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有什么表情

这人想起一出是一出,万惊鸿已经懒得再去说他这什么,不知晓他到底要做什么,也只好闭上嘴,不再搭理他。

不过这种高空失重感,让她心中一上一下,没有安全感,双手紧紧抓着施丹虞的衣服。也不敢去瞧外头的景象,将头慢慢埋进了施丹虞胸前。

施丹虞察觉到了胸前的小脑袋的东西,勾出了一盒浅笑。

月黑风高,城中华灯璀璨,灯火辉煌,攘来熙往。施丹虞抱着她越过座座古宅新苑,借着月光与灯光,瞧见那美丽景色,从这个角度看去,那城中灯红酒绿,喜气洋洋。

如走马观花般,景象很快在眼前闪过。片刻之后,施丹虞一个轻跃,足尖稳稳点在岸边停靠的木船顶上。

这船泊之处并无灯光,仅凭远处的花灯才能瞧见彼此面容。船只被拴在岸边,主人也一一回家去,此时一片宁静,连水中蛤蟆的叫声都清晰可见,与那头的人声鼎沸形成鲜明对比。

施丹虞将万惊鸿放下来,虚拦着她的腰,防止她打滑掉下去。而另一只手则剥开一束飘在脸上的头发,挽至而后。

他眉目温软似水,望着万惊鸿的眸子,在湖面反光下,泛着阵阵涟漪,让人想无视都难。

万惊鸿心中倏地狠狠一跳,一时间呼吸仿佛都叫人攥住,微微失神。

她不明白这心中突然的悸动是怎么回事,又见那人开口。

施丹虞浅笑,道:“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施丹虞眼中带笑,眉目温柔,瞧得万惊鸿一时无言。那句无赖似的发言,并没有让人觉得不妥,反而有一种独特的,来自他特有的感觉。

万惊鸿一时失了神,望着他的双眼,竟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良久,她突然感觉心口的跳动实在承受不住,仿佛要跳出似的,别的胸口隐隐作痛。

她一顿,突然皱眉,眼神混乱,不再清明。手抚上胸口,手下的跳动难以忽视,总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一时无法把控。

万惊鸿微弯了腰,头也低了下去,似要蹲下。

施丹虞察觉她的不对劲,收起了笑,将她拦实了,紧张道:“怎么了?伤口作痛?”

万惊鸿半靠在身上,抬头,望着他,像是将他所有的情绪看透了似的,才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应是胸口的伤为愈合,此时才会作痛。

伤口是真有些微微作痛,可是为何这种感觉与之前的疼痛有些不同?

今夜并未下雪,但是船檐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万惊鸿并未穿上披风,此时身子渐渐觉得凉意刺骨,忍不住瑟缩。

施丹虞将她扶稳,一把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万惊鸿身上。

万惊鸿一愣,抬头,想说什么,却被施丹虞打断:“我是习武之人,耐得住,别跟我逞强。”说完,不管不顾地为她系上带子。

万惊鸿又是一顿,话哽在喉咙,想了想又咽了下去。

她其实是想说,寒冬腊月,天气甚凉,不宜夜间在外久,恐得风寒,不如还是回王府罢。

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正想随他去了,可下一刻,便又被人拦腰抱起。

万惊鸿惊得抓住他的衣裳,心想:莫非这人会读心术?

“不会。”

“!”

施丹虞失笑:“你的表情告诉我的。”

只不过这一次,施丹虞似有意,似无意,将她的头。往他胸口靠,以免外头的凉风,吹得她更是难受。

回到王府,将她放进房间中,房中还是离开前的模样,碗筷食物还原封不动得摆放在桌上。

万惊鸿被轻放在椅子上,施丹虞又是一闪,站在了她旁边。

他道:“方才说的话,你记住了。”

那句如孩提般的做法,如孩提般的话语,宣誓主权般,更像是泼皮无赖般。

可他眼中并无玩笑之意,反而深沉得叫人陷进去。

说完,也不等万惊鸿反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一个闪身,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人来也神秘,去也神秘,万惊鸿呆坐片刻,起身坐到梳妆案前,望向桌上的铜镜,铜镜明亮有光泽,将她的面庞一览无遗照了进去。

突然,门被敲响。

万惊鸿问:“谁人?”

“回小姐,是我,纱织。”

“进来吧。”

纱织躬身,道是,推门便进来。

说来她方才是吓了一跳,殿下突然叫住路过院中换水擦洗屋中衣柜的她,惊得差些将盆打翻。

她来府中也有些年头了,甚少见着殿下,更不要说是否有曾对话过,今日这突然叫住她,比起受宠若惊,更多的是惊慌失措。慌里慌张地应下了施丹虞的话,其实脑中一片空白,直到他离开后,才回过魂,弄清楚了他说的话。施丹虞让她去将施小姐的汤药取来送至施小姐房中,服侍她服下汤药后,将屋子收拾一番,侍奉施小姐入睡。

这时推门进来,万惊鸿正坐在梳妆桌前,对着铜镜。

纱织心想,施小姐向来性子冷淡,虽然容貌艳丽,却不像是会在意这些之人。如今瞧她照着镜子,莫不是她想错了?

世人皆凡夫,如何不在意容貌?

她将汤药端到万惊鸿面前,搁下,道:“这是殿下让奴婢送来的汤药,小姐身子还未痊愈,尚弱,快快喝了罢。”

万惊鸿将目光转向桌上的药碗,没说什么。纱织却知晓,虽然她不说,但她的意思就是听进去了。

她抬头偷偷瞧了一眼万惊鸿,虽然在她身边好几日了,但是每天还是会忍不住惊叹,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之人。

想着想着,便默默退后,去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她正轻声,小心翼翼地收着,却听后方万惊鸿问她的话。

万惊鸿道:“纱织,你说,你可从我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纱织一愣,一瞬间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在脑中又重新想了一遍,方才有些头绪。不过虽有头绪,可是这……叫人如何作答?

如实说?小姐,奴婢斗胆,小姐你其实一直面色平静,波澜不惊,说难喜难怒不对,说不忧不愉也不恰当,小姐你就没有表情啊!纱织赶紧摇摇头,将这种大胆的想法甩开,这么说,后果估计就是轻则惹得施小姐发怒,被劈头盖脸臭骂一顿,削去奴籍,赶出王府;重则直接杖毙。

纱织杞人忧天,暗自心惊,最后犹犹豫豫,打算稳中求全:“小姐向来成熟,稳重,不似其他同龄女子般,易喜易怒。”

纱织自以为自己的回答天衣无缝,结果却见万惊鸿摇了摇头,她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啊?恕奴婢愚钝,小姐问的是……”

“罢了。”万惊鸿没有回头,将桌上的药端起来,慢慢饮下,道:“我也是乱了阵脚,竟向你问这种问题。你收拾好便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不知为何,纱织望着施小姐背影,突然觉得有些落寞。平日里她虽侍奉施小姐,施小姐也未曾为难过她,更是以礼相待。但是却始终难以亲近,甚至难以靠近,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太过强烈,将所有人拒之门外一般。

而现在,她望着施小姐的背影,这才发现,原来她的身子零食如此的瘦小,虽被厚厚的衣裳包裹,却仍然瞧得出那像是骨架的肩膀。

这么一个瘦弱的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养成如此冷清的性子?

她不相信人生来无情。

“纱织?”

“啊?”方才她想的过多,一时走了神,突然听到万惊鸿唤她,才醒悟过来。只见万惊鸿转过头来,直直望着她,纱织面上泛红发烫。方才还对着别人的背影胡思乱想,现在被她一唤,再一瞧,像是当场被抓包一般,不免有些让人失措。

纱织眼睛飘忽:“小姐唤我,可是有事吩咐?”

万惊鸿一顿:“收拾好就先下去吧,早些休息。”

“是,小姐。”纱织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应声道好,便转过身来最后擦一遍桌子。擦着擦着,才回想起来,方才万惊鸿已经说了一遍,她因为走神,却没放在心上。难怪后来会顿住,看来是因为她的走神。纱织羞愧,立马快速收拾完,又过来端起桌上的药碗。躬身告退,便匆匆离开了,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瞧。

万惊鸿看出她的不对劲,这种神态,小姑娘还不懂隐藏,直接暴露在面上。万惊鸿摇了摇头,又转过头来,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那张面容绝美如画,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我的表情告诉他的?”

可是……她望着铜镜许久,久到眼睛都有些泛酸,却还是没能看出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情。

万惊鸿叹了口气,手指又抚上胸口,那伤口每日起来便换一次药,涂上药的时候,疼痛蔓延,直接冲上脑袋中。可她极能忍耐,从未叫过疼,流过眼泪,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反倒是叫为她换药的丫鬟惊吓不已,深怕弄得不好,手抖让她更加疼痛。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