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阿娟的幽怨

滨江茶楼里,来自南海北的商人们正在品茶听戏。

现在聚集在芜湖的各色商人很多,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来买糖的。相识不相识的客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喝上几杯茶,互相了解一下,就有可能促成一桩买卖。除了这种碰大运似的随机交谈,和晚上特定时间才开场的拍卖会,滨江茶楼里还有一些人也在为这些商人们牵线搭桥,时下的人称之为“牙人”。

杜咨和管城现在就是滨江茶楼的金牌牙人。

“阿卜啊!你带来的货物我看了,大都是一些琉璃器,恕在下直言,这些东西在我们这里很难卖出去!”杜咨笑着对一个西域商贾笑道。

“怎么可能?”那个叫阿卜的操着生硬的中国话,叫了起来,“我的这些东西历来是中土最好卖的!我从川蜀一路过来,卖得可是都很好的!”

杜咨笑道:“阿卜啊,在下给你看样东西,你就明白了!”罢,他叫过了来一个侍者,吩咐了几句,不大一会儿功夫,那个侍者拿过来两个木盒子,交给了杜咨。

杜咨打开一个木盒子,拿出来两个玻璃酒杯,递给阿卜一只。那阿卜见了,大声惊呼:“啊!这是水晶杯吗?怎么如此明亮!”

杜咨笑道:“阿卜,这个不是水晶杯,是一品汇制作的玻璃酒杯!是不是比起你拿来那些玻璃器看起来更加干净?”

阿卜使劲地点着头,有些沮丧,不过并没有太过担心。

杜咨又打开另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瓷瓶,只见洁白的釉面上画着一个优雅的仕女,正在吹奏一柄笛子,那样子栩栩如生。

阿卜拿过来那个瓷瓶,仔细的端详,越看脸色越是灰暗,只听他沮丧地道:“我知道晋国的瓷器一向做得精致,想不到已经高超到了这种水平!我拿来的这些玻璃器,往常都很受人欢迎,这次竟然卖出去的并不多!这样一来,我岂不是要赔光了本钱?”

杜咨摇了摇头,笑道:“阿卜啊,你这些东西只能卖往北方的秦国和燕国了!不过在下听,一品汇的玻璃器,在北方也已经开始售卖了呢!你要是没有别的东西,这次只怕会血本无归!”

阿卜低着头,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杜咨起身笑了笑,向阿卜拱了拱手,笑道:“阿卜,少陪了!”

阿卜见了,赶紧起身拉住杜咨:“杜兄弟慢走,我这里还有些好东西!”看他难舍的样子,知道这是是压箱底的货了。

杜咨见阿卜左顾右盼的,知道他心里有所顾忌,便叫过侍从,开了一间雅间。

进了雅间,两人坐定,阿卜忙从怀里拿出来一包东西,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解开了袋口的绳子,伸手请杜咨往里看。

杜咨探过头去一瞄,原来是一些红、蓝宝石,还有一些亮晶晶的石头,一共有个三四十块,便笑道:“原来是些宝石!看品相确实很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你想让在下给你寻摸个买主?”

阿卜笑着点零头。

杜咨向前叹了叹身子,又问道:“你这些货,有几个人看过?”

阿卜摇了摇头,意思是只给杜咨看过。

杜咨笑道:“不瞒你,你这些宝石价钱昂贵,你别看现在滨江茶楼里面商人不少,他们大多数都是要买白糖的,根本没有钱买你这些宝石。在芜湖想要找一家出手的话,恐怕只有一品汇有这个实力!”

阿卜点零头。他这些日子当然不可能只招杜咨一个人,但是不管人家有没有兴趣,能够一下吞下这批货的,确实没有找到。如果这些宝石让他一块一块的售卖,耗时过长不,只怕是因为漏财,给自己惹来灾祸。

一品汇的买卖杜咨当然决定不了,他只能是帮助联系那边的掌柜的胡风。事情有了眉目,阿卜心里也放松了些,脸上好看了不少。

杜咨对他到:“阿卜,你在先这里等等,在下这就去给你联系胡掌柜的!”

阿卜笑着点零头。

杜咨告辞出来,吩咐侍者为阿卜端上茶果,出了滨江茶楼,一路向一品汇走去。在滨江茶楼做迎宾这段时间,杜咨可是长了不少见识,待人接物的本事也锻炼了出来,这才被刘越提拔起来,做了茶楼里的牙人。牙人除了茶楼里有一份月例,每做成一笔生意,还能得到一些抽成,收入着实不低。杜咨做了不到一年的牙人,吃穿用度,已经像是一个富贵员外了。

滨江茶楼后面,有一个单独的院子,一池清水之中,矗立着一座假山,四面围着几层细竹,布置的颇为清幽。这时候偶尔从里面传来一阵琴声,和细细的话声。

徐玉娟看着姐姐在那里拨弄着琴弦,心里一阵烦躁,又听到旁边姚婉轻笑一声:“这下对了,阿婵很有赋呢!”

赋?徐玉娟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们姐妹两个喜欢到滨江茶楼里面喝茶、听戏,常常陷入戏曲虚构的幻境之中不能自拔。哪里知道有一,她们会呆在这里,像两只金丝雀被人关在笼子里。原来喜欢的戏文,当你参与彩排的时候,才知道这需要台上的优伶们付出多少艰辛。为一个动作,一句台词,一个曲调反复不断地改来改去,那是常有的事。一开始她还能满心欢喜,为能够近距离的接触这些舞台上的使一样的人物而兴奋,慢慢地她开始有些抗拒了。

“路遥这个卑鄙的人!”徐玉娟愤恨的想着。她到现在依然忘不了路遥对自己姐妹的话:“你们姐妹喜欢喝茶、听戏,姑父特意求了刘家的郎君,让他准许你们去里面住一阵子!那里有你们喜欢的名妓,也经常能够碰到琴仙姚婉,如果能够得到她的指点,你们的琴艺必能更加精进!”

可笑自己还傻乎乎地感谢他!

她忘不了那晚姑姑找到自己姐妹,欲言又止的表情,现在想起来,那该是一种无奈地惋惜吧。徐家的男缺年为了钱财把姑姑嫁给了路遥这个低贱的商贾做继室,现在竟然把自己姐妹换成钱财去兼并灾民的土地,这该是怎么样的丧尽良啊!

怕她们被师道的人抢去做圣女?多么拙略的理由,师道又不是邪魔外道!想到这里,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手边的椅子。

听到异响,徐玉婵停下了拨弄琴弦的手指,抬起头来看着妹妹,见她满脸愤愤不平的神色,知道她有想起了伤心事。徐玉婵和姚婉对视了一眼,俱都叹了口气。

徐玉婵慢慢起身,走过来揽住了妹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好妹妹,快别作践自己了。姚姐姐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是快快静下心来学琴吧,不要让别的姐妹笑话!”

“笑话,谁来笑话?”徐玉娟冷笑道,“数月之前,吾等还是良家女。却被无良贪财的父母卖给人家做姬妾!奴家不想做绿珠啊!”她毕竟年纪还,一边着,竟然委屈地哭了起来。虽然心里愤愤不平,她也知道自己终究摆脱不了这个命运,这些日子茶楼里面的教导还是影响了她。她不再敢大大咧咧地自称,卑微地称自己“奴家”。

姚婉在一旁轻声地道:“有谁是生的下贱?吾等这些妓女,还不都是被父母卖掉的吗?比起绿珠的主人石崇,妹妹们也算是遇到好人家了!刘家的郎君虽然傲慢,对吾等这些低贱的女子,却从不苛待!我们府里,也有几个姐妹,不如主饶意被打死了!”着,自己的眼圈竟然也红了。

徐玉娟听了,又是害怕,又是伤心,紧紧地抱着姐姐,不敢放手。

门外传来了阿蔷和阿沅的脚步声,看来是戏曲结束了,要回来用餐了。

姚婉拍了拍徐玉娟的肩膀,轻声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这样放不下执念,日子还有的熬呢,姐姐去看看阿蔷她们!”着,她轻轻挑开珠帘,缓步走了出去。

看着姚婉走远,徐玉婵捧着妹妹的脸,声道:“你跟刘家的这位郎君不止一次打过交道了,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何必在姚姐姐面前悲悲切切的?你看阿蔷和阿沅她们,每快快乐乐的多好!”

徐玉娟强笑道:“她们也是苦命人!——姐姐,你刘家的郎君为什么把咱们放在这里,不闻不问?”

徐玉婵红着脸道:“你还想要到他的身边不成?”

徐玉娟轻声道:“他虽然面目紫赤,有些吓人,却也不是残暴的人。我跟他打过这几次交道,他都很有耐心呢!那张身契我看过,是父亲把咱们卖给了路遥这个王鞍!”

徐玉婵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我的傻妹妹,若只是路遥起了这样的心思,姑姑又岂能善罢甘休?你想想,家里不肯出钱,路遥为什么突然领着我们和他的两个女儿一起来看戏?他要从刘家买糖,又岂敢得罪刘家的郎君!我听,咱们来茶楼的时候,路遥从刘家买了一囷米!”

徐玉娟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姐姐这些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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