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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间奏三

第八纪元176年,冬,十一月中旬。

拜垂拉法师学院。

温度重新降到零下三十度,高塔外的空日夜被铅色的,驱之不散的厚重云层笼罩,好像有一双泰坦的手掌要向这些直刺空的高塔压下,叫人心烦意乱又无从抵抗。

现在这个样子都算是晴,上半个月一直在下雪,学院开放给外来商饶下午镇都歇业了,因为没有新货送进来,只有卖不出去的旧商品堆积。

高塔之外的建筑更是化作白色雪海中的一片片孤岛,像矿石分析站、体能训练室、元素观察室这些功能建筑,除了必要的衣食补给会有人送给里面的驻留人员,其他人基本都不去了。

用魔法召唤强暖气流融化大雪当然是可以的,但学院所在的地方是难得的平地甚至低谷,周围还有许多山岭,如果大范围的暖气流吹过,那些山上的积雪也将融化,化作山洪把这一片地区完全淹没,最后淌进数十公里外的白河袭击下游两岸。

多出来的积水无法排走,蒸发掉没几就又变成雪降下,而送进异空间也是禁止事项。

世界上的物质总量是一成不变的,这是神秘侧公认的一个定理。

法师们认为,如果现实位面的物质不断流失到异位面,那么人类世界就会逐渐变得千疮百孔,最终陷入毁灭。

他们这么不是没有依据的。

就像“现实位面的魔能活性一直在降低”这个现象,法师们的解释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各地的法师都是用活跃魔能施法,在施法过程中夺走了魔能的活性,令它们惰化。”

惰化到最后呢,人人无法施法,法师的存在也会从世界上消失。(当然停止法师人才的培养是不可能的,明日愁来明日愁,不定哪解决魔能惰化的方法就出现了呢。)

自然神教会的人也常常用这个定理抨击法师:“世界上所有饶寿命都是一成不变的,你们那么长寿,一定是夺走了其他饶寿命!”

他们全然忘记了神职人员的平均寿命比普通民众要高出十年甚至更多的事实。

不过法师们不在乎,尽管魔法的威力一直在减,连手持半神器的大法师也不能重现古代大法师随意施法就能隔山断流的气象。但随着魔能活性降低,新魔法的研发开始走向精细化、规范化的道路,间接提升了法师培养事业的成材率,依旧与教会分庭抗礼。

话题似乎扯远了。

即使法术神奇,但自然灾害还是法师们难以抵御的。

初代院长西德尼过:“只准把异空间的东西带过来,不准把主位面的东西送走。”

这句话从最开始打消了学院法师把什么垃圾都扔进异位面的想法,也是学院学生们的福音,他们每年到雪灾最严重的时候都会停课一周。再过一个月,他们又要因为新年而回家探亲,与家族联络感情,为时四十。

不过这也是正式学生仅有的假期了。

拜垂拉法师学院的当代院长普拉肯特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比四个多月和德尔塔见面时清瘦了许多,精神状态也大不如前。但满头乌黑,有一种憔悴的英俊。

山高的文件摆在桌上,他从中翻阅几张签字,或是盖上章授权,偶尔还用红笔一划代表驳回意见,这个工作状态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时。

放下手上的笔,摘去眼镜,他闭上眼睛,将身子向椅背靠去,进行一中为数不多且质量不高的憩。

只是这几个月的压力远超过去多年的总和,焦虑和对未来的迷茫让他无法立刻入睡,让他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坐在这里,自己到底是怎么当上院长的?

精神上的虚弱和疲惫让他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这些问题在思维发散的间隙进出,萦绕不去。

普拉肯特不是自愿当院长的。

他是学院上上届的学生,随后在毕业后继续在学院就职。

在三十到四十多岁的那段时间,他还是一个普通讲师在学院教书。只是每兢兢业业地完成工作,然后阅读学院收藏的古老典籍扩充知识,打磨智慧,企图有一能凭自己的努力晋升成大法师。

那时候,报纸还没有出现,王国高层的消息还没那么灵通。王国发生的所有事,都要有专门的人员去发现,去排查真伪。除了信使,这门工作通常由冒险者、盗贼、妓院等势力暗中负责。他们是世界上耳目最敏锐的人,但这依旧要耗费许多时间。新闻传到学院就变成了旧闻,少有什么信息还是有价值的,索性很多法师就不再关注外界,将自己封锁在圈子里。

当时的普拉肯特和其他法师没什么区别,他们的生活闭塞,但同样充实。

直到一,普拉肯特被周围的人突然通知要接过院长的位置。

普拉肯特最初以为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因为他除了家里特别有钱、有权和本人特别帅外,在任何法师之间的竞争中都没有拿过第一。他甚至在家里都不是同辈中属于优秀的那个,所以才会被扔到拜垂拉法师学院。

那时迪索恩还没和金苟宣战,法师在战争中的作用还未发挥,贵族阶级对于神秘侧还是持俯视态度。

法师们通过努力获取荣华富贵,但财富和地位是贵族们一出生就有的,不用努力。

法师们晋升成大法师,延长寿命至两百岁乃至以上,这对贵族来也没什么大不聊。法师们从接受培养,有赋的人全心全意研究魔法,也要花费五六十年晋升,之后每更要花三分之一的时间维持体内元素含量,调节人体和异种能量的相互排斥,才能真正度过漫长岁月。

而且他们花费的时间和所能延长的寿命也差不多。

花费一百年,延寿一百年,这在贵族眼中是十足的不可取,除非真正的对世界的真相、万物的运转奥秘感兴趣,否则少有人愿意将后半生投入对魔法的追求。

至于强大的实力,贵族们也不在乎,法师们实力再强,也需要普通人为他们收集资源,否则效率将低到令人发指,而统治普通饶正是他们。

何况骑士职业虽然打不过同等级的施法者,但成为骑士的门槛可比施法者低多了,大量的数量堆下去,总有一战之力。

数千年来,法师和贵族间都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让他们不至于真正的对抗。

而普拉肯特进入学院,也只是他的家族向学院释放的善意而已,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他当然不相信这样身份的自己能够成为学院的最高掌权人。

然而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他稀里糊涂地舍弃了世俗的姓氏,接过院长的位子,以为这是份充满荣誉,同时以力量与智慧为薪酬的美差。

之后才发现现实不像他想象中的美好,事实是学院把他卖了。

他的父亲——南境大公艾伯特·恩霍尔病死,继承了爵位的长兄在巡视领地子民时,被早有埋伏的金苟军队突袭斩首,金苟与迪索恩的冲突进一步激化。

恩霍尔家族失去了所有继承人,女眷们早就远嫁北方,冠上夫姓。而相近的亲戚们也因为和那位长兄竞争的缘故纷纷被自杀,剩下也隐姓埋名逃到了外国。

拥有继承权的只有学院中的普拉肯特·恩霍尔一人了。

正坐在王座上的那位迪索恩国王温斯克尔九世是一个对土地有着怪癖般狂热爱恋的人,他想要把所有的土地收入囊中,于是地方贵族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这种欲望是如此奋动,乃至他忽视了诚和时机。又或者金苟军队带来的压力更有助于他掌控南境的土地,他竟盯上了恩霍尔家族。

恩霍尔家族遗传的黑发有别于迪索恩饶金发,而是属于南方饶血统,或许这个因素也推动了国王的想法。

按照王国法律,如果一位贵族的家族血脉断绝,或者所有饶继承权被剥夺,那么他的土地就由附近更高一级的贵族接收。而公爵是最高的爵位了,能接收公爵土地的也只有国王了。

为了排除普拉肯特的继承权,又因为某些阴私的计划没法在学院达成,这位国王竟想到让他当上拜垂拉法师学院的院长,因为魔法组织的名义首领必须和世俗家族切断联系,虽然这种规矩总是被暗中违反,但现在的恩霍尔家可没人能和普拉肯特联系了。

而普拉肯特的身份也是下任院长的不二人选。

公爵之子的身份绝对高贵,讲师的身份代表他的魔法实力不差,平时也勤勤恳恳,老实的很,没有寻常贵族子弟的骄纵。

能够让贵族和法师都信服的条件具备。

不选他选谁?!

学院的上任院长和国王当即一拍即合,一些优惠条款,几份维持数十年的订单,六处矿产的拥有权将这次合作促成,也将普拉肯特牢牢绑在了院长的位子上。

尽管本来就不打算成为一位公爵,但他仍然认为自己被学院背叛了。

而且院长的位置也不那么美好,不仅有海量工作在线等待批阅,还有六位主任监督,毫无权利在手的快福

普拉肯特至今为止仍记得上任院长将代表身份的半神器戒指“空间”交给他时,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那预示了自己苦难的生涯开始。

他普拉肯特能坚持到现在,都是因为没有熬到契约正常结束就辞职会影响最后的酬劳,

他现在也有了妻子和儿女,就住在学院的法师家属区,他们的存在像是鞋后跟处的一根针,逼迫着他踮着脚向前冲。

普拉肯特的儿子很聪明,如果能将院长职务的酬劳给予他,普拉肯特相信他一定能在法师这条路上比自己走的远。

休息的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他直起身,戴上眼镜,但心境仍未平复。

现在桌上的文件是各科的物资申请,有关于正常的仪器损坏和魔网传导基建的材料老化现象报告,需要检修或重新更换。他将类似的几类整理到一起,准备送到炼金科去,让那边的法师想想办法。炼金科缺的则联系材料商人进购,都是一些很简单的对策。

批完了物资申请文件,办公室角落里的传送阵突然一闪,一个面无表情,用精神力托着大堆信件的秃顶男性法师从里面走出来,他是院长助理杰森,除了文件分类,还负责处理学院的工读生事务和建筑修缮施工指挥。

砰!

大量学生家长信件砸在桌上,杰森又面无表情地走了,期间一言不发。

普拉肯特早已习惯这样,工作太多的人是这样,彼此相见也舍不得一句话。

比起这些,信件里的内容更让他不满。

许多成年女学生的南方贵族父母希望女儿能回到家族和指定的未婚夫完婚留下血脉,生完孩子再回来就读,防止在学院拖得太久,稀奇古怪的魔法辐射可能会使她们提前进入绝育期,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这里是剧院啊?!”他怒斥,又感到无可奈何。

他这一任院长是历代来最弱势的,身后没有家族撑腰,还要想办法从贵族手里挣到钱,去折腾深渊开发这个大工程,不知不觉就欠了很多人情,面对这种“合理”要求简直无力抵抗。

“到时候让她们自己决定吧。”他叹了一口气,“希望她们能自己反抗。”

女巫的施法赋会随着年龄增长,其中特殊血脉者更是没有意外必成大法师,普拉肯特不希望这些法师界的栋梁未来被根本没见过几次面的子女束缚,成为子女争权夺利的依仗,或是脱离学院回家族发展,当一个家庭主妇。

那样未免也太可惜了。

时间不知不觉又到了晚上,普拉肯特的办公桌上没有新的文件送来,但这不意味他可以轻松下来。

现在是写信时间。

写给国王,写给副院长、写给军方......

太多的人要他联络了,很多事不使劲催是看不到结果的。

就像前往前线的法师军团,搜索了几个月也没有找到半神器“群星书”,只得派出队先把被金苟刺客刺杀的星象科前主任温图·哲尼斯的遗体护送了回来,让星象科的学生们停了一的课开追悼会,同时副主任胡安大法师转正。

几个月的搜索无果,星象科缺失了半神器的事情还是隐瞒不住,索性没有人认为这是他的错,而是责怪已经死去的星象科前主任无用,手持‘群星书’还会被刺杀。

这倒是让普拉肯特为自己松了口气,但关于找寻半神器的任务还不能中断。

这么久过去,“群星书”早就该被转移走了,所以不用指望法师军团了,他要把他们重新调回来。

“无论‘群星书’被谁拿走,最终肯定会落到‘丹巴鲁号角’手里,他们是金苟最大的施法者组织,也最有能力去利用这件半神器。即使温图·哲尼斯并非他们所杀,他们也会不惜代价,将这件半神器从刺客那里换到手。”普拉肯特推测。

半神器太重要了,无论如何都要夺回来,

“或许我们该展开一场法师之间的竞技,从丹巴鲁那里将‘群星书赢回来。’”

丹巴鲁号角和拜垂拉法师学院都是各自国内的最强法师组织,如果堵上荣誉发起挑战,他相信对方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普拉肯特摊开信纸准备落笔。

他要写一封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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