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叶梦得

当日下午,钟粟没有安排别的事情,叶梦得要来。

对于这位石林居士,钟粟还是非常看重的,虽然历史上说他有攀附蔡京的嫌疑,其实并不完全这样。

蔡京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大坏蛋,他也是逐渐开始黑化的。

实事求是地说,蔡京也是很有才华的,诗词书画都有两下子,差不多也在二流高手甚至准一流高手之列。

可这家伙位极人臣之后立刻就变了,各种坏事随便干。

叶梦得和蔡京有交情也是在蔡京为相之前,后来蔡京得势,谁又能料到他会是那么个货色,人果然是会变的。

如果以此来怀疑叶梦得的人品,实在是有失公允。

其实在蔡京得失之后,叶梦得作为蔡京的朋友,也不是处处维护蔡京的利益,他还是有着自己的独立人格。

历史记载蔡京复相后“向所立法度已罢者复行”,而叶梦得头脑异常清晰,他明锐地感觉到,新旧党争对大宋的发展极其不利,北宋的政治生态也因此非常不好。

虽然觉得可能会因此得罪蔡京,但他还是积极向宋徽宗进言阐述自己的意见,表明法度的废立应以是否利于国家为标准,而不应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这是一件事情,如果还不足以证明叶梦得的独立人格,后面还有。

大观二年,蔡京“欲以童贯宣抚陕西,取青唐”,这在不少朝臣看来是大大不可取的,童贯是个什么货色,大家心知肚明。

但不少人三缄其口,原因很简单,如果发表反对意见,后果就是得罪蔡京,蔡京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叶梦得得知此事之后,毫不犹豫地强烈反对,并找到蔡京据理力争,搞得蔡京惭愧不已。

其实叶梦得在和蔡京有交集的时段里,他并不是和蔡京沆瀣一气,很多时候都能大胆提出自己的看法,理直气壮地发表反对意见。

宋室南渡之后,不少文人觉得北定中原已经没有了希望,有些仅仅是自怨自艾,有些甚至放弃了自己的骨气堕落成性,但叶梦得却是异常坚定。

国运昌隆的时候,大家都过着怡然自得的小日子,但当山河破碎的时候,总有一些人,他们会突然站出来,展现出了自己的强健精神,叶梦得就是其中一个。

叶梦得的文学创作,也是到了中后期才更加光辉灿烂,后世评价他的词,尤其是南渡之后创作的部分,具备英雄气、狂气、逸气三种特点,这样的评价可不低。

叶梦得不仅仅是一个词人,也是一个博学的经学家,这也是他了不起的一个地方。

叶梦得的造访,钟粟还是充满了期待。

对于叶梦得而言,他也觉察出了钟粟的不凡之处,所以也抱着满满的期望。

两人见面之后,百日醉自然是重头戏,一大盘子肥瘦相间的手抓羊肉,是钟粟亲自下厨做的,另外还有各色菜肴,反正一般人吃不到。

“叶贤弟,酒是我自己酿造的,肉是我下厨烹的,尝尝吧。”

两人见面后,钟粟也不客套,指着还冒着热气的肉菜说道。

叶梦得也不客气,笑笑之后立刻夹起一块带骨羊肉,三下两下吃完。

“好手艺,羊肉此物烹调好并不容易,钟先生果然有一手。”

“来,再尝一杯我酿制的百日醉试试。”

钟粟说着斟慢了两个白瓷酒杯。

“这酒杯色泽纯正,甚是不凡啊。”\0

叶梦得没有急于喝酒,倒是欣赏起了钟粟的白瓷酒杯。

“不瞒贤弟,这是从岭南专门带来的,汴京几处瓷窑也能烧制白瓷,但能达到这种成色的,也不多见。”

“原来如此。”

叶梦得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刚听到百日醉的名头,小生还有些小视,原来此酒猛烈而醇厚,的确是好东西。”

两人边吃边喝,钟粟这次没有客气,把自己后世在文学史之中学到的东西一下子翻出来不少。

尤其是宋词的一些情况,婉约词、豪放词两种流派的特色,还有对北宋一些词人的评价,甚至还有对宋词发展的预测。

叶梦得一听,觉得自己原来比较混乱的思路一下子清晰了许多,原来大宋开国以来的这些文人的传承变化是这样的。

终于,钟粟还是说到了“以气入词”,“以气入词”本来就是后来叶梦得词作的主要特色,钟粟一说出来,叶梦得听得目眩神驰。

这不就是我自己一直以来思考的问题吗,没想到钟粟也想到了这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所见略同”吗?

叶梦得越发觉得钟粟的不可思议,这样的人世所罕见啊。

“钟先生,如果你结庐专心治学,数十年后,恐怕不弱于‘二程’、范希文、欧阳永叔等人啊。”

叶梦得一激动,居然把钟粟和这些猛人相提并论,钟粟觉得啼笑皆非,这可都是自己先知先觉的结果,跟真正的学问完全是两码事。

“不不不,就算我能到这个地步,那也是只是我一人而已,大宋不缺一人,但却缺一群人。”

“哦,这又作何解释,怎么是缺一群人?”

“叶贤弟,你想啊,我一人专心治学,最多成就我一人,如果我给大家能够提供一个专心治学的地方,是不是就有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成为‘二程’、范希文、欧阳永叔这样的人?当然,想成为这种顶尖级的人物,还需要一些机缘,我开设书院的目的,就是在尽力创造这些机缘,贤弟明白了吗?”

叶梦得听完,想了足足半刻钟才点了点头。

他算是明白了,之前就知道钟粟开设了书院,并没有真正往心里去,现在看来,他是胸怀大志,而且这个志向要远远高于这些顶级名流。

“钟先生,小子才疏学浅,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叶梦得本来觉得,自己在经学上的研究已经有了一些进展,但现在放在钟粟的宏图理想面前,他庆幸自己没有拿出来显摆。

“不,叶贤弟出入我大宋政坛,等到有朝一日经学大成,又敲有机会的话,来我书院开坛讲学一段时间,那也未尝不可。”

“钟先生,我好像没在你跟前说过自己研究经学吧?”

叶梦得红着脸问道,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之前说漏嘴了,自己都忘了。

“当然没有,但叶贤弟也是我大宋一朝少有的青年才俊,我只是听说而已。”

“小生惭愧,这点小事钟先生居然都知道,惭愧惭愧。”

叶梦得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说,我就当做叶贤弟已经答应了,可以吗?”

“钟先生,小生如果终有一日学有所成,必定前来钟先生的书院,只怕力有不逮。”

“好,叶贤弟爽快,值得浮一大白。”

钟粟端起酒杯,叶梦得也跟着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钟粟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结交叶梦得,他既是处于真诚的佩服,同时有功利的考虑。

叶梦得后来在经学方面的成就的确很是突出,而且他最终能够走向大宋政坛的上层。

不管是出于哪一点,他都愿意结交,自己的书院就需要这样的顶级人物来支撑,哪怕是抽时间来讲一次学,也足以拔高书院的地位,这就是钟粟一直考虑的问题。

现在才在登封和惠州开了两家书院,嵩阳分院有杨时撑着,罗浮书院有苏东坡撑着,局面已经非常不错。

但再过些年呢,这些人都要老去,书院必须要有新的血液及时补充进去。

所以不管是从哪个角度考虑,他都要得从目前的这些青年才俊下手,等到他们有所成就的时候,也正是书院需要他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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