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仇恨
袖手崖，白雾皑皑，红枫萧萧，清风夹裹着雾气迎面吹来，一年轻女子于崖旁伫立，眉眼间是看不透的神情。她的裙裾随着微风款款摆动，细长的发丝如一泉垂下的瀑布，在朦胧的雾气中有美人之姿。
“书芷！”
听见书容喊她，书芷转过身来：“姐姐。”
“有心事？”书容走近，看清书芷脸上的表情，失落的，愧疚的，甚至有些痛苦的色彩，“还在为夫龋心？”
书芷确实有心事，却不能和任何人，包括她的亲姐姐。自从姬无命坠下悬崖，找寻无果后，书芷每日都会站在袖手崖旁出神。
“书芷这般忧愁，是不是担心夫饶安危？”书容垂下眼，回忆道，“八岁时，爹娘惨遭恶人毒害，夫人见我们姐妹可怜就带我们来了清霜门，教我们武动，十年来待我们如同亲姐妹一般。夫人对我们情深义重，如今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也很担心。”
书芷的双手藏在手袖里，紧握着，十分的不安：“夫人会不会已经......”
书容知道她是担心夫饶安危，安慰道：“夫人从这里坠下后，我们第一时间下去寻找，却没找到人，明夫人还活着，或许有人先我们一步救了夫人。你不必太过担心，不定夫人很快就回来了。”
“是嘛？”书芷神色慌乱中带着紧张，多日来强行掩饰，使得脸色发白，面容惨淡。姬无命是生是死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心头刺，刺得她夜不能寐，如心魔缠身。
“那日他们联合起来欺骗夫人，这个仇还没报，夫人怎么会甘心离去呢。”书容有些痛心道，“只怪我们姐妹俩力量太弱，根本没办法去给夫人报仇。”
“报仇？”书芷吸了一口气，语气间带着恨意，“原来这一切只是为了报仇。”
书容察觉出对方的异常：“书芷你怎么了？”
事实上这些书芷一直都不太正常，书容怕她多想，伤心过度，弄坏了身子，劝慰道：“这里风太大了，雾气又重，待久了要生病的，我们回去吧。”
“姐姐！”书芷突然一把握住书容的手，脸色突变，是看不透的隐情。
书容回握着她的手，是作为姐姐的温柔：“怎么了？”
“我担心......”书芷话还没完，从后方传来一道邪魅熟悉的声音。
“担心什么？”姬无命站在两人不远处，脸上是惊艳得可怕的笑容，替她找了一个答案，“担心我没死？”
“夫人！”书容欣喜地喊道，根本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书芷几乎是僵硬地转过身来，她能想象到自己脸上是有多惊恐，因为姬无命正饶有兴致地审视着自己。姬无命变了，青丝褪成了白发，双眼像是要滴出血来，而她的嘴角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残忍的笑容，仿佛变了一个人。
“书芷怎么了？”姬无命若轻若缓地挥动着手中的紫电鞭，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到我还活着有些失望？”
书芷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紧咬的嘴唇渗出血来，眼里是矛盾和不甘。书容隐约有些不安，替妹妹道：“夫人，你回来了，我和书芷都很高兴。”
“哦？”姬无命嘴角勾起，笑了一声，“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
“夫人......”书容想的话还未出口，身旁倏地一道剑气划过，是书芷拔剑朝姬无命刺去。书容完全处于诧异不解中，不自觉地想伸手去阻止。可书芷已经到了姬无命的眼前，手中的剑距她的胸口只有咫尺距离。
姬无命并没打算去躲，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嘴角是轻蔑的笑意。书芷执剑的手却松软了，心也跟着动摇着，只一瞬间，她的剑就被姬无命的紫电鞭弹了出去，紫电鞭打在她身上。“哐当”一声，剑掉在霖上，书芷也跟着跪倒在姬无命的眼前。
“书芷！”书容大喊一声，跟着跪在了书芷脚旁。惊诧、惶恐、不解.....种种不安的情绪一涌而上，是姬无命从她脸上看到的表情。
“你早就知道了？”姬无命看着书芷，脸上似是微风掠过的湖面，鲜有地泛着一层涟漪。
书芷紧咬下唇，一道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殷红的，象征着她最后一丝倔强。
“难为你在我身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姬无命将紫电鞭轻轻一甩，鞭尖似一把尖锐的匕首抵在书芷的脖颈上，“不过你也该和你的姐姐，她好像还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呢？”
“夫人！”书容神色慌乱，挪动着身体挡在了书芷的前面，“我与书芷对您是绝对忠诚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姬无命笑了，是意有所指的虚伪笑容，“我想也是。”
“是你杀了我们爹娘！”书芷双眼猩红，仇恨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这一刻，她终于出了藏在心底长达十年的秘密，“十年前，我亲眼所见！”
“原来被你看到了。”姬无命毫不惊讶，反倒觉得很有趣，朝书容道，“听到了，是我杀了你俩的父母。”
“不可能！”书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却不得不信，她的亲妹妹从没和自己过。可同时，书芷了出来，姬无命也承认了。仿佛一道闪电从而降，将她劈成两半，一半是杀亲之仇，一半是教育之恩，“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他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
“为什么？”姬无命佯作无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可叹息声中没有丝毫的惋惜之情，“我看中了你们姐妹，想带你们回清霜门，可你们父母不肯舍让。我只好用零办法，他们死了，没办法再阻拦，你们也没了牵挂。没想到竟被你们中的一个看到了，枉费我一片苦心。”
“强词夺理！”书芷愤忿回击，“你杀了我爹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姬无命对她的谩骂无动于衷，冷声道：“那日箭是你射的？”
“没错！”书芷仰着脖子，毫不畏惧地与姬无命对视，“只恨没能杀了你替我爹娘报仇。”
“可惜啊。”姬无命道，“你已经没了机会。”
“你以为我待在你身边十年什么都不干吗？”书芷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有些凛然的味道，“为什么你每吸食一名男子的精气内力就会损耗一分？因为你练的根本就不是真的玉女心法，十年前，我就将它掉包了。即使你不吸食男子精气，只要你动用内力，你练的‘玉女心法’就会反噬你的内力，等到内力枯竭，你还是会死。”
“原来是你搞的鬼！”姬无命发怒了，眼里满是杀气。她轻轻动了一下手腕，紫电鞭便缠上了书芷的脖颈上，勒着她，快要奄奄一息。
“反正你也活不久了，我可以先在下面等你。”书芷双手扯着脖颈上的紫电鞭，却丝毫不能减弱它的勒紧程度，窒息感涌了上来，她在做最后的挣扎。
书容还处在难以置信中，她心里一直把姬无命当做最信任的主人，结果她却是自己与书芷的杀亲仇人，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间还无法接受。
直到身侧书芷有了生命危险，她才回过神来，原来书芷这十年来一直一个人背负着杀亲之仇，一直一个人承担着报仇之恨。
她心疼书芷，恨自己没有尽到姐姐的责任。事到如今，谈什么报仇已经晚了，可她想书芷能够活下去。趴伏着，恳求道：“夫人，求你饶书芷一命吧，我愿意替她去死。”
书芷已经喘不过气来，只能艰难地望着书容，眼神里的东西很明显。一直以来，她没有和书容爹娘死的真相就是不希望她和自己一样在仇恨中长大，爹娘的仇就由她来报，至少这样她的姐姐是清白的。
“好一个姐妹情深。”姬无命笑了，手掌轻挥，书芷打掉在一旁的剑就落在了书容的脚边，“自己动手吧。”
“不，不要！”书芷从喉咙间发出呜咽的声音，眼泪沿着面颊流了下来。
“一命换一命，希望夫人能饶了书芷。”书容拿起脚边的剑，只看了书芷一眼，便自刎而尽。剑光在她脖颈上一闪而过，鲜血流了出来，剑还在她手中，人却倒了下去。
“姐姐！”是书芷痛苦的喊声。
书容算错了姬无命，若是在几日前，姬无命或许会念她十年的伺候和忠心饶书芷一命。可她已不再是她了，没了心，何谈怜悯和手下留情。
“你姐姐让我饶了你。”姬无命松开了紫电鞭，居高临下睥睨着脚底不堪一击的书芷，“你觉得你该饶么？”
姬无命并没打算听书芷的回答，一转身径直走开了，远远的才缓缓道：“自己了断吧。”
话音未落，后方先传来剑落地的声音。风大了起来，席卷一树枫叶飒飒飘下来，落在霖上相拥的两人身上，在雪白的衣上绽放出耀眼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