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局中人

李诚说有一些库存,其实已经大大超出了钟粟的预期。

只不过透明度高的的确不多,钟粟挑选了好久,总算从中挑选出了一批相对好用的。

至于琉璃的价格,钟粟并不是很在意。

双方迅速交割完毕,这也得益于钟粟在酒坛之下状若无意丢下的一张银票。

李诚在大宋朝臣中也算是正人君子了,但不代表顽固到寸金不收,总不能次次给他出难题,该灵活的时候还会得灵活一下。

“钟老弟,老夫多一句嘴,你那琉璃吊坠可是惊艳绝世,是不是可以考虑献给官家——”

“停——这个没得商量,老李你也记住了,你从来没见过什么琉璃吊坠,明白吗?”

李诚这句话让钟粟很是不爽,这可是他送给小然的东西,暂时要回来,只是为了刺激一下李诚。

没想到他居然会想到用这个来博得赵煦的欢心,钟粟坚决不干。

钟粟说得语气坚决,李诚虽然不明白他怎么想的,但显然也感觉自己这馊主意钟粟坚决不接受,便拱了拱手不再多说。

可以入钟粟法眼的琉璃件还真不是很多,一辆马车就已经装完了。

钟粟离开将作监后毫不停留,直奔汴京大学兵工学院。

他要立刻对三间温室进行改造,多一天装上,生长周期就能加快一天。

其实大宋的温室,通常采取的办法是在里面开辟烟道,然后让热气通过。

但钟粟却明白,这样做效率其实并不高,室温也很难达到要求。

他甚至想过,如果能够模仿后世的暖气,在温室中铺设水暖管道,但这样做显然会非常麻烦。

为了解决水循环的问题,还得弄出专门烧水的小锅炉,目前好像并不现实。

既然太麻烦,那就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生火炉就行。

温室改造这种小事情,对于理工学院来说,简直太简单。

钟粟这次格外重视,让路贲亲自上手。

先用木头做出窗框,然后把琉璃固定在窗框上,紧接着把原来的窗户替换掉。

为了增加透光率,温室的顶棚也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改造。

其实除了琉璃之外,宋朝富贵之家还流行一种窗户,用明瓦做的。

虽然明瓦透明度差了一些,但总是能够有一些作用的。

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边做边考虑。

这一天的时间里,理工学院的一处车间里面,人们在疯狂忙碌着。

墨家的精湛工艺再次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十几个人分工各有不同。

有的负责窗框的制作,有的负责琉璃和明瓦的固定,钟粟自然当起了甩手掌柜,偶尔进来看看进展。

工程的进展很快,第二天,六面巨大的窗户很快就被装配完成,现在就要装上去,然后替换原来的蒙布窗户。

一间暖房两扇大窗,虽然远远比不上后世的塑料大棚,但比植物摸黑生长已经好了千倍万倍。

又是一番叮叮当当的敲击,下午时分,半透明的琉璃窗户被装上了温室。

等到窦统领看见的时候,几乎被吓了一跳。

就算是皇宫中,也没有一次用这么多琉璃的。

官家的住所勤政殿、议事的垂拱殿,专门用来接待外宾的门面——长寿殿,甚至最为庄重的大庆殿,也没有如此疯狂地使用琉璃。

窦统领当即决定,加强对此处的巡查,这么多琉璃,难免会有人心动到行动的。

让窦统领更意外的是,钟粟下一步还要在屋顶也铺设一些明瓦,这样中午的太阳还可能从屋顶照射进来。

就在钟粟大兴土木,疯狂魔改温室的时候,李诚在将作监默默无言地看着天。

接触钟粟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了。

聪明、机变,做事异想天开。

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正人君子,大节不亏,有时候还会不讲规矩。

虽然已经是朝廷四品大员,但偏偏不像官员的做派。

不管对朝中老臣,还是位高权重的宰相之类人,他从来都不担心得罪,也不会刻意去讨好。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人恐怕早就被大家赶下台了。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几次。

最开始是刘御史为首的言官集团,觉得钟粟过于轻佻率性。

可赵煦似乎一直在装聋作哑,始终没有什么明确的态度。

奇怪的是,御史台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很快也没人说话了。\0

别人姑且不论,就连赵煦见了都犯怵的刘御史,也转变了态度,开始为钟粟说话了。

李诚甚至怀疑官家和御史台恐怕是签订了什么黑合同,在私下里让渡利益。

不过,后来还有一些人上书弹劾钟粟,赵煦的做法如出一辙,留中不发,任其自娱自乐。

钟粟的争议虽然一直没停过,但声音却越来越小。

大家也渐渐发现了,他总是能够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这些事情如果放在以往,甚至都有一点棘手,但看钟粟的样子,好像很是容易。

从这些种种开看,应该说他还是忠于大宋的。

李诚甚至在想,如果钟粟突然叛变了大宋,造成的损失恐怕难以估量。

当然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现在周边能够数出来的国家就几个,西夏败了,残兵败将死而不僵,估计还在做着东山再起的春秋大梦。

契丹现在自顾不暇,两次派遣使者来到大宋,没有捞到半点好处。

至于女真,跟大宋明显远了很多。

鞑靼、回鹘、吐蕃这些国家,更是佛系得厉害。

可算来算去,这些军国大事,钟粟似乎都插了一脚,还起了很大的作用。

看来赵煦信任钟粟还是有他的道理,不是毫无原则的宠爱。

朝中的局势,真正说起来,还真不是少数人能够左右的。

没有几个人能够完全看懂,其实这就是一个局,大家都是局中人。

普通官吏是,位高权重的宰相也是,也许赵煦也是。

不少人都明白身在局中,但却没有人愿意离开,至于什么时候能够破局,谁也说不清楚。

他不知道对于钟粟这样的人,他是否意识到自己也在局中,自己是该羡慕还是嫉妒。

说起来仅仅弱冠,却已经在大宋高层呼风唤雨。

但他从来不因此而招摇狷狂,明明家财万贯,却要一味地投入书院之中。

究竟目的是什么,李诚看不明白。

都是局中人啊,但局中人却看不懂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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