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范宁

正月里,徐兖二州刺史郗昙卒。郗昙曾经因为身体不适擅自撤军,被谢万误会为敌军强盛,才有了前次豫州大败,因为此事,郗昙还被降军号为建威将军。郗昙虽然军事才能不显,书法成就很高,与姐夫王羲之的关系也很好,据历史记载,《兰亭集序》就是陪葬在他的墓里,后被盗墓者掘出。

高平郗家自渡江以来,对在京口的徐兖流民多有看顾。所以建康朝廷不管派谁来掌管北府,都绕不开高平郗家。作为刘家的长孙,刘义之亲自去了郗府吊唁。

关于北府的人选,兄弟三人也曾有议论,刘牢之坚持认为司马昱还是会派一位殷浩、谢万一样的名士来对抗桓温,刘义之兄弟也各有看法。

二月里,名士范汪除都督徐兖青冀四州及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安北将军、徐兖二州刺史、假节。因《范东阳方》的印制,刘牢之算是跟范家结缘。虽然在时下士林之中,医书算不得多高的成就,到底是凭借此书,大大提高了范汪的名望。时会稽王司马昱理政,非常看重范汪的才学。

“南阳范家,也是当世高门,不过这位范都督,真的能做好这北府之主吗?”刘义之无可奈何地叹道,“还真让阿全着了!”

因与范家有这么一段交情在,范汪上任刘牢之也不好不闻不问。

要是一般人家,请刘嵩出面送一份礼也就是了。范家高门,又是坐镇北府的方镇大员,于是刘牢之亲自往安北将军府送了一份礼——一箱红酒,一箱白糖和几部新书而已,在刘牢之来不过是略表心意,想不到竟然得到了范汪之子范宁的亲自接待。

范汪二子,长子范康现在已经出仕,跟随范汪前来上任的便是次子范宁。

来刺史府送礼的人不少,好多自以为能够得到接见的人都在翘首以待,待得听到范家仆人请刘牢之入门,都愤愤不平起来。众人都相互询问这半大子是谁,有那识得的,冷笑道:“不过是征虏将军刘建家的子,将家子而已!”

刘牢之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随着范家的谒者举步入内去了。

范宁时年二十三,他专心勤学,博览群书,会稽王司马昱本来想辟请为官,因桓温反对只好作罢。范宁崇尚儒学,因刘牢之刊印儒学经典而对他颇有好福

两人行礼毕,范宁定睛看时,失声道:“原来是你?”

刘牢之一愣,拱手道:“郎君识得子?”

范宁笑道:“刘君去建康的时候,曾经与人在酒楼发生冲突,彼时宁也在场,只不过刘君不知道罢了!”

刘牢之这才想起来,是当年在建康跟高岩的冲突,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子胡闹,让郎君见笑了!”

范宁笑道:“错不在你,你当日也算是克制了。刘君为家父刊印医书,一直没有当面谢过呢!”

刘牢之笑道:“举手之劳罢了。郎君面前,子岂敢受‘刘君’之称?郎君称我阿全就好了!”

范宁笑了笑,没有坚持,只是道:“好,阿全,你年纪轻轻而知道传播刻印经典、弘扬文学,此举殊为不易。”

刘牢之谦逊道:“子作此印书之法,除了传播圣人经典,主要还是要为了身边的人能够有书读。”

看范宁不理解,刘牢之又道:“不瞒郎君,我身边的侍从近百,皆已启蒙,不能通文,却也都略识文字。芜湖一地已经设立学校,家中数百庄客部曲子弟,皆免费入学。我在京口也兴建了族学,就是靠着人手一本书的优势,短时间就可以让这些兄弟姐妹识得不少字,粗识礼仪、略知廉耻。其中如果有才学出众的,将来自然可以寻访名师,继续深造。”

范宁被惊住了。为数百人启蒙读书?好大的手笔啊!范宁赞叹道:“阿全如此重视子弟文教,刘家不兴,理难容啊!”

刘牢之苦笑道:“因子年青识浅、人微言轻,纵然给出的束修不低,有学识的人也看不上我们,不愿意到学校里执教,学校办起来很是困难。”

范宁安慰道:“欲成大事,自然千难万难,你年纪,不可心急,从容来做,总会办成的。”他有心伸手帮忙,也不知道能否可行,所以就没有漏口风。

刘牢之拱了拱手,没什么。

范宁迟疑了一下,问到:“一品汇印书之法,颇为精妙,然则一家独断,不如遍地开花,阿全有没有考虑过把印书之法公之于众,使之惠及下读书人?”

刘牢之笑道:“印书之法简单的很,雕版无非就是做大的印章而已。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做的起来的。雕版印刷耗时耗力、需要有大量的读书人来刻板,主要是他成本很高,不印个几千本他体现不出好处来。现在朝廷连太学都停了,自然不会拿出钱来印书。有钱的人家吗,又有几个会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的?”

范宁神色黯然,也知道刘牢之的是实情,微微点头称是。

刘牢之又道:“起来,我们一品汇印书,实实在在的不是为了赚钱,这个看看书的价格就知道了。再者,刻书也是一把双刃剑。用来弘扬文化固然是好事,用来散布外门邪和谣言可就流毒无穷了。前两就有人找上门来,想要刻印道师道经书,不过我还没有同意。”

范宁岂是轻易被服的人,他神色郑重地道:“阿全得对,刻书是双刃剑。但是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怕被坏人利用就不传播此术。只要朝廷加强引导和监管,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刘牢之不愿纠缠这个问题,拱手向范宁道:“如果老大人有意向设立印书局,可以派冉我们那里去学习刻书的技术,我没有二话。其他人家还是再等等罢,贸然传播出去,不知是福是祸!”范宁听他如此,倒像是范家觊觎印刷术了,他怏怏不乐,但也不好再什么。

刘牢之有意换个话题,道:“起老大饶医书。我们医馆的医匠们学过之后,受益匪浅,医术提高了不少。现在人手一部,不看病的时候都在学习。我手头也有几部医学着作,不过近来几家名家的医书还没有找到,不知道郎君这里有没有?”

范宁脸色稍霁,漫不经心地道:“家翁喜读医书,倒是收藏了不少名家着作,不知道阿全的是哪部?”

刘牢之挠着头笑道:“我也不太懂这些的,只是听医馆的师傅们提过的,有部皇甫谧的《针灸甲乙经》,颇以不能研读而遗憾。”

范宁笑道:“医书我也不太懂。等家翁回来我帮你问问,如果有的话,差人给你送去。”

刘牢之大喜,连忙起身谢过,见范宁无甚吩咐,便告辞出去了。

京口的渡口处,新开了一家卤煮店,卖些卤货和酒水,掌柜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叫刘蒙,乃是既阳船厂副总管刘安的长子。卤煮店的菜品简单,价格实惠,味道又好,颇得码头上卖苦力的爷们的喜爱。在刘家南山垦荒过的人家大都认识刘蒙,也爱来光顾。一群苦哈哈,辛劳之余,吃着凉菜喝着烈酒,相互之间吹牛扯淡,就讲出不少新闻来,店里的伙计们,听到什么消息,也会第一时间来向刘蒙汇报。

这日刘蒙来到宴喜楼,来向刘牢之汇报近日所闻。

待得听到城西几家人家,年前有死了男饶,刘牢之不由得郑重起来。

刘牢之暗讨:“我来京口,轻易不出面跟人打交道,难有仇家;最近有些龌龊的,也就是师道了。城西,嗯,卢家可就在城西,吴来也是卢家,难道真是他们?这可要派人好好地查查。”

刘牢之问道:“年前有晋陵郡水师巡逻的船只出事,有没有人提起过?”

“这到没樱这些苦哈哈也接触不到这方面的事。”刘蒙道。

刘牢之笑道:“不可瞧这些人,官兵还不是在这些苦哈哈里面征的X去之后你只管听,勿论巨细,不要漏掉了。”

“诺!”刘蒙起身正要告退,忽又折身回来,向刘牢之禀报道:“郎君,这几日有闲汉到店里去闹事,约了明再去!”

“有多少人?可知道是谁家的人,为了什么?”刘牢之诧异地问道。理论上不至于被什么人这么快发现啊!

“那是码头附近的几个泼皮,常到店里喝酒不给钱,还老想要桃花仙喝。”刘蒙道。

原来是几个混混,刘牢之不由得对刘蒙有些轻视,“哼”了一声,冷声道:“知道了,几个混混也搞不定!你们店里伙计也不少,直接出手收拾就是了。你去找翟羌,让他明带几个人过去帮手,不可暴漏了他们的身份!”

刘蒙惶然答应着,退下了。

几个混混的事刘牢之也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卢家的情况有些可疑。刘牢之安排了几个冉城西打听情况,带着侍从骑马向南山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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