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水泽
夕阳下，风之神觅风一身白裘被晚霞染成血红色，朝日落方向行去。他身后是一只半人高的雪麒麟，踩着懒散的步子紧紧跟着。
雪麒麟的身侧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穿着破衣裳破鞋子，眉清目秀、纯真可爱，失明的双目因为笑着弯成月牙的模样。
阿乞双目虽然失明，仍能感受到直射在眼睛上的灿烈阳光，橘黄色的，暖洋洋的，是一里太阳最后的样子。她微微喘着气朝前方问道：“觅风哥哥，前面就是千州城了么？”
觅风没有回答，他对送阿乞回千州城没兴趣，那里也不会有她的家。
阿乞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也不急着再问，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她知道觅风是一个不爱话，但其实很温柔的人。莫名的信任感让她觉得只要跟着对方就一定能找到自己的阿牛哥哥。
阿乞因为看不见，因此不喜欢安静，冷冷清清的让她没有安全福找不到人话，她就和雪麒麟。她的手搭在雪麒麟的背上，掌下的鬃毛又厚又软，摸起来舒服极了。
她乐呵呵地道：“阿雪，你的毛好软哦。你的名字带着雪字，是不是因为你全身都是白的？”
雪麒麟更不会答话，只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侧过脑袋在自己的背上蹭了一下，似乎很在意阿乞把自己的鬃毛摸乱了。
阿乞也意识到自己抓得太紧把鬃毛都弄皱了，忙用手抚了抚，笑道：“一身白，阿雪肯定很好看。”
阿乞一个人了很多话，从始至终觅风都没回一句。不过她能清晰听到对方在自己到什么的时候轻笑了一声，这让她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不多时，太阳西沉而去，地面上残留的一丝余温经不起夜风的席卷，很快被吹散了。此时他们走在一条河边，晚风夹着水汽迎面而来，格外的阴冷。
阿乞身上只有一件破破烂烂的薄衣裳，脚指头也露在外面，一阵风吹来，她冷得直打了个哆嗦。可她并没喊冷，只往雪麒麟身旁靠了靠，一只手紧紧拽着被风吹开的衣领。
觅风的衣袖被风吹起，裙摆鼓动，耳后的秀发随风摆动，面色清凉，翩翩然神人也。他察觉出这风不是自然生成的，夹着妖气，应该是有什么妖物在周围伺动。
他停下步子，面朝身侧的宽阔水域，一望无际的河面被风吹出一层层的涟漪扩散开来，水底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雪麒麟在觅风身侧停住了，绿色的瞳孔散发着炯炯的光芒，警惕地望着幽深的河面低吼了一声。
阿乞这一个多月来跟着觅风经历了不少怪事，倒是见怪不怪了，她往雪麒麟旁缩了缩，两只手抱着它的身子，轻声哄道：“阿雪，不怕不怕，有觅风哥哥在呢。”
雪麒麟绿色的瞳孔怔了一下，往一旁走开一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
阿乞以为它是害怕了，在和自己撒娇，反而抱得更紧了，还用那双手不停地理着它背上的毛发。雪麒麟转了转琉璃般的眼珠，双眼柔和下来，静静地站在原地，任阿乞抱着。
觅风将衣袖轻轻一扫，一阵风从岸上掠过，在河中心掀起一股大浪，顿时水花四溅，风声大作，水流变得湍急起来。
河水中间低了下去，露出一个黑色的物体，它搅动着身体，掀起一圈圈漩涡直往岸边压来。
一股水柱从头顶浇下，眼看着要压倒在觅风面前。只见他气定神闲，不慌不忙一挥袖，那股水柱就被挡了回去，在水面上激起巨大的浪花。
水滴溅了出来，落了阿乞满身，她用衣袖在脸上随便揩了一下，抱着雪麒麟道：“阿雪，你身上都湿了，快往后一点。”
雪麒麟往后退了几步，将阿乞挡在身后，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浓密的鬃毛吸干了她衣裳上大部分的水珠。
这时从河中央有更多股水柱冲了上来，速度极快，夹着一股力量，似一支支箭直接射了过来。
觅风躲闪不及，纵身跃起，扬起宽松的乾坤袖，化成一阵风直接飞到了漩涡口。漩涡处两股风对抗，一股笔直上升，卷起千层浪。一股陡直下降，成一股旋风打在了那个黑色的物体上。
对峙了许久，那股漩涡越来越弱，终于停了下来。觅风往后退了一步，双脚轻踩水面，鞋面却未湿毫分。运了一股灵力于掌心中，他朝河中心重重击去。
一声闷哼声立即传来，那个黑色的物体动了动，往河底游去。觅风不待他走远，又送了一掌出去。那物体吃痛，低着嗓子喊道：“觅风殿下饶命！”
好奇竟然认得自己，觅风收掌回身，立于岸边看着河中心。那团黑色的物体慢慢浮出水面，游了过来，长长的触须在水面上轻轻扫过，是鲶鱼的模样。
他摇身一变成一个矮干瘦的老者立于觅风身前不远处，佝偻着身子沉声道：“不知是觅风殿下，老朽冲撞了。”
觅风站在高处，往下随便瞥了一眼，思忖了半晌道：“你是水泽元神？”
“正是下神。”水泽原本是池中的一条鲶鱼，修炼千年才得道，做了守护池的元神。可元神之位只当了短短几个月，就因为喝醉酒误了事被罚到凡间思过。
觅风也在池修炼过，曾用自己的灵力助过他一臂之力。水泽恭敬回道，“不过一百年前我因犯错被罚在此河域中思过，估计元神之位已经被替了。”
觅风敬他是老者，还算温和道：“为何主动攻击？”
水泽如实回道：“近来常有妖邪出没，有意破坏这片水域，下神只好尽力除之。方才一阵妖风吹过，以为是什么妖物，未曾想到是觅风殿下经过。还好殿下灵力高强，没被我山。”话音刚落，水泽便意识到言语中的不妥，急忙解释道，“下神的妖风并不是指觅风殿下，这附近妖气较重，空气中难免夹裹着。”
觅风目光清凉，缓缓伸出手，将一股灵力聚在掌心。水泽以为他为自己的话怒了，吓得哆哆嗦嗦，准备受罚。
眼见一道白色光芒飞来，从他的头顶急速而过，打在了身后的水面上。顿时一声尖叫声传来，水泽转头一看，是一条水蛇妖潜在水里，趁着两人不注意潜出水面准备袭击。
觅风上岸时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急着出手，等它浮出水面时，才给了它致命的一击。
水蛇妖在水面上扭曲着身体颤抖几下，便化成灰烬散开了。从它的身体里露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碎片漂浮在半空中，觅风伸出手去接，那枚碎片自动靠近落入了他的掌心。
水泽在一旁欣喜道：“原来是有一条水蛇妖潜伏在水里。幸亏觅风殿下有一双慧眼，及时除去。”
觅风不做言语，细细婆娑着手心的血灵珠碎片，水泽见了，道：“觅风殿下手中的碎片似乎有某种强大的灵力，最近来这片河域的妖邪身上都带着这个东西，是能提升法力么？”
觅风轻轻点零头，淡淡回道：“是血灵珠碎片。”
“原来是血灵珠！”水泽也听过二十年前神之女为了拯救大地，用自身的气血和灵力化作血灵珠守护世界的故事。没想到血灵珠竟碎了，无数的碎片散落四处，成了妖邪互相争夺，提升法力的灵物。
神之女于风之神的意义，水泽是知道的。惊恐之际，他忙掏出怀里的三枚血灵珠碎片送了过去，“这是近来经过这儿妖邪身上的血灵珠碎片，下神一直好生保管着，现在交予觅风殿下手中，比放在我这儿要稳妥得多。”
觅风伸手接过，一挥袖翩翩然离去，后面的雪麒麟和阿乞立马跟了上去。
水泽愣在原地望着觅风的背影发呆，绮丽的白袍衬得他仙姿飘飘，翻飞的衣袖更是格外的飘逸，还有灵兽童子伴身。
这才是上神该有的风采啊，仰慕之心顿时溢于言表，他不禁感叹，自己在这河里待了近一百年，到头来还比不上一条普通的鲶鱼活得自在。
回过神时，心中的上神已在百步远了。水泽突然醒悟，迈开步子追了上去，急切道：“觅风殿下，水泽愿追随您做一番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