药。

到时候还要几位太医在,如果诊治的结果不符合实际,大不了不采用即可,其实也没什么,各位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口,钟粟稍稍感到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章惇一向就是个铁憨憨,今天怎么突然掌握了说话的艺术,倒是意外至极。

“老夫也以为,章相说得在理,瞧瞧而已,也许钟司业举荐的郎中,真的能看出一些门道来。”

张商英也说话了,众臣更加意外,居然还有人支持钟粟。

“不行,绝对不行,官家可是九五之尊,怎么也不能让一个野郎中去瞧病。”

之前说话的是门下省的一位姓李的侍郎,他再次说话了,而且想得非常没有耐心。

“李侍郎,下臣再问你一句,究竟是身份重要还是官家的病重要,你不要出口就是野郎中。

在下臣看来,你所说的野郎中走遍四方,反而见识广博,未必会比御医差。”

如果不是对赵煦还有一些感激,钟粟才懒得管这些。

可事已至此,他觉得还是要争一争。

朝臣们开始议论纷纷,很快便分作两派。

显然,反对的人占了三分之二,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支持钟粟,另外还有少数看风向的墙头草。

垂拱殿中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成了一锅粥。

“都停一停,本宫说两句。”

一直默不作声的向太后突然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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