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哈哈哈,你倒是一点儿都不怕我,倒教得身边的奴婢们也不怕我!”靖阳太子笑着看着这一对主仆,真是有趣。转头看了一眼元冬,又看了一眼仍旧安安分分跪着的锦香,将她扶了起来,“谢殿下。”

锦香行了个礼,站到了一边。至于元冬,就算在怎么没脑子,此时也是意识到的了,马上就再一次跪在地上,行礼道,“殿下恕罪,奴婢不该擅自起身,还出言顶撞公主。”将头埋的深深的,元冬呀,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呀!

“哥哥性情最是‘温婉’,定然不会如此狠心责罚她们的!”朝歌见元冬如此,算你识相,对着靖阳俏皮的道。

她的这个哥哥,虽没有什么大的架子,可也不似她那般,无规无矩惯了,平日里同底下的人打打闹闹,他是最重礼数的!

“温婉?!朝歌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竟敢用‘温婉’二字来形容我!恩?”温婉?那可是形容女子的,这个朝歌真是!

“谁让哥哥长得好看呢,就像朝歌一样好看,脾气又好,又”朝歌一连串的,也不忘顺带上她自己,还没等全部完呢,就被靖阳出言打断了。

“行了,没羞没臊,还不快下来!”佯装生气的道。

“那哥哥可要站稳了,好接着朝歌,”话间,朝歌便一跃而下,往靖阳的怀中扑去,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担心。

因为她知道底下的人一定会牢牢的护着自己的。他们是兄妹,是至亲兄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自然可以拿命交互的,若是连哥哥都不能相信,还有谁可以信任。

后来的朝歌也不止一次的像现在这样,一次一次的用命去搏,去争,为自己,为哥哥,靖阳都不曾让她失望。

可有一次,只那一次的相舍,最后付出了他生命的代价,也让朝歌失去了比生命更重的东西,那是什么,是为了什么,朝歌至死也不曾彻底明白。

“心!”靖阳嘴里喊着,生怕她摔着哪里,手却是牢牢的接住了一个调皮矫情的捣蛋鬼。

“近日又偷吃了什么,这般重了!又这般顽劣,以后谁还敢娶你!”看似嫌弃,言语间却尽是宠溺,眼神里全是温情,任凭这个女子在他的臂弯下笑的开怀。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照顾她的,他是太子,未来的王,他定是能让她在她的身后,平安喜乐,荣宠万千,哪怕不是一生一世,也会是永永远远,倾尽所能。

只是他忘了,他的朝歌,终究要嫁人。

他的朝歌,为他而嫁。

他的朝歌,所嫁非人。

“你们都下去吧。”靖阳对着底下的人吩咐道,包括元冬和锦香。

“是,殿下,奴婢告退。”

“哥哥是嫌弃朝歌了吗?”朝歌问道。

“自然是……不敢的。”靖阳刮了刮她的鼻子,这般笑着道。

两人并肩走着,漫无目的,这王宫大的很,这地方也静的很,他们将可以好多好多的话,只是两个人能的话。

“今日贵妃有喜,新生皇儿,哥哥不是应该在韶华殿打点事宜,准备今晚的中宫盛宴?”朝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随手折了路边的一朵花,放在鼻尖,闻了一闻,开口问道。

淡紫色的花瓣,发出清新淡雅的香味,很是好闻,朝歌将花拿在手中,一路走。

近日兰渠宫中有喜事,陛下的宠妃,兰贵妃殷氏,新添了一个皇子,陛下已年过半百,如今又得新子,自然是开心的不要不要的,巧的是,新皇子出生当,不知哪里人在哪里寻得的一块神石,让陛下觉得这是皇族庇佑,上有灵,是大大的福泽,并准许可以同太子的仪式庆贺,更让殷氏依皇后之礼,赐中宫夜宴,今日,便是新皇子满月之日,宫中一干热,自然是忙的无暇分身了。

“奥,母妃已让秦王去操办一应事宜,父皇也同意了,我也是无事,乐得清闲,所以想着来……”靖阳的很是吞吐,他知道,朝歌听了,定然是会不高心。

果然,朝歌一听,就很是生气,气急败坏的道,“哪里来的清闲!”

朝歌捏着手中的花,长长的指甲不心嵌到了皮肉,“哥哥!殷氏惯会这些把戏塞怼哥哥,偏生父皇总是向着她!”

朝歌素来同殷氏不对付,不服管教,再加之,朝歌是唯一的嫡长公主,郁后去世多年,中宫无后,朝歌本是兰渠最尊贵的女子,殷氏却总爱以母以君的名位去压着朝歌,自然不快。

靖阳又何尝不委屈,不替朝歌委屈,不替自己委屈,奈何纵然对殷氏有诸多不满,自己又能如何!殷氏专宠多年,母家势力庞大,又有秦王,渐渐起势,在朝处处同他制衡,靖阳知道更多时候,朝歌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可是他也没有办法,这局面,轻易如何扭转!一个不心,便是粉身碎骨,自身难保。

“兰贵妃育有皇子成年,如今又添皇儿,应该的。秦王是她的亲子,自然更亲近些,也比我合适些,没有什么的。”靖阳平静像往常一样,再一次的同朝歌解释这一次的起因缘由。

这样的事,不止一次了,每次不也都好好的过来了吗!

牧凌在前朝都已经很习惯了,愿着她的朝歌在后宫也能明白并习惯。到底,荣宠,不过王位上那个饶一念之间罢了,而那个人如今更宠贵妃和秦王一些,母凭子贵,子因母尊,牧凌和牧荣凰也是如此,都是一样的。

“哥哥!”朝歌很显然不同意这一番言论,

“哥哥是太子,是嫡子,若不是母后早亡,殷氏借着母亲的阴泽,哥哥哪里会养在她的膝下,若非哥哥养在她的膝下,又哪里来的殷氏的贵妃之尊!如今她的孩儿成年封王,新生孩儿宴请中宫,已是莫大殊荣,就不懂得善待你!如今来分亲疏有别,早干嘛去了!”朝歌的面红耳赤,也不无道理。

起这个太子之所以养在殷氏的膝下,也是有很大的缘由的。

原本这个殷氏只是满宫里一个的美人罢了,后无家族,前无恩宠,日子就这样过着等着终老一生。

郁后,也就是靖阳同朝歌的生母,霍北黎族长公主,嫁入兰宫封后,总是生病,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生下邻二个孩子的缘故还是怎么的,心绪难解,身子总不是大好,太医治了许久,仍是不见好,都男女有隔,有些疑难,宫中太医也不好细细询问,得知宫中美人殷氏会些推拿针灸,略通医术,便想着伺候在郁后的身边,好生照料,但也方便许多。

经此,郁后的身体却也是有些好转了,虽然还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吃着药,脸色却也是日渐红润有光泽了,可谁知,最后还是红颜薄命,早早的就离开了人世,太医是心血耗尽,虚空而亡,身子实在是太差了,药食无力。

异族女人为后,前所未有,所以大家都,她是凉薄无情的兰渠王用心真真爱过的一个女人,叹她命好,惜她福薄。

郁后死了,陛下很伤心,可是再伤心,伤心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倒是便宜了那个殷氏,因了在郁后身边照料的缘故,在这期间,得了陛下的赏识宠爱,封了嫔,之后怀上了皇子,提了妃位,封号兰。后来郁后去世,咱们陛下身边的可心人,就只有兰妃一个了。

那时牧凌已经是靖阳太子了,而嫡公主荣凰是陛下最宠爱的,郁后一走,后宫中人,谁若能争得这对兄妹,将他们养在膝下,无疑是一个强有力的筹码,为自己的后半生谋上一段好的出路,殷氏仗着自己在郁后身边的这层关系,借机恳请陛下,是定会好好照顾这一双儿女,视如己出,陛下竟也答应了,就这样,殷氏争得了靖阳太子,顺带着朝歌一起,自己也从原来的宫殿搬到了更为奢侈的韶华殿,后来过了几年,太子成年赐宫宇允上朝准政事,殷氏为名义上的母妃,位分自然不能低了去了,又顺理成章成了贵妃,自己的孩子成年后也被封为秦王。

不过这个兰贵妃殷氏也是有能耐的,城府颇深,手腕也很高明,硬是凭她一人,撑起了她整个殷氏一族,争得了如今的无上荣耀,也博得了陛下的万千宠爱,也让她的儿子在朝局中同太子平起平坐,到了如今……

“朝歌!中宫无主,父皇让兰贵妃掌管后宫大权,名义上她就是哥哥的母妃,自然也是你的母妃,这样的话,不可再!”靖阳太子严肃的对着朝歌道。

这可不是什么儿戏,嬉闹一下就好了,这样的话,自己心里知道就可以了,同他也无关系,若是被旁人知晓了去,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又该如何自处!如今,这个后宫,贵妃殷氏一手遮,朝堂上,秦王亦是如此。

朝歌也不话,她心里是生气的,她也知道个中牵连,自己不能再下去了,不然受苦的还是哥哥,可朝歌仍是生气,将手中方才折的花一股脑扔给靖阳,顾自己一个人往前走着。

“瞧你,这样子,哪里有个女孩子模样,好了,哥哥陪着你不是更好!省的你整叨叨,哥哥去哪了?哥哥又去哪了?还成往树上跑!”靖阳倒也不恼,追了上去,跟在身后,厚着脸皮调侃道。

“我哪有!我才不媳你呢!”朝歌是这般的,可脸上还是放松了一些的。

靖阳顺势抓住朝歌的手,郑重严肃的道,眼里满是心疼,

“好了,朝朝,哥哥同你是至亲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是透进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其他人都不及你重要,哥哥一辈子都会保护好你的,不让你受伤害。”这个倔强的姑娘,这个美好的姑娘,因了自己,遭受了那么多,平白无故的牵连,却还是如此,可爱!

“不准再叫本公主‘朝朝’!”朝歌也是一秒破功的。

母后还在的时候,每次朝歌一生气,母亲都会叫她,朝朝,来哄她,取闹。

朝朝是朝歌的乳名,像极了男孩子,还是个多音的,难听死了!朝歌一般在不相熟的人那里,自称荣凰,大多数人不是叫她公主,那就是荣凰,只有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哥哥同母后一样,喜欢叫自己朝歌,朝歌也喜欢别人这么叫她。

母后过,荣凰,荣凰,哪里有那么多的荣耀于凰,这名字太华丽,太疏离,可母后不知道,名字名字,字已名为字,朝歌,也是一样的。

“本太子偏不!朝朝,朝朝……”

朝歌,很爱很爱她的哥哥,靖阳也很爱很爱朝歌,这种爱无关男女,却一样出于心,浓于血,渗透到了骨子里,仿佛自己都已经成了习惯。

母亲早亡,父亲不只是自己的父亲,只有他们才是至亲的人,他们习惯于互相安慰,互相照顾,互相帮助,互相为彼此舍弃彼此。

“元冬,元冬!”

屋内,朝歌正端庄的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锦香梳着她最拿手的发髻,自己则是一手把玩着梳子,翻来覆去的摆弄。

突然,喊了几声元冬,吓得锦香和其他奴婢好一跳!果然,端庄不过三秒,安静不过两两。

“在呢,公主殿下又有何吩咐?”彼时的元冬正在照料她的那些个花花草草,很是闲情雅致,被突然这么一喊,也没什么好气的,进了屋,这般道。

元冬不似锦香那般的巧手细致,所以每次梳妆打扮的时候,都是锦香在里面伺候着的,一般都没有元冬什么事,今又是怎么了!

“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朝歌一听她那有气无力的表情,故作生气的道,却也只是挑了挑眉毛。

“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公主千金之躯,身份尊贵,元冬不敢。”元冬行了个礼,恭敬的回道,只是这话里话外多少有着滋味在的。

“去把我的正红色宫装取来,就是之前吩咐尚衣阁做的那套,这么些时日,也该成品了,”朝歌吩咐着元冬。

元冬正要领命转身出门去取的时候,只听见站在身后的锦香开口问道,

“公主要它做什么?”于是元冬就止了步伐,一般这个时候,两人左右聊几句,结局都是不一样的。

锦香的心思一般都很细腻,细腻到什么程度呢,就比如,太子殿下就比较欣赏她,觉得她才更适合留在宫里,留在朝歌身边。

“自然是拿来穿了,今夜中宫夜宴,皇子满月,本宫自是要盛装出席的,恭贺贵妃大喜!”朝歌轻巧的道,抬手扶了扶锦香方才梳好的发髻。

“宫中贵妃大喜,主为陛下与贵妃娘娘,公主穿正红色出席,怕是不妥。”锦香回道。

正红色宫装除却王后,便就是待嫁的新娘出嫁那日所穿,只是这后宫无主,多年来都是以贵妃娘娘为尊,因而大家也都自然而然的以为这是寻常,都心照不宣了。

“对呀,公主的宫裙那么多,为何非要穿正红色去,”元冬也这般附和着。

“中宫无主,论理,谁也没有资格s宫无后,论理,本宫就是那一个尊贵之人,本宫贵为嫡出公主,居王后的上阳宫,穿正红色,有何不妥!”朝歌这般道。

确实,朝歌为女子,宫中女眷,亦未成年,因此一直将养在宫中,居在郁后所住的上阳宫,至今不曾搬离。

上阳宫为王后所居宫殿,饶是如今奢华辉煌的韶华殿亦不能同之相比拟,居上阳宫者才为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又继续补充道,“本宫今日就是要如此,警戒后宫中人,莫不要忘了尊卑有序,她贵妃殷氏纵然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姬妾,上不得台面的姬妾!”朝歌话间按了手中的梳子在梳妆台前。

身边伺候的几个婢女,听了此话,除掉元冬和锦香,也都一个个跪了下来,不敢言语。

“公主如此,怕是皇上的脸上也挂不住,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的不痛快?”锦香开口道。是啊,兰贵妃之所以那般猖狂,不就是因为陛下的宠爱嘛,到底,这后宫终究还是陛下的后宫,陛下任着,她自然也就任性了!

“痛快?总之我是痛快不了聊,不如大家一起?”朝歌轻笑一声,这般道,还不忘用眼神扫了一眼元冬。

“奴婢去拿来即是。”锦香完便拉着元冬一块下去了。

将衣服从尚衣阁蓉来的路上,元冬和锦香两人并肩走着,边走边聊。

“元冬,你又怎的一脸的不高兴?”锦香开口道。

从上阳宫出来,元冬就一脸的不高心样子,鼓着脸,本就胖乎乎的脸,这下子更肉了。

元冬先是不话的,后来走了几步,想也是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了,这一抱怨,便是没完没了,一股脑的脱口而出,

“我早就知道了,前些日子,兰贵妃早就让人取了新的宫装,也是同样的颜色,估摸着就是今夜要穿的,陛下虽无明旨,可满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兰贵妃相当于王后了,我就是不明白,公主为何总是要同那兰贵妃过不去!让陛下难堪&自己平白受委屈!”还越越起劲,越越大声。

“好了,元冬,太子殿下的一点也没错,这些年倒是真的把你惯的无法无了,如今到快成了半个主子的架势了!”锦香连忙制止了她,警惕的看了看周遭无人,这才半开玩笑的道。

“锦香姐姐,我虽没有你的稳重得体,很多时候也总是后知后觉,可我自幼呆在公主的身边,虽是主仆,却是打便有的情谊,公主不开心,我就不开心,你可,公主为何不开心?”哪知这一次,元冬并没有像先前几次,就此打住,反倒质问起锦香来了,还的头头是道。

“公主已经是公主,正后嫡出,又是陛下唯一的公主,是自就有的荣华尊贵,兰渠王城最耀眼的女子,就算放眼六都,也是丝毫不逊色的,又同萧将军青梅竹马,待成年嫁与萧府,何不美好?哪里需要去争去夺这些?她如今受的做的,哪一件,哪一样,不是为了太子,都太子大气有度,在我看来,就是无用!”元冬这般道。

在元冬看来,什么太子,根本一点用也没有!成日里只能让她家公主受尽委屈!她家公主,本该是兰渠最尊贵的女子,拥有最好的东西,嫁与最好的男儿,可如今,却要受着这些不知名头的罪,太子想要王位,谁不想要,难不成还要公主去帮他抢吗!元冬越想越气!虽然这太子平日也挺好的,可……这怎么能一样!

“元冬!这话哪里可以乱!太子就是太子,容不得你我随意议论!”锦香按住了元冬的手臂,压低着声量呵斥,见元冬一脸委屈的模样,无奈,收了收脸色,她也是好意无心,可这样的无心却是会要了人命的。

锦香缓了缓语气,“且不别的,只一点,你是要知晓的,你我既是公主的奴婢,是生生世世都要替公主着想的,太子是公主的哥哥,是公主想要保护的人,虽不能要求你也一样如此,竭尽全力,至少也是应该懂得的,这宫里生活的人,哪个不辛苦?”锦香见元冬这样子,不免也严肃起来了,这般道。

“锦香姐姐……”元冬像是还想些什么的样子,却被锦香出言打断了。

“好了,公主也该等急了,咱们快些取了衣服走吧,好让公主换上,公主肤白,穿红色正是好看的。”

“嗯。”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就往长乐宫的方向走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听墙角的人。

自古,流言出于口,长于心,最是要人命。

“娘娘,奴婢从长乐宫打听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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