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牢二十四时辰(一)

嵩阳分院。

钟粟和杨时在品尝着新出窖的酒。

“嗯!味道不错,比起上次的酒,这味道更好了。”杨时品味着,“我说钟先生,你怎么就会想到将这些土酒变成美酒呢?”

“也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钟粟脸上挂着特有的招牌笑容。

杨时摇了摇头,微笑着继续品味着杯中酒。

对于这个年轻人,他觉得始终看不透。

其实别说他,就是他老师程颐照样看不透。

“对了,我最近听到一个消息,师傅尹川先生的上表有消息了。”杨时说道。

“是吗?我还以为也就说说而已,没想到尹川先生还真留心了,区区小事,至于上表嘛?”

钟粟淡然回答道,但还是有点意外。

“这怎么是区区小事呢?我大宋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一直重视为国抡才,此为国之大计。先生能够不惜资财,倾力相助,佟县令也处处为此提供便利,若不嘉奖一番,岂不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杨时正襟危坐,一番慷慨陈词。

说完后觉得还不过瘾,又是一番大段的演说。

后来的内容钟粟觉得有些难度了,好像说到了许多猛人对人才重要性的论述,还引用了历代官家的许多言论。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论创办书院的重要性。

钟粟在内心马上想到了一句话:你说得好有道理啊,我居然无言以对。

不过这么说,恐怕会雷倒杨时的,“那你都听到什么消息了,说说吧。”

杨时也觉得自己好像说多了,这时才回过神来。

“当然是对佟县令和你的嘉奖,佟县令帮助办书院有功,有司酌情考虑升迁,先生你是草民之身,所以只能奖励三百贯。”

“这当今官家也太抠了,才区区三百贯,我钟粟像缺三百贯的人吗?”钟粟小声嘀咕着。

“钟先生刚才说什么?”杨时问道。

“哦,我是说当今官家果然仁义无双,连这点区区小事都记挂在心,小子惭愧惭愧。”钟粟随口便来。

“是啊,当今官家夙兴夜寐,匡治天下,也是一代有为明君啊。”

“是是是,有为明君,有为明君。”钟粟再三强调着。

两人接着继续闲谈,突然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前后院之间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一队衙役鱼贯而入,将杨时钟粟二人团团围住。

一个衙役头子气势汹汹地分开衙役走到钟粟跟前,“钟先生,县令大人有请。”脸上带着狞笑。

“钟先生好歹也是嵩阳分院山长,有这样请的吗?”杨时站起身子,愤然说道。

眼前的情况非常明朗,章县令这个做法,明显是不怀好意,很可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钟粟心中暗想:“这一天终于来了,佟县令临走前说的话,还有之前的一些征兆,果然都不是空穴来风。原来以为都快两个月了,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没想到还是被人惦记着。”

“章县令请我,这排场是不是大了点儿?需要这么多人吗?”

钟粟非常生气,但脸上仍然非常平静。

“钟先生,看在你以前也给了小的们不少好处,我就提醒你一句,这次总共出来了三拨人,你的两处什么纸牌屋,这会儿估计都关门了。”

衙役头子还算是透露了一些消息。

钟粟的大脑全力运行,今天这局面究竟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难道真是梁斌的主子授意的?

但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坐以待毙显然也不行。

对了,他们是冲着纸牌屋而来的,纸牌屋犯了什么禁忌,大宋法条中无论如何应该不会有这类规定。

赌场都开得昏天黑地,自己这区区纸牌屋,能有什么大问题。

佟县令走后,自己眼前的靠山就算是倒了,苏东坡现在自身难保,苏颂又不知道在哪里,就算是在扬州,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当然苏东坡走之前说有事可以找苏辙,但目前这个情况,自己还见都没见过苏辙,他又在汴京,显然也没办法帮忙。

对了,眼前不就有一个人吗?程颐虽然已经不在其位,直接出手当然不合适,但说句话应该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他稍微安心一些了。

“这位衙役大哥,钟粟这就跟你们回去,不过嵩阳分院事务繁杂,容我交代一下就走。”

钟粟知道,关键时刻,书院的名义才是最强大的招牌。

“好吧,本来章县令要求见到人后马上请到,但看在钟先生的身份上,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不需要那么长时间,说两句话就走。”钟粟对着衙役头子说道。

衙役头子不再说话,挥了挥手,一伙衙役立刻退到了门口。

但没有一个人离去,他们担心人在眼皮子底下跑掉,那就不好交代了。

钟粟也没有可以避开他们,直接对杨时说道:“麻烦杨师傅转告尹川先生,就说我现在被请到县衙做客了,暂时没有时间领取那三百贯赏赐了。”

钟粟说完,向杨时点了点头。

杨时一下就明白了钟粟的意思,“放心吧,我会立刻转告尹川先生的,你放心去做客吧。”

杨时说完,钟粟便跟着衙役走了。

钟粟走了不久,分院中的学生也得到了消息,全都涌了出来,围住了杨时,问长问短。

“啥也别问,问了我也不知道,都给我回去读书。”杨时怒气冲冲地说道。

“可山长被人带走了,不能不管啊。”一个胆大的学生说道。

“谁说不管了,我这就去想办法,还是那句话,你们马上回去读书。”

杨时说完,马上就吩咐老仆准备骡车。

看到杨时准备出发的样子,学生们稍稍放心,一个个散去了。

钟粟被带到县衙后,居然也没有人问话,直接关进了大牢之中,然后就没人理睬了。

在大牢里面,钟粟突然产生了一种昨日重现的感觉,这一幕,和刚刚穿越过来的样子何其相似。

只不过不同的是,那时他一无所有,而且生命垂危。

但现在,他虽然称不上富有四海,但也是登封城的小土豪了。

那时候是自由之身,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戴罪之身。\0

究竟是自己犯了什么罪,为什么章县令还没问话就把自己关起来。

这里面有着太多的疑团,对于章县令,他太不了解了,所以也没有任何头绪。

钟粟想了想,心里也有了一丝后悔,他觉得自己好像壮大的太快了。

这种不断的壮大,对不少人明显有些碍眼。

最主要的是,他已经淡忘了步步为营的习惯,接二连三,花样百出。

最关键是,干掉梁斌后,他明显大意了。

在他看来,梁斌充其量就是一枚棋子,就算被干掉,幕后人物应该不至于大动干戈。

但现在看来,情况好像不是这样的。

看来当初让燕儿尽快离开是完全正确的选择,如果留下来,这次恐怕会跟着自己一起遭殃的。

还有一个奇怪的问题,章县令为什么不问话,他究竟想干什么,总不至于一直这么关着吧。

现在身陷囹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思考、等待,他相信程颐能把自己解救出来。

杨时一刻也不敢耽搁,驾起骡车就像嵩阳书院赶去。

对于这种事情,他没有任何处理的经验,只能见到老师程颐再说。

在章县令的案几上,摆着一大堆的纸牌和麻将,他将这些东西看了又看,始终不得要领。

这时,他发现了一只幺鸡,觉得有点奇怪。

“老戴,这东西你懂吗?怎么还画了一只鸟?”

章县令对着旁边的一个老头问道。

这个老戴是章县令的师爷。

“老朽也不懂,但听说是一种玩物,衙役们应该有懂得吧。”

老戴捋着已经花白的胡子,故作深沉地说道。

章县令点点头,“你去问问衙役,有谁懂这个东西,我有事情要问。”

老戴答应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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