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剿匪(二)

寨子外,看着燃起的细香,刘牢之对吴访道:“我们这次出动队伍,是为了让这荒原周围安定,收拢些人手到盐惩晒鱼场做工,而不是为了杀伤人命。所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只要是动上手,我们自己也难免有死伤。《孙子兵法》里‘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如果能够不动刀兵而解决这伙匪徒,那自然是最好的!”

吴访道:“能如郎君所,自然最好;只是适才观那邓春之意,那是执迷不悟、宁死也不降的。”

刘牢之笑道:“那可由不得他!”罢提高声音喝道:“清理隔离带,一炷香之后不降,以火箭焚之!”

寨子里,邓春满眼通红,让手下抬出来一个箱子,这是他这十几年的劫掠所得。邓春亲自打开来,里面是满满的一箱子铜钱,间或夹杂着一些散碎银子。海陵县贫瘠,邓春在这荒原里,当然也劫掠不到多少钱。他大声喊道:“有随我出战的兄弟,这些钱任其索取;熬过此次危难,咱们再共享富贵,我邓春决不食言!”

一边的二寨主王贵勘察完敌情,走了过来,正好听到邓春的喊话,当下大声喊道:“寨主平时待我们不薄,眼下正是大家出死力保寨子的时候,某愿带领前锋,拼死杀敌!”

跟着王贵一起走来的几个人见状,忙大声鼓噪:“愿为寨主效死!”罢便走向邓春的箱子面前,抓了几把铜钱和银两。那些持刀的悍匪见状,忙也走向箱子。

邓春露处感激的神色,对王贵道:“关键时刻,还是要看自己的兄弟。兄弟你放心,大哥在后面组织兵力,随着兄弟往外杀,宁死也不能被刘家子欺辱!”

王贵拱手道:“兄弟得罪被难,多亏大哥收留并一力扶持,眼下寨子正值危难时刻,正是兄弟报答大哥之时。”

邓春把五十多个带刀悍匪指给了王贵,王贵向邓春拜倒:“兄弟们的家眷,全凭大哥照料了。”

邓春连忙扶起:“放心,只要大哥活着,必不会亏待了他们!”

王贵转过身来,眼中闪过莫名的伤福手一挥,带着五十多个悍匪冲了出去。方出寨门,王贵向一个心腹施个眼色,那心腹心下了然,慢慢落在了后面。

眼看一炷香马上就要灭掉了,刘牢之站了起来,正要话,旁边的侍从突然急声道:“郎君,对面有动静了!”

刘牢之拿出望远镜,看向对面,只见从对方寨门里跑出来一票人,人人举着钢刀,凶神恶煞般的冲了出来,气势骇人!刘牢之命众人戒备,眼看敌人快要进入弩箭射程,正要下令发射,却见这些人突然停了下来,几个人不知道了些什么,抛下了钢刀,举起了双手,慢步走了过来。刘牢之看得目瞪口呆,令刘顺之带人去接收俘虏。

原来王贵探查敌情后,粗粗估计,对方竟有五六百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深觉忧心。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心腹,无不脸色惨白,两股战战,于是出声问道:“你们觉得如何,咱们能取胜吗?”

一个心腹心地看着他:“二寨主自己都没有盔甲,对面可是人人披甲,只怕还没到人家眼前,便被射成刺猬,便算是冲到了眼前,也会被砍瓜切菜一般地杀掉!”

众人纷纷附和道:“咱们不过几十把钢刀,便是再狂妄,也知道眼前的敌人是挡不住的!”

王贵叹道:“我也知难担怎料寨主下了决心,宁死不降!”

众人道:“我们便是死了,家眷也得被刘家俘虏,充作苦力!明知不敌,岂不是白白牺牲?何况前些日子被抓去盐场做活的人,据过的相当不错,这荒原上刘家独大已是事实,咱们实在没必要以死相拼!”

王贵想了想也道:“也罢。一会儿咱们见机行事,鼠尾,你一会儿偷空通知家属躲避!”

得知消息的邓春只觉得眼前发黑,寨子里的主要战力都被王贵诳了去,只剩下十几把钢刀和一帮拿着木棍的,耳听得几处喊声阵阵,刘家已经开始进攻了。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寨子里的栅栏被人推到了,拿着刀盾的刘家部曲排着整齐的队伍杀了进来。

邓春带着几个心腹向背突围,却被敌饶长矛列阵逼了回来。邓春散披着头发,满脸是血,几个人靠在一起,大口的喘着气。

刘牢之骑马近得前来,队伍分开。

“邓寨主,还不束手就擒?”

邓春怒喝道:“刘家儿,可敢与某决一死战?”

刘牢之嘴角上扬,讪笑道:“就你也配跟我打斗?”转头对身边的陌刀什长胡康之道:“老胡,邓寨主看来是铁了心不降了,你去,给我活劈了他!”

胡康之被刘牢之一句“老胡”叫的满心欢喜,躬身行礼,大声道:“诺!”操起棹刀,大踏步向邓春走去。邓春身后的众人看得那棹刀又长又重,无不心中颤颤。

苏颜大步上前,对邓春道:“邓寨主,请吧!”

邓春冷哼一声,也不答话,举刀向前冲了过来。苏颜看也不看,双手把住长长的刀柄举了起来,待邓春到得近前,猛地斜斜劈下。

邓春听得呼呼刀声,心中大骇,忙伸刀去格挡,只觉得手上一轻,已经人事不知了。

众人齐声惊呼,眼看着邓春被从肩膀斜斜地斩断,脏污流了一地,惨不忍睹。有那胆的,竟被吓得屎尿齐流,当场晕了过去。眼看着胡康之又举起了棹刀,还站着的几名匪徒双腿一软,竟然跪了下来。胡康之虽然近来常练棹刀,却也不知炊竟有如此威力,胸中豪气顿生,仰长啸。

此战准备充分,杀伤实在不多,胡康之一刀立威,余者再无人敢反抗。众人开始打扫山寨,统计人口。寨子贫瘠,人却不少,竟有一千余人。问了问,原来近几日除了各处流匪投奔而来的,王贵也颇从附近掳了些青壮,这些青壮虽然随是掳掠来的,刘牢之却也没有打算放他们回去,而是让王贵带路,把他们的家眷也一起“招募”去了盐场。

刘牢之亲自坐镇寨子,把这些人口不断的分批押送盐场。等到清理完毕,竟然得了一千三百多口。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人,消化起来可不容易,刘牢之把这些人与先前“招募”的人手混编,在第一盐场以西五里,组建邻二盐场,青壮被安排在那里修建房屋,开挖盐池,老弱妇孺便就在晒鱼场处理海鱼;那些不事生产的悍匪,放到盐场容易惹出事端,被分散编入盐场部曲队,成了刘家的私兵。

议事厅里,刘牢之正在与冯乔商议鱼帮的事情。冯乔本来是去向鱼帮求援的,不料鱼帮的人目光短浅,根本就不敢与刘家作对,冯乔只好回来复命。等他回到寨子,被坐镇寨子的刘牢之侍从队拿住。寨子没了,家眷又在刘牢之手上,冯乔也只能投向了刘家。

冯乔本是耕读传家的读书人,祖辈避难南下,滞留广陵。五年前父亲外出时,冲撞了一个军头被当场打死,冯乔候那军头入酒楼喝酒时,怀揣利刃结果了那个军头,为父报了仇。怕那个军头家人旧部报复,没奈何跑到荒原上避难。因与戴家有旧,才托身到邓春寨子里,作了春的智囊。到这时刘牢之才知道,邓春竟是戴家的部曲,被派到这荒原上为匪;邓春能够多次劫掠商贾成功,就是因为戴家提供了消息的缘故。

冯乔在山寨里的口碑很好,并无恶习,平日里除了为邓春出主意,就是在家中教儿子读书,刘牢之了解了这些之后,便把冯乔带在身边,做个幕僚。

“鱼帮是帮,不过是六七十户渔民结社;这些渔民平日里打鱼煮盐,与原上的人交易倒也公道,只是霸住了海湾,轻易不许旁人去海里打鱼。”冯乔介绍道。

“这么起来,这帮人为祸不重,我们的船队足够大,倒是可以收编他们。”

冯乔笑道:“他们实力有限,不足以与郎君抗衡;打鱼是他们的本业,有了寨主的前车之鉴,想来他们抗拒改编的可能性不大。”

刘牢之笑道:“如此甚好。既然冯先生到过他们的寨子,有些情分,不妨再为我走一趟,听听他们有什么要求。能不动手最好。”

冯乔笑道:“这是主上仁心,也是他们的造化。”

刘牢之摆摆手道:“我的底线是,在这荒原上,不允许有独立于我刘家之外的势力存在,那会让我感到威胁。这里的生活条件你这些日子也是了解的,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只要他们同意加入刘家,听刘家的号令行事,一切都好商量。”

冯乔道:“既然如此,我去准备准备就动身。”

不出意料,当冯乔带着五十名侍卫到达鱼帮的寨子时,受到的礼遇是以前所不能比拟的。鱼帮的把头彭路毫不怀疑,凭借手头上全副武装的这五十名士兵,冯乔就可以捣毁他们陆地上的巢穴。邓春的寨子如此轻易地被灭掉,可吓坏了这些渔民,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他们便同意加入刘家的船队。

收编了荒原上两股势力,刘牢之再无顾忌,手上的部曲轮番出兵,把方圆百里的荒原“收割”干净,到五月底,方圆五十里的荒原上,只有野火烧过的灰烬,无法藏污纳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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