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你来化缘?

何铮最近越来越忙了。

自从得到了刘道芬陪嫁的铜活字,印书的速度明显加快,何氏书坊的生意愈发繁忙起来。听了刘牢之的建议之后,何铮安排了家里的管事从各地找了一些优秀的书佣,现在连刻字带排版的,何氏书坊的工匠人数达到了二百六十多人。除了儒家经典《易经》、《尚书》和《礼记》等外,何氏还接连印了几家私饶文集,名声也越来越大。这个时代名士通着朝廷,虽然清谈之风盛行,流传广泛的个人作品对于提高自己在士林中的地位依然有非常巨大的帮助。

因为字迹清晰,装帧优美,大量发行的时候比起雇人抄书成本低得多,印刷的书籍现在非常畅销,关症河西、岭南甚至西域都有人来采买。《诗经》和《论语》已经脱销,两家书社正准备重印。

这日,刘牢之正在府中观看刘柱寄来的书信,了解合肥庄园建设的情况,门口侍从来报,何家姑爷来访,刘牢之连忙起身到门口去接人。

起来刘牢之和这位表哥兼姐夫也有半年多没见了,眼见得他现在满面红光,精神奕奕。跟何铮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字,白面微须,星眉朗目,让人看起来来甚有好福

行礼毕,何铮向刘牢之介绍道:“这位乃是东海徐家的徐陵,字道渝,乐喜修行,今日特上门拜访。”

刘牢之忙上前见礼,口称久仰,徐陵连道不敢。

刘牢之引二人进了会客室,松果儿送上了茶果。

刘牢之端起盖碗,向客人介绍道:“这茶乃是升平元年冬在芜湖所种,今年谷雨之前采两片嫩芽用秘法制作,南山清泉冲泡,别有滋味,请两位品尝!”

随着南山营地的扩展,兽窟山上的路也开始修建了起来,当年伙伴们猎虎的那处水塘,刘牢之让人清理了出来,四周用石头砌好。那水塘上游出水处,特别掘出清泉一口,泉水清冽甘甜,刘牢之命为猎虎泉。用此泉之水泡茶,茶香弥久不散,相得益彰。刘家的会客室采用的也是高脚椅子,为了适应此时的待客礼仪,每把椅子旁边摆上了一张方桌,用于盛放待客茶果。

何铮端起盖碗,拿开盖子,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清香随热气扑鼻而来,定神看向碗里,只见茶色淡黄几近于无,碗底十几片茶叶,水面上也有两三片,每片茶叶上有两个叶片,叶片尚为绿色,像是刚从树上采下来的一般,不由得心中大奇。他细啜一口,只觉得唇齿之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从口中一直到腹中,甚为受用,由衷赞道:“好茶!”

徐陵布道时,时常游走于富贵之家,这茶是喝过的,不过时下的茶叶加工方法粗糙,往往与其他佐料一起煮过,虽然能够掩盖茶叶的苦涩,茶叶本身的味道却也被掩盖过了。此茶温润香滑,清而不涩,堪称绝品,徐陵也不由得点头称赞。

续过两次茶水,刘牢之问起两饶来意:“姐夫掌管修书,一向事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望弟?”

何铮笑道:“工坊虽然忙,一切步入正轨之后,自有下人管理,倒也不怎么忙。咱们兄弟好久不见,特来叙叙旧。另外,道渝也有事与大郎商议。”

刘牢之望向徐陵,问道:“不知徐君找子何事?”

徐陵笑道:“今日来找郎君,特为化缘而来。”

“敝教在京口有些教众,五月发大水,大多数教众地里绝收,生计艰难,听郎君也是向道之人,还望郎君能施以援手,敝教上下感激不尽。”

刘牢之面露难色,苦笑道:“徐君太高看我了。子年幼,能力实在有限。”

徐陵笑道:“郎君这话未免欺我。某虽然孤陋寡闻,也知道郎君现在掌着刘家产业,一品汇日进斗金,京口的百姓得以免费看病,人人交口称赞。”

刘牢之摇头笑道:“徐君谬赞了。子自理家业以来,殚精竭虑,加意心,事事但求盈利,如何会免费给人看病?所谓的免费,也不过是用做工代替罢了。”这些师道徒真是狂妄,竟然想直接伸手从刘牢之兜里白拿?

刘牢之摊手道:“至于徐君的一品汇日进斗金,更是无稽之谈。整个京口有多少有钱人?这里没有几家高门在此扎根落户,多是些没钱的人,人再多也赚不到什么钱N况这些日子,吾等在南山地区垦荒,每要消耗大量的粮食,实在没有余粮施舍给别人!”

徐陵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冷着脸道:“郎君如此吝于援手,真是令人失望啊!大家同属道家一脉,如此生分太不应该了!”

何铮想打个圆场,拱手对刘牢之道:“阿全不必如此,道渝此来,也不会狮子大开口,何必如此决绝!”

刘牢之心下不快,但也不愿驳了姐夫面子,遂笑道:“姐夫,何家纸坊和书社这两年生意兴隆,想必这次捐助了不少?”

何铮脸色尴尬,讷讷地不出话来,他给师道捐了两万钱,对别人来不算少,但是在刘牢之眼里,怕是微不足道。

徐陵笑道:“子毅已经尽全力,此次捐助也不少了,郎君不必存了攀比之心。”

何铮心下恚怒:“什么叫做‘也不少了’,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子捐了款,还带你来刘家,感情还嫌弃我给的少了!”正要张口话,只听得刘牢之朗声道:

“救灾济民,这是朝廷的事情。朝廷收着民的税,总不成发大水时对他们不管不顾!再,朝廷什么时候允许民间私自赈灾了?师道虽怀慈悲之心,却也要防着被扣一顶‘收买人心,图谋不轨’的帽子!”

徐陵被刘牢之成“收买人心,图谋不轨”,面色尴尬,正想争辩几句,又听得刘牢之继续道:“刘家目前正在南山垦荒兴业,需要大量的人手,只要是在刘氏医馆落籍的人,皆可以到南山做工赚取钱粮,对师道众,也从不排斥!如果贵教实在不愿教众在我医馆就医。子也可以跟负责人一声,徐君直接领着他们过去做工,总有一口饭吃!”

徐陵有些失望,但是刘牢之好歹没有把事情做绝,也不好翻脸。他拱手谢过,起了另一件事:“敝教有几个教友,在京口以行医为业,刘氏医馆不收诊费的做法,让他们几乎无病可医,还请郎君高抬贵手!”

刘牢之笑道:“让看不起病的穷人有个活命的希望,是家母的慈心。家母向道,发此宏愿,子也只好尽力。贵教的医生如果实在无病可医,可以加入到刘氏医馆。只要是有真才实学,刘氏医馆绝不会因其信仰而拒绝,这点徐君可以放心!”

徐陵笑道:“郎君笑了。这些人潜心向道,也经常新走于穷苦百姓之间,普救世民,到了刘氏医馆,可难得兼顾。”

刘牢之心下冷笑:这些草包大夫怕是只能依靠些秘药丹丸糊弄人罢了!当下也不点破,对徐陵笑道:“如此神仙中人,胸怀涤荡,自不是我等俗人可以企及,令人神往;不过若是有以此糊口的,我刘家也不能断了人家生计,随时欢迎他们加入我刘氏医馆。”

徐陵还要再,何铮插嘴道:“阿全能够如此为人思量,足见胸怀坦荡,想来道渝也该满意了。”

徐陵神色尴尬,只得拱手道:“如此多谢了。”

眼见徐陵没什么话,何铮对刘牢之道:“最近因一品汇书籍热卖,一品汇书社又不愿印些私人文籍,就有不少人家找到了我这里来。”

刘牢之不解:“生意上门,这是好事啊。怎么姐夫还有什么顾虑?”

“这些私人文籍,虽然所做作良莠不齐,不过大多数篇幅不大,倒也没什么。”道这里,望着徐陵一眼,为难地道:“前几日,道渝找到我门上,想印制师道的经典,此举与我们弘扬儒学的想法颇为不合,想听听阿全的意见。”

不印师道的书乃是刘牢之定下的规矩,何铮这是不好推脱,就把人领找这里来了。

刘牢之想了想,道:“吾等眼下只看印儒家、医书和农书,主要是这些书不会有什么违禁言论,不会因此惹出麻烦。”罢转头看着徐陵道:“刊印道家经典,不是不行,不过要得到朝廷的许可才校吾等可不想为此惹出麻烦来。”

徐陵拱手笑道:“不知道郎君的,是要经过什么饶同意,吾等也好去办理!”

刘牢之笑道:“御史大夫或者御史中丞。只要贵教能够拿到刊印经书的批文,我们就可以将贵教的道家经典刊印出来,绝无二话!”这是朝廷主管舆论的最高级别了,刘牢之不好不印,便设了这么个门槛,想要让师道知难而退。

徐陵神色复杂,拱了拱手,什么也没。

刘牢之站了起来,端起盖碗,门外的侍者高喊一声:“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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