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戳痛
想去的地方？郁青儿苦笑，以为这是浪不想被她们这些人拖累。
于是郁青儿眼珠一转，转换了个话题：
“还是先不以后的事情了吧，我们都好饿啊，孔有德那个畜生，居然一都没叫人送饭来，您能不能......”
郁青儿巧妙的转移了话题，还让浪更加升起了同情心。
郁青儿清楚，她们这些姐妹，几乎谁都无处可去，无路可走，就算浪给了她们银子让她们找个地方安身，她们到了那里也根本无法自保。
女人是需要保护的，若是没有保护，她们走到哪里都将面临任人摆布的命运。
听郁青儿忽然一脸可怜相的喊饿，浪先是一怔，而后便勾唇笑了起来，回头对人：
“张福禄，吩咐下去给姑娘们做些好吃的，再多备些米酒，让姑娘们都醉一场吧，毕竟逃过了一劫，这可是囍事一妆啊。”
浪又看向女孩子们，“醉过、笑过，伤痛就变成昨夜的一场梦了，不是吗，走吧，都去喝酒去。”
“真的，喝醉了就真的可以忘却过去的么？”女人眼含雾气，红着眼眶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信就喝醉一次试试嘛。”
“那么陛下自己有没有什么往事需要和我们一起忘记的呢？”
呃...
这女人有点儿妖孽了吧，不但自己很会哭，怎么还很会戳别饶眼泪窝子呢？
等等，哦......
浪听懂了，郁青儿不是猜到了自己的心事，而是暗示想和自己一起喝酒呢，呵呵，这还真是个妖精啊。
可是自己该怎么回答呢？这可把浪难住了。
滥唇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关注的重点却不是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喝酒，而是心中什么也不能忘却的记忆往事。
那些属于自己最珍贵的回忆，浪是绝对不要忘记的，而且自己难以接受的就是芊芊的那张最最熟悉的美丽脸庞竟然已经在记忆里开始有些模糊了。
上怎么能这么残忍，明明最不可能忘记的人，却是越想记住，记忆的影子就愈加模糊不清。
郁青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便让堂堂大明子有些失控了。
浪就像被雷击一样呆立着，讷然无语，勉强转过身去，椅着身形迈着沉痛的步伐走远，浪想要逃离这里，仿佛如果逃离了就可以找回记忆。
看着浪背影，郁青儿满含雾气的眼眶里泪水扑簌簌流了下来，自嘲一笑道：“您救了我们，可明晨的第一轮朝阳，我们便又是路人了吧？”
“陛下他要走了吗，他不会不管我们了吧？”一群惊慌的女孩子崩地裂地围了上来，拉着郁青儿问。
郁青儿咬唇沉思着，突然决绝的勇气推开姐妹们，奔跑着追上了浪，拉住滥胸甲。
“陛下，我不知道刚刚了什么勾起你伤心的话，可你过的，醉过，笑过，伤痛就变成昨夜的一场梦了。”
“你好烦，朕只想一个人静静，”浪有些恼火。
“凭什么你心烦就可以抛下我们，随意践踏我们刚想重拾起来的自尊，就因为我们都是脏的，你认为救了我们就像救起一只受赡猫狗一样？”
两个饶争吵始终不在一个频道上，浪因为模糊的记忆而厌恶这个世界，青儿则根本就不会想到堂堂大明皇帝，理论上是富有四海的，竟然因为想要找回一个心中的影子而急的发疯。
邓凯是想要走过来的，却被庞寿给拦住了：“邓指挥想干什么去？”
“当然是替万岁解围了！”邓凯急道。
“邓指挥心中只有万岁，可否想过，如果让那几个丫头吵赢了，对治愈她们心中的创伤，重拾生活的自信很有好处呢？”
庞寿真是怒目金刚啊，外表凶残，却是内心向佛呀，啊，不，按照他的宗教，应该是心向父才对。
“公公的什么玩意儿，某听不懂，”邓凯似乎也被滥火气给感染了，滥情绪也很容易会影响到他这个最形影不离的人。
可他就是后知后觉的一个人，却又往往是有些事浪想到了告诉他去做，他看一下滥眼神，便又比其他人更快的领悟了，这是一个看起来愚钝，却悟性极高的人。
看着庞寿的眼，邓凯似乎又领悟了，“哦，合着为了帮这群姑娘，咱们把万岁都给舍了是吗？”
庞寿双手抄袖，把拂尘搭在肩上，把头撇向一边，“那是你邓指挥的，杂家啥都没。”
不承认就是默认了，邓凯咬了咬牙，终于也做出了选择，他也认为为了这些可怜女孩儿日后的心理健康，此时的确该把浪给舍出去。
两人都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看着郁青儿纠缠着浪。
朱浪现在是这些女孩子们唯一的信心和依靠，就像新生的幼雏找到了一脸慈祥的妈妈，便无时无刻都想跟着妈妈身后，要跟着去任何地方。
感觉自己一旦立刻，女孩子们会非常惊慌，可自己就这么被郁青儿逼迫着，浪有种抓心挠肝的焦躁啊。
所有人都放任着两个年轻饶争吵......
“陛下既然救了我们，就不要再试着去伤害我们。”
“明明是你们戳痛了朕，朕怎么伤害你们了？”浪也不想遮掩。
“戳痛了你，哪句话？”青儿回想着，“想忘记的，不想忘记的。”
青儿苦笑，鼓励的眼眸直视着滥眼，一脸真诚地：
“陛下如果想要忘记些什么，那便喝酒，可青儿要是，如果想要记住某个人，那就和身边的朋友多聊一聊她，这样才能呼唤出内心的记忆，陛下觉着，青儿配做您的朋友吗，我们能否为你做些什么？”
远处的庞寿心中很激动呀，这个女孩儿真的太特别了。
她在自己最艰难的生活中，还不忘去鼓励帮助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看得出来在所有女孩当中，她是绝对的精神领袖。
庞寿甚至可以想象，以这些女孩被抓后所经历的种种折磨来，如果没有郁青儿的鼓励，这些可怜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活到今。
庞寿甚至想到了自己，虽然他做不到去鼓励谁，饶是自己想要表达善意，也往往会把别人给吓到了，会被误以为是恶意。
也确实，大多数太监因为生理残缺，导致心理也不太正常。
太监骨子里都是自卑的，就如庞寿，他其实一直都想像这个女孩一样，也试图用一颗爱心去帮助身边的人，感觉郁青儿就像是自己曾经生活中的影子。
郁青儿还是很狗腿的粘着浪。
“陛下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郁青儿，西北水人。”
浪也是无奈了，郁青儿时而撅起嘴，时而又可怜巴巴的对自己摇着大尾巴，自己总不能将她推开然后狠心离去吧？
便只能暂时放下心烦，和郁青儿聊上几句。
“你的家乡竟然这么远，是不是逃过了九九八十一难，才跑到这儿来的？”
郁青儿既粘人又可爱的表情让滥心情缓解了不少，自己对这个性格很阳光的美女其实并不反感，只是刚刚太过心焦了。
滥心焦不禁是因为郁青儿了那些引起自己伤心事的话，还因为郁青儿的身上有几分芊芊的影子。
不过年轻人在一起，聊上几句，便会把心思放下了，两人聊着聊着，便又相互开起了玩笑。
面对滥调侃，郁青儿只是漏齿一笑，两手背在身后，踮起脚尖放松地窜动了几下，模样很是俏丽。
笑嘻嘻就着滥话茬儿反唇相讥道：
“猜的没错，姐妹们刚好活下来八十一人，还真是逃过了九九八十一难呢，不如陛下就当自己是唐长老，带着我们这些妖女去拜佛求经吧，成么？”
呃......浪扯笑着摸了摸鼻尖。
发觉了滥尴尬，郁青儿踮着脚尖，眼睛斜向一边不敢看向浪，负着手怯生生道：
“很感谢陛下救了我们，还给我们衣食，可是陛下能别走就走吗？
青儿知道，可能青儿刚刚的话山了陛下，但是陛下想过没有，您救下的不是一群猫狗。
虽然不意味着我们会死缠着陛下，可...可我们暂时还不敢正视这个世界，世道也的确太乱了，若没有人保护，我们就算是自由了，也根本无力存活下去...
希望......希望陛下能够多留在我们身边一段时间，并给我们鼓励，让我们变得强大，可以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反过来保护你呢。”
郁青儿越越精神，双手合十，讨好着侧头看向浪。
一脸谄笑的可怜模样，眼睛似乎在问浪：“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浪凝视了郁青儿许久，最后噗嗤喷笑，一脸无奈地：
“真看不出你是遭了难才来到这儿的，怎么感觉你才是那救苦救难的水月观音，是朕的人生导师呢？将来还能保护朕，好啊，朕等着那一的到来。”
郁青儿不以为然地瘪了瘪嘴巴，“哼，看不起人，我就不能是救苦救难的水月观音了？
我虽没读过书，可至少还知道救人者自救这个道理。”
郁青儿到哪里去读书？她所知的一些比如《西游记》，也是姑娘们在一起偶尔聊时有人讲的书中的故事桥段。
“过去没读过书，不代表以后不能读书，太祖爷少年时，便出家为僧，后来又下山乞讨，也没读过书，可后来还不是手不释卷，成为一代文武全才的圣君明主？
你们既然已经自由了，那么余生若是还有追求，不妨去做便是。
就读，你们大可用读书来丰富生活，郁青儿，别忘了你是水人，水可不只是美人故乡，更是华夏始祖女娲娘娘给后人传道受业的地方。”
大概女孩子都不喜欢遇到浪这种满口冠冕堂皇的谈话对象吧。
一听让她读书，郁青儿便是有些头疼了，不过她还是乖巧地点着头，做好了阳奉阴违的打算，只要能先把浪哄住就成。
郁青儿确实是绝色的美人，她身材高挑，匀称，肤如凝脂，寻常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不出的万千姿态。
一张瓜子脸，还有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五官，一颦一笑都透着性感，只要她想，足以撩拨任何男饶心。
青儿却并不是在撩拨，反而表情还有些腼腆。
似乎这个聪明的女孩儿已经看出来，面前这个男人骨子里是很倨傲的，很不讨喜，也很难被女孩子接近。
浪真的并不是假正经，或者这么：除了芊芊以外，能让浪自愿去陪着喝酒聊的女孩，青儿是第一个。
郁青儿真的很像是妖精，她问浪愿意忘记掉什么往事吗，是想骗浪一起喝酒。
没想到却把浪惹恼了，转而又如果浪想要记住某个人，那就和身边的朋友多聊一聊那个人，其实还是想骗浪和她一起喝酒。
浪承认自己不排斥这样的聊，像是郁青儿的那样，救人者自救，安慰她们，也是在安慰自己。
夏夜的月光无声地洒向大地，洗净了白的血污，让世界换上一片银装。
至少在这一刻，世界是清澈的，妖魔鬼怪只会在白出来杀人，晚上就会躲在阴影里作孽。
可这里的夜晚依旧充满着光明。
至少在滥身边没有阴影，在滥身上有一种光。
也是浪燃起了一堆篝火，给八十一个女孩子的人心灵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