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交锋

事实上,幻魔并没有看见什么就出来了。比起用眼睛看,它更倾向于用自己的原始感官来接触事物,可是刚刚被科利尔丢进去的一瞬,它就感觉到了里头那刺骨的凉意,黑暗中亦有一双觊觎的眼在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然后,它就很没骨气地溜了出来,甚至于它根本就没在意那个人长什么样子。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在它脑子里唯一掠过去的念头就是要不顾一切地逃离。

科利尔狐疑地看了一眼还兀自窝在一边碎碎念的幻魔,便打算无视了屋里那人的呼唤,毕竟她也没有底——这人到底是听到了些什么,还是设了个圈套等着自己钻进去。

因而她打定了主意,便轻手轻脚地掉了个身子,准备走人,就当自己那会儿聋了也瞎了,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

可惜,伊扎克向来都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男人,而且是个说是风就是雨的变态,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放过送上门来的猎物?!

于是乎,山不来就君,君就只能自己去就山了。伊扎克见自己请不动门外之人,只好伸伸胳膊伸伸腿,顺手操了一把手术刀就向科利尔那个方向走来。

靴子着地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走道里非常明显,科利尔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终于有了一丝龟裂的痕迹。

“嗒……嗒……嗒”

科利尔眉头一跳,已经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嗒……嗒……嗒”

听声音他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要不然自己赶紧走吧……

科利尔甩了甩头,立即就把这不靠谱的想法给甩了出去,而冷汗已经浸湿了她满手,粘哒哒的格外讨人厌。

“嗒……嗒……”

——帮我隐身……

科利尔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只能向一边还在画圈圈的幻魔求助,虽然她觉得希望不大……

“他已经发现你了,我帮你用隐身就是在违反规则。”

幻魔抬头看了一眼科利尔,复而又垂了下去不理人了。它现在根本就不想接近那个房间,如果有可能的话,它肯定能离它多远就有多远,可是……

它深吸了一口气,又蹲在那儿继续装死去了。

科利尔自知无望也不强求,便瘪了瘪嘴开始盘算怎么和他周旋。

疯子密医伊扎克.布莱恩有着极强的记忆力与惊人的逻辑推理能力,他的创新意识在当时的医学领域可谓说是相当超前的,但是由于认知上的问题,众人只觉伊扎克是个疯子,一个技术相当好的疯子,可事实上他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他原是奥斯维斯家族的一员,传说中他沉醉医术,毅然弃了奥斯维斯的名号,跟了娘家的姓氏布莱恩,在沉寂了七八年后,他以疯子密医的身份再度闯入了人们的视线,可谓是高调回归,没有人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就连奥斯维斯家族出动了最优良的探子也无法探查到伊扎克那几年究竟去了哪里。

不是说他隐藏得够好,而是他巧妙地应用了反追踪的技术,借用那些说传奇段子的吟游诗人将自己的经历改编,扩张,继而——面目全非。

谎言的至高境界不是扯了一个谎还得不停得拿别的谎来填,直到完美无缺,而是十分话里三分真来七分假,要查查不到,要问问不出。

这才是伊扎克的手段,也是他的最终目的。

而至于他真正学医的目的,科利尔倒是知道一点,好像是为了救一个对于他很重要的人吧……结果那人身边的医师无能,折腾了许久那人没都能救回来,自此成为了他一大阴影以及多年来鞭策他的动力。

科利尔之所以知道这些那么多人都没能弄清楚的内幕,不是因为她有多厉害,在某些方面有特殊天赋,而是身为她的密医,伊扎克总是会有意无意透露点东西,许是想借着她的口引起她生父的注意力,抑或是有别的目的,至于更深层次的理由,科利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就算他是野地里出来的,毕竟有那么多年都生活在优越的环境里,伊扎克无疑也沾染上了不少少爷脾气,简单来说就两个字——任性!

除了在医学研究方面他是出了名的严谨,但是其他什么样,衣着整齐还是邋遢,脾气温和还是暴躁……等等,完全取决于他当时的心情……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是唯一一个上过通缉令的医师,而且还不止一次,据说他的赏金从来没有低过五位数(以金币计数),而个中原因无非是他看某人不顺眼,把他从死神那儿拉回来时给他加了点料,让他恨不得直接回地狱的怀抱抑或者在说好去看病的那天,突然撂担子跑路……

反正只要你想得出来的,就绝对没有他做不出来的。

“嗒。”

在科利尔还在胡思乱想之际,脚步声在距她还有几步之遥就停下了,科利尔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她僵硬地看着那岔出一条黑缝来的雕花大门,眼神都不带眨的,整个人都感觉被定住了,直到那一道魔魅的声音幽幽在耳畔响起——

“我道是谁,没想到居然是你啊,科利尔。”伊扎克斜倚在门边 ,银质手术刀一晃就被他收到了指间,他懒懒打了个哈欠,难得好心情地和科利尔继续扯皮,“头一次听到你乖乖喊人,我还以为是克莱尔那小包子呢。再喊一声,我就给你乖乖上药,恩?”

“……”

科利尔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他的宽松睡袍上移开,然后张口就毫无感情地蹦出来一句,“大叔你好。”

“我才二十七……”伊扎克瘪瘪嘴,给科利尔让出一条道,“正值风华年少可担不起大叔这个称号。”

科利尔呵呵干笑了两声,也没多说什么就闪身进了屋。虽然室内一片漆黑,但是多亏了走道上的光亮,她还是能准确找到张椅子坐下来歇会儿,而幻魔还留在屋外,似是极为排斥这里。科利尔挑了挑眉,就无视了幻魔,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端着油灯进来的伊扎克身上。

“你睡在这里?”

她还是有些讶异的,毕竟伊扎克的少爷性子在那里,他压根就是一个认床的主儿,又怎么会瞧得上这里又硬又硌得慌的小板床?!

“你觉得可能么?”伊扎克睨了她一眼,便将油灯搁在了桌子上,转身就将搁置在架子上的酒精和药棉取了下来,“把胳膊伸出来,我给你上药。”

科利尔听话地将胳膊放在案桌上头的棉枕上,语气却是不大好,“伊扎克,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命令我呢?在这里,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受伤的客人而已。”伊扎克并不恼,但是很明显,他擦拭酒精的动作就简单粗暴了许多。

科利尔疼得眼角直抽,嘴巴却硬是不肯发出半点声音,不过至少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伊扎克的意思很明白,他并没有准备将自己的行踪告知于他的雇主,仅仅是这一点,科利尔就觉得自己要轻松许多。

“小丫头太倔也不好,该服软的时候就该说点好的。”伊扎克擦完酒精就开始裁了绷带帮她包扎,嘴里却是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应当是她老妈子告诫给自己的话,“脏死了,你是从老鼠窝里出来的么?!”

“……”

科利尔莫名想笑了,不知道威尔森知道了这话会作何感想,但想必那脸色是很好看的,科利尔突然有了点期待。

“你在这里做什么,小包子呢?”伊扎克的动作很快,但很快往往就意味着各种简单粗暴。科利尔默默看着已经包成了粽子的胳膊,嘴角微抽,总觉得他的小心眼儿又发作了。

“你说克莱尔?”

“不然还有谁?除了她,我可不知道还有谁敢靠你靠的那么近,”伊扎克忙完了便就势窝在了不远处的沙发角里,根本就不碰他手边的那张小板床,“反正我也被你吵醒了,你自己看着办。”

——自己看着办是什么鬼?!

科利尔眯着眼看着早已垂下眸子假寐的伊扎克,登时就无语了。好半饷,她才大着胆子反问道,“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与你无关。”

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既没有赶人的打算,也没有放人的意思,科利尔被他整的有些焦躁了,“你跟我生父签订的契约里好像有一条怎么说来的……啊,对了,是行踪报表!”

科利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幽蓝的眸子愈发深沉,眼底似有化不开的艳红酒酿在慢慢沉淀。整张小脸因着这双眼,呈现出超乎年龄的魅力,怪诞有余却仍不减其吸引力,可谓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瑰宝,只是从她口中吐出的字眼却如同利剑,句句都让人惊心不已,“你在这儿的业务是属于灰色地带的吧,要是我在他面前说点什么,你猜猜会有什么样儿的结果?”

(晚上还有一更,这其实是昨天的,咳咳~~~姑且算是还有第二更吧,至于第三更,嘿嘿嘿嘿……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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