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果然猜对了

这生辰宴,及笄礼,不过持续几个时辰,渐渐也过了些时候了,再坐下去也是无趣。虽说今日宴请主人是姚家,可在这堂中,最大的还是安平王,他不走,谁又敢先行一步?

好在安平王也“体恤”百姓,在座都是有权有势,家中富足之人,怎会在此贪杯流连忘返?都是有家室,家中亦有事,面上喜笑颜开,手脚早就在默默地摩挲,等着安平王早些给个面子,让大家下得来台。

可能是这些人时不时瞧瞧瞟过来的视线太过热切,颇有一种“你若再不走,我就死盯着你”的气势,安平王总算是叫来了姚尘,说出了自己欲离开之意。众人松了口气,他终于走了,看来这盯是盯得有用啊,安平王是理解了他们的心情,真是个好王爷。

所有人都自以为是地想着,殊不知安平王是被萧清秋烦得无可奈何了。

自从方才施丹虞对他说“回去再说”,这实在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当下虽按捺下了,可这心,像是有个小猫爪子在挠一般,心痒难耐,实在是好奇的紧啊。他转了转眼珠子,既然说回去再说,那就快点回去不久好了?是个好方法。

他想了想,便瞧瞧凑近施文江身后,开始卖乖:“叔啊,我头晕,我们回去吧?”

施文江瞥他一眼,敷衍道:“你刚刚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萧清秋笑嘻嘻:“跳多了嘛,跳多了就晕了。我们走了好不好?”他又撇了嘴,装作委屈的模样:“我都头晕了你还不走,我跟着你们一起过来的,你不走,我能走吗?”

“你要走就走啊。”施文江不动如山,其实不过是在逗逗这个孝罢了。

萧清秋却愣住,卖乖卖惨都无法说动施文江,他又沉下来,急中生智,灵机一动,道:“我走不走无所谓,倒是大家……叔,你看,在座多少人时不时都在看你,不要说你看不懂他们的意思,我不信的啊。你就算是不为我着想,你也为他们着想一下啊,你是大礼的王爷,他们是大礼的百姓,难道你忍心他们因为你不走的原因,而只能被迫留在这里吗?”

施文江正想开口,打断他的歪理,萧清秋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又道:“诶,你看,那头坐着的那个大爷,一把年纪了,一坐就是坐了好几个时辰。我见他期间好几次在偷瞄你,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仿佛在说‘老夫上有老下有小,放老夫回去’!”说着他叹了口气,眯着眼睛,瞥向施文江:“可惜了,他敬重的王爷,因为贪这里的水酒,舍不得回去。”

“胡说八道,本王何事喝了酒?”施文江道。预感萧清秋又想继续胡搅蛮缠,施文江立刻皱皱眉,一脸嫌弃地挥开他因为说话,都要凑到他面前的脸,故作不耐烦地妥协,道:“好了好了,本王也乏了,就回去罢。”

话音刚落,萧清秋就立马欣喜爬上脸,拉着施文江的袖子不停说好话:“王爷最好了!”

施文江扬着下巴,面色严肃威严,双眼闭上,瞧瞧眯起左眼,瞧他一脸高兴的神色,也是笑了。

安平王的离开,便是宴会也陆陆续续结束,人也一个接一个走了。

果然如施丹虞所说的,只要有他在,姚府不会直接将她扣留在此,尽管姚琪琪猜到这其中必定跟万惊鸿脱不了干系,可如今的她,除了跟着姚尘一起笑着送王府之人出府,别的也只有先忍气吞声。

王府的人转身,要向马车走去,万惊鸿走在最后,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见姚尘也已经匆匆忙忙去与别的客人交谈,而姚琪琪仍旧站在远处。方才她还笑着,端着礼仪,恭恭敬敬地唤她施小姐。现在她站在那里,双手也没有像方才那样,别再前头,而是顺其自然地垂在身侧,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万惊鸿的背影。

见万惊鸿转过头来,也没有伪装。因为她知道,这人已经知道她的底细了,伪装已是无用。

她与万惊鸿视线交汇,双方皆是意味不明。

片刻,万惊鸿看尽了她眼中的恨意与愤怒,她没再那番故作地笑,而是直接撇过了头,好似方才只是无意间随意看了一个什么东西,毫不在意一般。

上了马车,施丹虞还是将萧清秋赶过去与施文江同一辆马车,他掀开车帘,让万惊鸿先进去。在万惊鸿进去之后,他顺势瞥了一眼仍旧站在那姚府里头的姚琪琪,便也跟着进了马车。

他道:“要说的是什么事?”

万惊鸿却道:“少乔可将人送了回去?”

“放心吧,我让文流跟着,方才文流过来,说已经交由府中的大夫医治。”施丹虞三两下讲完她的问题,又将目光放了回来:“所以你要和我说的是什么?”

这小王爷永远不会看诚,罢了,他的性子本就是如此,无论身处何地,都毫不担忧,仿佛无人能伤他分毫。若是让他看诚,倒是不像他了。

万惊鸿心中叹了口气,顺着他的意思,直接道:“我上次听到安平王叫你‘殿下’。”

“嗯。”施丹虞点头:“然后。”

万惊鸿道:“说起来,我之前就觉得很奇怪,王爷与殿下之间,给我的感觉很微妙。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将军与侍卫一般,虽然生于王府,恭敬从小就连教育,殿下与王爷或许也是从小便是父与子,王爷与臣子,自小就有距离感。相处方式与寻常家庭不同,在他人看来,这并不足以觉得奇怪。”

“但是,不一样,是不一样的。”

她望向施丹虞,目光灼灼。

万惊鸿又道:“万参有个儿子,叫做万一瑞,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盛气凌人,到处惹是生非,打着万府的名号胡作非为。而万参却是为人懦弱无能,与万一瑞性子截然不同,尽管如此,万一瑞在面对万参时,也是收敛,恭敬有加。”她顿了片刻,道:“而你与安平王却崔不一样,方才我说你们想将军与侍卫,其实是不对的,从我察觉不对劲那一刻开始,便觉得,在你们之间的那层距离,更像是君臣。”

施丹虞靠在马车上,手撑在窗边的边缘上,歪着脑袋望着万惊鸿,眼中带笑,却没有见底,浅浅地挂在嘴角上。

那笑简直比面无表情还冰冷,冷的万惊鸿没由得顿了一顿,复而,她又抬眸,双眼定定地望着施丹虞,直直地撞进他那带笑却冷的双瞳。她目光沉沉,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肆无忌惮,又犀利地捕捉目标。

她道:“我该叫你小王爷,还是惺子?”

万惊鸿这一句话说完,不大不小的马车,突然一片安静,夹杂着沉沉浮浮的情绪。谁也没有再说话,两人目光始终在这静的出奇的空间中交汇着,仿佛皆不示弱一般。

施丹虞眸子冷得像是个冰窟,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方才还挂着的笑,也已经消散。

许久,久到万惊鸿以为施丹虞不会再回她时,他却突然笑了,笑得很是张扬,道:“你说谁?”

万惊鸿一顿,微微皱眉,眼中不免探究:“你。”

“我?”

“对。”万惊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她坐的端正,此时缓缓抬起右手,直直地举到施丹虞胸前,伸出了食指。她望着他,道:“是你。”

下一秒,她的手被施丹虞握住,将她伸出的食指,弯曲,合拢成拳,用他的手掌,将那只虚虚握成拳的手包住,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肌肤。

他低头看着两只握着的手,笑着道:“我都已经年过十八了,还小吗?”

万惊鸿心中咯噔,他一句像是说笑的话,让万惊鸿心中一沉。

果然是猜对了。

她脸色一沉,眼中皆是震惊。即使是猜了个七八分,可当真的听他说时,还是忍不住惊讶。甚至都忘记了要抽回被人握住的手,任那人轻轻把握揉捏。

当今金顺帝有许多儿女,他本就好色昏君,不过细数后宫的嫔妃,究竟是谁的孩子,会流落之大礼,由安平王抚养。据说安平王是酒后乱性,与一清白女子成欢,有了施丹虞,说那王妃并未告知安平王已有身孕,而是自己承担。可在施丹虞出生之时。因身子太虚,没能扛得住,去了。只留了一封信,让人将这孝送来过来。

果然在编故事这方面,古代人甚是拿手,前有《水浒传》《三国演义》,后有《西游记》《红楼梦》。每个学生,对这四本书都格外印象深刻,万惊鸿亦是。

她都不得不承认,古人的智慧,真有如涛涛凉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差些都要为这编撰的王府闺房乐与寻亲记鼓掌了,编得还真是头头是道,有头有尾,连人物性格都分析表现得透彻。若是叫百姓知晓,他们为之动容的安平往事,不过是说书的先生书柜中的一本,不知会如何作想。

当然,这都是别人的事了,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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