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起躲雨的屋檐

雨势逐渐增大，不找一处地方避一避是不能了。

武媚娘将手放在眼前，防止雨滴溅到眼睛里，一路跑径直来到丁瑜洲他们常待的那间偏房屋檐下。

武媚娘在陈旧的屋檐下选了一处极好的位置，既不让雨水溅湿到身上，又能有宽阔的视野来观雨，见丁瑜洲还站在院子里不动弹，忙喊道：

“丁瑜洲，看什么吗？你衣服都湿了，快进来，雨下得那么大，要当落汤鸡吗？”

丁瑜洲听到武媚娘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语气轻松亲切，仿佛在呼喊自己的熟人，又见武媚娘举止动作大大咧咧，丝毫不嫌弃所处的这处低贱贫苦人待的地方，着实让他惊讶万分。

武媚娘的这一行为确实让丁瑜洲目瞪口呆，再次刷新了他对武媚娘某些方面的看法，因为在封建社会各朝各代上层贵族是极为瞧不起低贱贫民的，不仅精神层面上歧视低贱贫民，就连平时日常生活中也渗透着这种观念，比如穷人居住的地方、工作的地方等场所，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是绝对不会去的，如果不心进入，会觉得这是莫大的羞辱。

如果一个贵族妇女遇到这种大雨瓢泼需要选择避雨地的情况，她宁愿舍近求远选择一处贵人云集的避雨地，也绝不会自贬身份与平民为伍。

武媚娘的这一反常举止，着实惊住了丁瑜洲，让丁瑜洲开始渐渐理解了武媚娘这个传奇人物的真实性格和人品特点，又联想到日后她采取多种措施让魏晋南北朝以来的门阀制度趋于瓦解的历史事件，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不是偶然，都有一定的历史必然性，仔细分析来，这与女皇武则的个人观念有着密切的联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哎，来了。”

丁瑜洲飞奔进偏房内，外面雨势的确太大了，一会儿的功夫就让他的青布衣衫全都湿透了，衣服黏糊糊地贴着前胸和后背，有一股浸入骨髓的清凉，让他愈加思路清晰，头脑清醒。大雄宝殿院子里其他人或躲在正门屋檐下，或躲到大殿之内，人员分布相对比较分散，而丁瑜洲所避雨的这处偏房只有他和武媚娘两人在里面，一男一女共处一室，气氛有些尴尬而又不失美好。

碍于武媚娘在旁，丁瑜洲不便直接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只是拧了拧袖子和裤管的积水，暂且忍受着蚀骨的凉意，转头去探看外面的雨情：

“今日这气真是怪异，明明都快入秋了，竟然还有这种来就来的大雨，当真是奇了。”

丁瑜洲借着雨水一事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借机打破这尴尬又沉默的氛围。

丁瑜洲一直看着院子里如条条银线的雨水，并未注意武媚娘的表情，只听武媚娘漫不经心地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上的事情本就高深莫测，你精通占卜算卦也算不出老爷的脾气吧？”

丁瑜洲笑道：

“我哪里是精通，只是略懂，略懂而已。”

丁瑜洲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渐渐轻松了些许，才大着胆子扭头看了武媚娘一眼，发觉她正在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于是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确认过眼神，心思彼此相通。

武媚娘浅浅一笑：

“人在做在看，人要是做了好事，上自然护佑，人要是做了坏事，难逃谴。”

丁瑜洲只是点点头，却没有接她的话，因为他从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他是严格意义上的唯物主义者，他相信只要自己积极上进，随时做好准备，命运时刻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什么富贵在，命运定。

因为自己所坚持的信念与当前大唐民众所认同的理念恰恰相反，丁瑜洲只能在心中默默坚信，类似于“人定胜，命运不定”或者“只要努力，一切皆可能”的言语还不敢直接出口。否则他就有可能又变成大傻子了。

武媚娘自然不知道丁瑜洲心里这些超越大唐时代的现代观念，她还以为丁瑜洲不话是因为赞同自己的法，其实就算丁瑜洲表达出自己的思想，武媚娘也不会完全理解和懂得。

武媚娘望着丁瑜洲那俊朗阳光的侧颜，突然踮起脚尖拍了丁瑜洲的肩膀一下，道：

“谢谢你啊！可帮我了一个大忙！”

丁瑜洲楞了一下，不明白武媚娘为何突然要感谢自己，不明地问道：

“嗯？为何要感谢我？”

武媚娘瞪了他一眼，仔仔细细地反问丁瑜洲道：

“别装了，我一猜就是你，前段时间你是不是让阿元那子打听我的事的？昨你是不是下山了？昨你是不是去了我家？”

丁瑜洲听到武媚娘竟然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掌握得如此清楚，惊讶之余意料到事情已然败露，又一时不知该如何掩盖自己的行为，只好脸上挂着耍赖的笑容，挠挠头道：

“你都知道了？不愧是女...”

丁瑜洲原本要“女皇”，可转念一想此时出这两个字不符合时宜，毕竟私下议论谁能当皇帝，要是被人告发可是会被按照谋逆罪论处，这可是叛国的杀头大罪，虽然之前曾在静雅室给她提及过，但那里是居室卧房，不会有旁人在侧，但此时环境不同，虽周围没有其他人，但难免会隔墙有耳。

丁瑜洲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不愧是女中豪杰嘛！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瞒着你了，替你给老夫人送一点医药费，贴补家用也是我这个作朋友应该做的，无需感谢。另外，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用问我钱从哪里的，只需知道这是正正当当的钱，你让老夫人放心用就是，只要老夫人病情痊愈，花多少钱也是值得的。这件事原本不想告诉你，但是现在你知道了，倒也好，省得提心吊胆的，见了你就像老鼠见了猫。”

武媚娘深情地望着丁瑜洲，眼神里是感激的话语，听丁瑜洲的语气坚定，知道自己多也无益，便笑靥如花地问道：

“喂，我有那么可怕吗？”

丁瑜洲笑了，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意，忙摆摆手，解释道：

“不可怕，不可怕，我是这件事，不是指你这个人...”

武媚娘望着外面不断的大雨，平静地道：

“嗯，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