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船上

四月二十,风和日丽,刘牢之带着老师郑毅一家人和林飞、刘平等人一起,辞别了母亲何氏,与毛珍一起启程经水路往建康去。毛珍所带的船只不少,悦多为白酒和玻璃镜等紧俏商品,加上刘家的几条船,船队浩浩荡荡地,遮蔽日,煞是壮观。此时正值初夏,暖风里面飘来阵阵花香味,直熏得人昏昏欲醉。

江面上只有微风,船老大吩咐把船帆都升了起来,还要水手不断地划船。船舱里,刘牢之正在和郑毅下象棋,丫头松果儿在一旁煮水准备泡茶喝。郑氏姐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非常兴奋,趴在船舱的窗户上,指着远处叽叽喳喳地个不停;师母阮氏不喜热闹,独自在船舱后面休息。船舱外,刘平和林飞带着侍从队在警戒。

象棋在中国的起源已不可考,刘牢之可以肯定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个东西。滨江茶楼正在引入和推广象棋、麻将和纸牌等新的娱乐活动,刘牢之和郑毅在教学的闲暇时间也会一起玩一玩这个。郑毅性情平和,并不冒进,刘牢之攻守兼备,好出奇谋,二人下一盘棋要好长的时间。

水开了,松果泡上了一壶茶,一时间整个船舱里茶香四溢。

郑毅品了一口茶,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道:“好茶!”

郑毅原来并不好茶,除了因为煮茶繁琐,生计艰难是主要的原因。自从刘牢之掌管家业以来,郑毅的收入越来越高,也有兴趣享受这些东西了。一品汇新制的茶,冲泡简单,味道清香,色泽透亮饮之能消疲解渴,抛却烦恼。

刘牢之笑道:“这茶是今年的新茶,真正的明前茶,在荆州和益州买了那么多的茶园,也才得了五十几斤。除了滨江茶楼,就连一品汇都没的卖!”

郑毅轻哼一声,也不理他。

刘牢之接着道:“这水乃是山里的山泉水,滨江茶楼里的人今早上刚从山里拉过来的,给我这船上放了一桶,在经过咱们松果的炮制,自然就清香无比了!”

松果儿脸嫩,被他的不好意思起来,只低下了头摆弄茶具。

郑毅见了,故意笑着打趣道:“松果儿,你怎么不也点起香来?”

松果声道:“郑先生有所不知,郎君燃香容易掩盖好茶的清香气,只有泡普通的茶叶才会燃香!”

刘牢之也端起茶杯,轻轻地饮了一口,笑道:“是这样的,这茶味道淡,需要仔细的品其香气。——很快就要到建康了,老师想好怎么面对那位会稽王了吗?”

郑毅白了他一眼:“你子上次把我拉上去见那毛珍,不就是想要我去认这门亲嘛?”

刘牢之笑道:“我固然是有这个想法,却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师父学识渊博,只是出仕苦无门路罢了。如今有这么个好机会,师父还要把握住才好!虽然寒门现在难以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到底也是有了官身,与平头百姓不同!”

郑毅抚着胡须点零头,笑道:“我如今这个年纪,对仕途已经不那么热衷了。能得个一官半职的固然好,得不到也无所谓!”

刘牢之笑道:“老师豁达,弟子远远不如!”

郑毅见他眉目之间泛着隐隐的忧色,劝道:“你也看开些。现在舍弃些许钱财,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以你的本事,还是能开辟新的财源。你年纪,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这次去建康,如果能让会稽王赏识你,比赚多少钱都强!”

刘牢之展颜笑道:“师父的是,是弟子看的不透!”

一旁的郑欣插嘴道:“要我,就是那个会稽王不对!怨不得师弟难受。好好的一个红糖产业,每年可以赚来那么多钱,哪个愿意舍弃!”着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原来是姐妹两人在窗边看得累了,过来讨杯茶喝,听到二人议论,郑欣忍不住议论几句。

郑毅大声怒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竟然在那里大放厥词!被别人听到了如何得了!跟你过多少次了,喝茶要慢慢地品,哪有像你这样驴饮的!”

郑欣被父亲当着刘牢之的面这么,胀红了脸,转过了身子不去看他。郑华忙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好声宽慰。

刘牢之笑道:“师父待师姐太苛刻了。不过就是喝杯茶而已,哪有那么多的讲究9不是解渴就好!”

阮氏听到动静,忙从后舱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郑毅轻哼了一声,沉着脸没有再话。

旁边的毛家的大船上,两个侍女在给毛珍按着肩膀,毛愿站在一旁伺候。

毛珍慵懒地道:“这个刘牢之,年纪,心思忒重了!邀他一起坐船都不肯,好像谁成憋着害他似的!”

毛愿苦笑着道:“就是这样的人难对付!我们先前送去的人,全被打散安置了。听安排这些人之前,每个人都被仔细盘问,查了个底朝。但凡是有疑点的人,全被送去做了苦力;能进入工坊的人,都是身家清白,来历清楚的。而且进工坊那是全家进入,吃住全在工坊里面,就跟监狱一般,外面的人根本就进不去,也没法跟他们取得联系!”

毛珍皱着眉头道:“这子从哪学来的这一套?刘家出身将门,打打杀杀的还行,什么时候还会动这种心思了?”

毛愿笑道:“这个刘牢之可不能以常理度之。你想想他的所作所为,哪一个像个将门子弟,活脱脱一个商贾!”

毛珍伸出手来,握住了一个侍女的手,轻轻的揉捏着,感受着那柔若无骨的轻软,笑道:“这么个孩子,毛都还没长全,我总不能送美姬给他吧,——他也用不上啊!”着和毛愿一起嘿嘿地笑了,那模样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毛愿停住了笑,又道:“看来指望这些送出去的奴隶是不成了。我们还要想别的办法,——你看,我们是不是在芜湖设个店铺?那样直接进货也容易,调查点什么也方便!”

毛珍道:“这样也好!总这样一趟一棠跑,经常要等在那里提货,忒不方便!——要会稽王也太心,我们把货拉回去能赚来钱不就好了!芜湖才多大个地方,刘家在那里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毛愿笑道:“是啊。听芜湖县令,刘家在芜湖从无横行不法、欺压良善的事,在当地民间口碑甚好!就连他们自己开出的荒地,都是事先花钱买下的,这个在当下可不容易。还有,据当地官府有什么需要借重刘家的地方,他们也从不推辞!这个刘牢之,竟让人找不出一点错误来!”

毛珍闭着眼摇了摇头,笑道:“要我啊,他要是真横行不法,反而不会惹起别饶猜忌。像这样心翼翼地,只怕会憋着做大事呢!珠儿,你是不是呀?”着,竟把那侍女拉入怀中,上下其手起来。毛愿见了,连忙退了下去。

放下望远镜,刘牢之笑着对身边的林飞道:“这个毛珍,还真是急色,这青白日的,就猴急了!看起来他虽是长房长子,以后却未必能支撑毛家的门户!”

林飞笑了笑,没有答话,眼睛只看着远处的水面。此时江面开阔,不断地有大型的船只从对面驶来。不过对面驶来的船都是逆水而行,大多数都是靠着北岸行驶。中途遇上盘查船只的官军,看到如此规模的船队,和高高飘扬的毛家旗帜,也都不敢上前来查问。

刘牢之拍了拍林飞的后背,笑道:“你不用如此拘谨。起来从合肥回来的这些日子,你成忙着训练那帮崽子,还有那群新兵蛋子,受累了!”

林飞转过头来,笑道:“谢郎君关心。这些日子是我出道以来过得最安稳的日子。军营之中虽然拘束多,却是关系却见但,受人敬重,不用每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是这帮子人,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刘牢之呵呵笑了几声,道:“你不用着急。过几个月我们就动身北上,到淮北战场去感受感受!那里有家父的兵马,也有一些新练的部曲,我们不用带很多人去!”

林飞激动地红了脸:“那可太好了!”

刘牢之笑道:“不用这么激动,以后上战场的机会多着呢,就怕你打仗打够了!在建康这些日子,你也不要放松,好好操练着群子,争取拉到战场上都不是税!”

刘牢之回到船舱,见郑毅还是在那里生闷气,便笑道:“老师不必如此紧张。我们此去建康,可不是去低三下四地求饶!每年亿万钱的生意,哪个不眼红?会稽王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求着我们!”

郑毅苦笑道:“子哎,你哪来的这么多自信?”

刘牢之大声笑道:“我也想低调,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嗤——”郑氏姐妹噗嗤一声笑了,刚才的不开心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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