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主人

小鬼头的主意向来多得很,不愁没法子使坏。倒是科利尔为了防止乔克卜那倒霉蛋提早醒来,偷偷荡到了伊丽莎白的房间。

她凭着仅有的记忆,在那儿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所幸那会儿,仆役佣人都赶到码头边上的集市进行一周一次的采买,伊丽莎白的房间里根本没有旁人。

至于房间的主人,科利尔冷笑了一声,定是早早打扮好了去了大礼堂,呵……那么多年了,还是没能放下他么?

熟悉的布置,微微刺鼻的香味,一如午夜梦回般,那么清楚地呈在了她的面前。她甚至不需要用眼睛看,就能知道自己的左侧是大型衣橱,右侧竖了两个用来挂外套裙子一类的架子,正前方是巨型琉璃窗,北边有张大床,床头柜在她的西北方向,上头搁着各式各样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不明液体。

幼年的自己颇为顽劣,打翻过瓶瓶罐罐什么的也不足为奇,而打翻的最多的便是这儿的玻璃瓶子。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才对这儿的小玩意儿如此情有独钟,许是出于对母亲大人的漠视而心怀不满,抑或只是为了某个人多多看自己一眼,谁知道呢?

想到这儿,她不由自主地携气卷起了柜子上头的玻璃瓶送入自己的手中。粘稠的紫红色液体随着她轻微的晃动而在里头缓缓流淌,有着说不出的魅惑之意,靓丽,却不招人喜。

科利尔挑了挑眉,随即翻手将这瓶子收到了自己的怀里,至于个中缘由,她不知道,也不多作他想。

抽屉的最底层依序排放着三瓶乳白色的小药瓶,一瓶是安眠性的药物,一瓶用于宁神,还有一瓶则是用来止痛的。

这些药剂都是密医伊扎克专门开给母亲大人的。她的失眠症是由偏头风引起的,都是些老毛病了,伊扎克现在能为她做的只有缓解疼痛而不是根治。

说实话,以疯子密医伊扎克.布莱恩的手段,要祛除偏头风不是难事,只是自己的母亲大人至今都信奉着恶魔的教义。

她最大的愿望便是死后将自己的全部献祭给撒旦,为了保证自己身体的完整性,她宁愿忍着彻夜的疼痛都不会让他来为自己进行开颅手术。即便是疯子密医的手术成功率实在诱人,她也不肯妥协。

科利尔轻车熟路地取了门框最上层的钥匙开了抽屉上的锁,然后食指在把手一凸起处连按三下,继而耳朵贴近那密码盘,小手拨弄几番后,那抽屉里的暗格才被弹了出来。

母亲大人的东西一向藏得很好,只不过再好,也抵不过无师自通的自己。

她弯了弯唇,勾起了一抹恶劣至极的笑。她顺走了安眠药后,就着柜子上的纸和笔写了一张便签,然后将其塞在了原本药瓶的位置上。

未干的墨迹,渐渐往里收拢了笔画,纤细而张狂。黄底黑字,格外显眼,似是小人儿咧着口嘲笑着那即将目瞪口呆的人儿——

The devil is back.

说起来,到底会是谁第一个发现这儿的字条?这倒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母亲大人定是会看见的,只是在此之前,说不定就会有某些不乖的女仆……

“呵呵……”

别以为她不知道,生父的眼线可是遍地走。古堡里真正的老大从来都不是母亲大人,只要教皇有这个意向要抹杀掉她们,即便是最低等的女仆都有可能拧断她们的脖子。

这也是教皇大人从来都没有情妇缠身这类丑闻的原因,他人虽风流,但是该有的手段一个都不少,其中保密与掩盖一事他尤其拿手。

十一年前,黑皇党翼之中爆发了黑死病,那时的他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仅用了一次黑弥撒向恶魔献祭,就堵住了悠悠众口。

原因无它,自献祭之日后,黑死病的死亡率直线下降,甚至在六个月之后,黑皇党翼中再无黑死布者。

也就是因着那一次的事件,他通过了长老团的联议申请,正式登上了教皇之位,同时获得了与白皇教父并驱的荣耀。自那一日起,他,被冠以了黑皇教父之名!他,就是黑皇党翼的王!

黑皇教父之名不是那么好得来的,条例明文上是说与白皇教父并驱,实则他们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都没有停歇过。

而明面上的争斗,便是来自于由黑白教廷共同推举出来的王,翡冷翠的王。

无论明面上多么风光,翡冷翠的王都始终摆脱不了教廷的阴影,他受制于两方,也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傀儡。

不过这一任的王,或许有点意思……

命运的轨迹不可因鬼神之力而乱,只是最基本的空间规则。但命运本身却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改变其方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动力系统,小小的一个变动,就会有因果形成,继而对最终结果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所谓蝴蝶效应也是因此而来。

只要改变一点点,一点点就会有所不同,但这种改变所带来的后果绝非人力可以估算,也绝非常人能够承担,科利尔也是如此。

但有一点,她自始至终都不曾动摇过——回来了,那就尽力一试……

科利尔摸了摸下巴,为保被恶作剧的某只倒霉蛋只把它当做一个笑话就此揭过,她咬破了拇指往上头一抹,黑色的字体瞬间就被切成了血色,还附赠滴血,渗漏,割伤的额外效果。

她总算满意了,撇下那张饱受蹂躏的纸条,将柜子里的机关恢复初始状态以后,她就溜溜达达地晃到了储物间。

望着还处在昏迷中的乔克卜,科利尔露出了尖锐的孝牙,唇瓣一咧,阴森森地笑了。

……

克莱尔姐妹两难得乖觉,她们早早地坐在了饭堂,等着黑底白裙的女仆帮她们布菜。巨型的长桌上有四张椅子,而她们为了让彼此距离近些,选择坐在了彼此的对面。

古堡里的仆役基本都有着良好的礼仪素养,不会在主人面前嚼舌根。女仆自始至终都没有讲过一句话,甚至于她布菜的时候小脸都是严肃而冷冽的。因此偌大的饭厅里,只有银质刀叉的撞击声,连食物的咀嚼都几乎听不到。

安静地让人窒息。

女仆摆完餐具就径自退到了一边,当起了活人雕塑。

克莱尔年纪尚小,还未习惯这种苛刻到让人难以呼吸的生活。她可怜巴巴地朝科利尔使着眼色,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科利尔倒是比她自在些,在她狠狠插完最后一块牛排送入口中的时候,她甚至无视女仆的瞪视,端着盘子就准备拉了克莱尔回去。

“……姐姐,这貌似不大好吧……”克莱尔弱弱地瞄了一眼杀气腾腾的女仆,缩了缩脖子,“妈妈知道了会生气的。”

“不是你说要用骨头的么?”科利尔很淡定地对那女仆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来,那气势并不比那凶悍女仆弱几分,“过来,帮我把这骨头都包起来。”

“科利尔小姐,这不和规矩。”女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显然是并不买她的帐,“如果科利尔小姐执意如此,我会上报伊丽莎白女士您的所作所为。”

克莱尔一听这话就火了,但她显然对母亲大人颇为忌惮,只能暗地里对着那女仆瞪了好几眼,外带鬼脸一枚。

科利尔拍了拍她的头,冷眼睨视着她道,“规矩?你一个仆人倒和我说起规矩来了?!”

“我只听从伊丽莎白女士的命令。”

“哦?我倒不知道你……”科利尔慢腾腾地一手托着盘子向她走来,“什么时候如此忠心于我的母亲大人了?”

“你!你什么意思?!”女仆那面无表情的冰块脸终于出现一丝怒容,但是她还没有气到失去理智,“给我说清楚。”

“哈!你一个女仆需要我、给、你、说、清、楚?!”科利尔笑意更深,她血红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了一丝阴毒,“说起来这规矩都是主人给定的,不是么?”

说话之间,那女仆与科利尔之间只有半步之遥,她几乎能感觉到那股森冷的气息。只是她还是过于看轻了,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噩梦。

“……你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斯……”她自觉失言,又恢复了那蚌壳样的硬嘴巴,只可惜科利尔根本就不会让她如此糊弄过去。

毕竟好不容易才激到她情绪失控,不利用起来岂不是太浪费了?

“Spencer.Lee.”科利尔低笑着呢喃道,“小东西,你怎么话都说不全了?”轻柔的语调好似情人间的低语情话,听在那女仆耳里却无异于来自地狱的呼唤。

她……知道了?!

浓重的杀意自她的眼里迸发,只要自己杀了她,那么自己的秘密就不会被暴露,教皇大人是不会怪罪自己的,她不过是教皇大人无数私生子中的一个,无足轻重,死不……足惜!!

“呃……咳!”

还没等那女仆出手,科利尔已经先她一步扼住了她的脖子,并且几乎同时间膝盖提起,顶住了她的大腿。她扬起了巴掌大的小脸,唇角噙着一抹恶魔般的笑意,轻巧道,“现在……你该知道谁是你的主人了吧?”

(明天有双更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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