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不得强制性

边境一些小族人开始骚动,对庙羽也是虎视眈眈,虽然晋国退了下去,但这些小地方的蛮夷外族却是不安分,都想要在此搏一搏,谋一份利。

之前施丹虞守着万惊鸿,如今万惊鸿苏醒,他带来的两千精兵虽然也是损失,如今庙羽离兵马不足,城内守护势力薄弱,欠缺地紧。万惊鸿也不是需要他看着守着的人,反而是那种会与他一起关心军事的人。

他尊重万惊鸿的选择与决定,但也会再一旁看着,一旦见她有了疲惫之色,立刻便让她去休息,自己与萧清秋等人练兵。

要征集兵力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想要恢复更是困难,庙羽城中多处贴出了征兵告示。

万惊鸿一开始还有些不赞同,如今战事紧张,城内兵力匮乏,一旦战争怕是很难守得住,又有谁愿意赴死,做敌人的刀下魂?为何不直接强制征集,虽说她知道强制征兵对于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造成的负面影响不止一点。

但是,有大国才有小家,这道理是她做学生时便耳熟能详的道理。

家庭重要,但是若容纳这小家的城土地境都让人夺了去,又何来的家?

强制征兵或许是对一些家庭的负担,但却是对所有人存在的这个城池的一大重要举措。

她会感叹这对他人的伤害,但若她是这座城的管理者,却会用这种方法。

那日,万惊鸿与施丹虞就着屋中桌前下棋,说起这件事,从话语间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她并不是想要施丹虞改变自己的想法,只是想对他说,如此更好,选择放在这,任君采撷。

施丹虞却是笑着摇摇头,他道:“这真像你的作风。”

他又道:“你的想法没有错,这确实是一个更好的做法,但是,却不适用与庙羽。”

施丹虞捻起一颗子,放在了棋盘上,输赢一下便明白摆出来了。他抬起头来,调笑地望着万惊鸿,道:“金顺帝征兵是强制加暴力,百姓而言,苦不堪言。人人担心受怕,心惊胆战,有些人家甚至将家中男子送出城外藏匿,藏不住的,还不是又得被强压上去。一顿小暴动,没能藏住人,反而还连累他人遭了罪。”他问道:“你觉得如何?”

“金顺帝为人暴戾敏感,对此我也是知晓的。”万惊鸿点点头。

“嗯,你说的没错。”施丹虞将桌上的棋子一枚枚收起。又道:“但我问的是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

万惊鸿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她像是参透了什么似的,道:“民意难从。”

顿了顿,又道:“怕是,引火焚身。”

施丹虞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伸手撩了一下万惊鸿垂至面前的头发,道:“真聪明。”

万惊鸿见他又动手动脚,偏头不急,一束头发落在了他的手中。施丹虞无视她面上透露的闪躲之意,自顾自地将那束头发挽到她的耳侧,接着道:“庙羽与大礼两地,自来几乎是独立生长,有些独特的方式与习惯,在其他地方适用的东西,在这,却有些出入。金顺帝最不重民意,但这治理天下,最重要的便是民意。”

说完他露出讥讽之意,道:“我与金顺帝那个傻子不同。”

万惊鸿了然,他说的不错,的确是,治国治国,不过体恤百姓,抵御外敌,与国家富强。不过是三步,却使多少世代皇帝为此煞费苦心,做得好,美名天下,做得不好,遗臭万年。

施丹虞问道:“还下吗?”

万惊鸿摇摇头:“不了。”她不太会下棋,面对施丹虞这样老谋深算的对手,几乎被瞬杀。

施丹虞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轻笑一声,道:“传言说,京城有个万家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有幸,真想见识一番,看看是施小姐技高一筹,还是那万小姐更胜一筹。”

这分明是赤裸裸地调笑了,万惊鸿却像是没听懂一般,面色平常。

她不是那个万惊鸿,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就算她有万惊鸿上一世的记忆,也没有她下棋的才智,自然也无精通之说。

施丹虞这一说,看似调笑,实则是试探。

万惊鸿不傻,这自然是看得出来。

她抬起双眼,直直地望着施丹虞,毫不退避道:“哦?是吗?若是有机会,我愿意期待一下。”

施丹虞不再坚持,她若想说,自然会说,她若不想说,想必没有人能强迫她说。只不过见她如此不逃避的“胡说八道”,他觉得很是有趣,便也应声附和,状似遗憾道:“可惜了,听闻这个万小姐,在元旦之日已经去世了,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可惜了,可惜了,传闻还说她貌似天仙,却没能见上一面,真是可惜了。”

万惊鸿沉默地看他做作的姿态,她不但没觉得好笑,反而更加深沉。

待施丹虞说完,她轻声启唇,一切都那么自然随意,可嘴中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剑。她问道:“金毓华,此人你如何看?”

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人,施丹虞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挑眉道:“那个十三小儿?不过是个自视甚高的无脑小儿罢,那点心思,也只有京城中那些被猪油蒙瞎了眼的傻子们,才瞧不出来。”

他将金毓华形容地一无是处,不过万惊鸿却是一惊。这人不过见过金毓华一面,就能看出这个伪装极深的阴翳小人。

万惊鸿一时沉默,望向他的眸子更多了一分难以看透。

施丹虞却是毫不在意,将自己整个人放在她眼前,让她瞧个够。当然,如果可以,希望她永远都瞧不够。

突然,他想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给你的玉佩,没有戴上?”

万惊鸿吸了一口气,道:“过于贵重,挂在腰间,不如放在心间。我将这枚殿下珍重的玉佩放在了盒中锁了起来,拿出来我怕磕坏了,虽说殿下给了我,但若是哪一日殿下改变了主意,又要了回去,我拿不出来,岂不是死罪可逃,活罪难免?”

她的话,带着些针锋相对的意味,施丹虞感觉自己被一只抱在怀中,平日里乖巧的小猫给抓了。不疼,却痒。

他失笑道:“不是很贵重,不过是我娘送我的。”

万惊鸿心中一惊,若是照他这么说,那这枚玉佩,不就是容贵妃的遗物?

谁人都知,容贵妃后来去世,宫中所有的遗物,都让玉贵妃下令,与遗体一起烧毁了。

这枚玉佩,可谓是容贵妃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件东西了。难怪施丹虞会如此看中这枚玉佩,她之前在夜间,望见施丹虞手持玉佩,在庭院中独自坐着,桌旁倒着些酒壶。万惊鸿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瞧上去竟是落寞孤寂。那夜,她只是远远看着,并未上前,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便离开了。但那个身影却一直在她脑中,挥散不去。

她想,果然,这世上没有谁是万能的。

施丹虞也不是。

此刻,她觉得自己胸前有些发烫。仿佛挂在脖子上的不是冰冷冷的玉,而是块烫手的山芋。

万惊鸿想了想,最后还是伸起了双手,往脖子上探去。但是她才触及脖子上的皮肤,施丹虞却阻止,打断了她:“别摘,好好收着。”

方才那个放在盒子中的谎言,早就不攻自破了?

万惊鸿一顿,算是应了他的话,放下了双手。

施丹虞笑道:“我对她没有印象,也没有什么感情。这枚玉佩也是王爷交给我的,说是她的贴身之物,放在我这,也能时时刻刻感觉她在身边,哪日相逢了,也不算是全然不知。”

可谁知,这一场分离,注定是悲剧收场。

或许容贵妃是知晓的,或许她早已猜到了这个结局。

万惊鸿见他带着笑,一副慵懒又随意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仿佛有些异样的难以适应。想说什么,最后却也在嘴间划开,悠悠转转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古来便有言,说母子连心,此话哪里会假?谁又能知道,这人在小时,会不想见一见自己的母亲?即使他掩藏地万无一失,难道没有一瞬间痛苦?

若是真这般毫无感情,那,那夜在如水月色下的庭院中,抱酒独饮,失神看玉的,又会是谁?

这世上的无情之人,大多都是自己骗自己。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坚强勇敢的女人,只不过是单纯的想起,却像是久远的记忆,像是从别人那里推窥探到的,有了些年头的记忆。

这才发现,她已经多年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们,如今那些陈旧的回忆,都像是一场梦,一场无厘头的南柯一梦。

最终,她还是张了嘴,道:“我会收好的,若是殿下哪一日要了回去,我定会,完璧归施。”

施丹虞眼前一亮,笑容愣了片刻,而后他像是被万惊鸿逗笑了一般,真真正正地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来。

他轻声道:“说好的。”

“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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