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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最摇摆的大明首辅

没有战死的明军排成一排排的队伍,尽量让自己显得整洁整齐,而后只静静等待一个人。

等待的这个人自然是何腾蛟,就看到何腾蛟举着一根火把,一直在低头忙碌着,他到底在忙什么?

不久,有济尔哈朗的亲卫也发现了端礼门上的那些身影,只是济尔哈朗根本就不去管他,连卫兵的禀报也被他充耳不闻。

一个马上就要把人头割下拿去做酒杯的人,济尔哈朗不信他还能兴起什么风浪来,何况不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攻城的队伍便要开始集合了。

许多清军还没从自己的帐篷里爬起来,攻破吉王府,几乎已经不需要再非太大力气了,济尔哈朗也终于摆脱了噩梦,身心放轻松起来。

“叔王,何腾蛟应该自知命不久矣,在那儿发神经呢,不如我们派几个人去他城下传话,消遣消遣他也好。”

“嗯,倒也有趣,侄儿童心未泯啊,那就派人去消遣消遣他,咱们接着喝酒!”

叔侄二人喝着酒,济尔哈朗的目光一直注意着端礼门上的何腾蛟,这个老东西,长沙攻防战打了多少,他便骂了济尔哈朗多少,济尔哈朗要拿他的人头做酒杯,不是没有道理。

“城上的可是何腾蛟?我家辅政叔王有话叫你听着!”从内城门跑来一匹快马,直奔吉王府的端礼门,刚刚来到便打马绕圈儿,用马鞭指着城头上的人喝问。

何腾蛟没穿盔甲,甚至连袍服都没穿,沧桑的一张脸透着七分硬气,颧骨突出,棱角分明,眉骨处还裸露着长长的伤痕,脸上污垢和血水汗渍混合在了一起,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那个骑兵也分不出他是谁,何腾蛟就这样一只脚踩着垛堞,傲然睥睨着他。

“怎么,你家山大王把自己爹给买了,想跑到本阁这里兑银子吗?”

“老东西,你少胡袄,我家郑王爷要问问你,你愿不愿意请他喝一顿酒,如果愿意,他可以考虑城破之后放你一条狗命!这样的条件够优厚了吧,不过是请我家王爷喝顿酒而已,你可知道满朝文武,还真没几个人有这资格呢!”

“好啊,本阁也喜欢交遍下朋友,你回去跟你主子,让他只管过来便是,本阁这里,有的是好酒好菜,他若敢来,本阁便请他,他要是不敢来,那便是贱妾生养的野杂种!”

“你你你!”城下那人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末了甩下一句,“死到临头的鸭子嘴硬,你等着!”

“啐,”何腾蛟啐了一口,冲着他背影骂道:“乳臭未干的东西,也敢跟本阁叫嚣,再回去问问济尔哈朗,他还当我大明的百官是一面鼓吗?左拍拍右拍拍,只能听到闷响,却放不出一个屁来?”

胜利在望了,大军集结完毕,整装徐徐逼近,铿锵的声音震颤着大地,济尔哈朗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尼堪笑这:“快亮了,时辰终于是到啦。呵呵,终于是到啦。”

尼堪对叔父还以了带有些许恭维的眼神。是的,到了,普同庆的节日到了。

济尔哈朗当然没有去找何腾蛟打酒官司,何腾蛟等不到他,当然也是无所谓,若是他来,那便最好。

看着手里刺啦啦燃烧着的火把,何腾蛟的眼角和嘴角都现出一丝诡谲的笑意,而后另一只手拎起一把琵琶,却是把火把扔到了集中着许多绳头的地方,而后挥洒自如地弹起了琵琶。

手指激扬琴弦,琴弦向四下八方点燃,点燃起一道道刺啦啦的火线......

“等冷冷,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一曲《十面埋伏》跃然指尖,何腾蛟的鬓发于风中飘散,琴声如金戈争鸣,声音动。

垓下之围,楚汉决战。铁蹄铮铮,弩箭飞窜!悲风如骤,瓦砾席卷。闻者奋起,涕泪有福

他闭着眼,昂着头,似徜徉在战场,飘荡在空。

列营,点将,排阵,走队,埋伏,鸡鸣山战,九里山大战。

他是楚霸王的一曲挽歌,他是古今第一英雄,虽败犹荣!

济尔哈朗和尼堪也都听到了何腾蛟的琵琶铮铮,耳朵竖着,酒杯中的绛红色酒浆平静的躺着。

叔侄二人正待侧头倾听琴曲,忽然杯中的酒浆又淘气的泼在了济尔哈朗的胡子上和鼻孔里。

济尔哈朗已经忘记了去在意自己的脸和鼻子,因为开始呈现到他和尼堪眼中的那一幕更为骇人,‘春还草堂万丈火,风传阁道隐地雷。’

只是济尔哈朗已听不到声音,只在他和尼堪的眼眸中升腾起一片火海,火海占满了他们的眼,还有他们的心,窒息感,麻痹感,而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心脏也停跳了许久。

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整个长沙城都是红色的,就像何腾蛟背后的那杆纛旗,如血如歌,如泣如诉,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于残风中傲立。

那陡然升腾起的烟云,又像苍穹之上下落的雨,涤荡大地的腐朽,迎接草长莺飞,来年春起。

而此时的何腾蛟,根本不是在弹琴,他弹的是自己的人生,而他的生与死,动于息,都源于这片土地。

他是一名舞者,也是一名乐者,他随着旋律忘情摇摆,弹奏着《十面埋伏》,做着大明的六部九卿之首,却是摇滚着他的人生。

那琵琶也不是琵琶,而好似一把吉他,被他夹在两手之间,呼啸的热浪鼓动着他胡须和乱发,迷醉的悲风撩起他的裤脚和中衣,他则挥洒豪放着他人生的旋律,在人间的元月,摇滚千年!

震颤过后的大地,一片死寂,世界都陡然无光,长沙城的敌楼,济尔哈朗胡子上的酒浆还在不停的滴滴答答,已经傻傻分不清的郑王爷讷讷地问了一句:“是谁把事情弄成这样的?是谁?尼玛给我弄死他!”

尼堪耳鸣嗡嗡,看到叔王嘴唇在动,便用刺破际的喊声回问了一句:“叔王您什么?侄儿听不到啊!”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大声,尼堪也没能听见自己的话。

尼堪耳鸣如钟,可这样的钟声却是敲打在了济尔哈朗那原本如诗如画的心灵,他破空向对面的老头嘶吼道:“何腾蛟!这事儿咱们完不了!老娘非跟你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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