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忘尘子（下）
色已是不早，两人寻摸着也该辞去。可神医似乎兴致高涨，豪无结束之意。忘尘子脸色苍白，面容柔弱，却无丝毫倦意。
张凌空不知神医是何意，想离去可对方还未将血灵珠碎片交于自己，倒不好意思开口了。
赵修缘心中也这般想，遂先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叨扰了神医一整日，我们师兄弟二人也该回去了。神医也该早些歇下，养养身体才是。”
忘尘子正执着一枚棋子思考，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缩了回来，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碗中，恍然回神道：“已经这个时辰了。”
“本想两位真人在寒舍留宿一晚，又怕耽搁了你们的行程。私心留下你们二位陪了在下一整日，实在过意不去。”
张凌空道：“神医言重了，能与前辈对弈，是我们师兄弟的荣幸。只是城内还有几样要事要处理，难以过多逗留。”
“果然你们年轻人责任重于泰山。”忘尘子感叹。起身于一案几上取来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打开置于两人面前道，“此内是两片血灵珠碎片，另有一片恐怕只能日后再交于两位了。此后若是还有所得，定不吝啬及时归还云剑派。”
张凌空起身拱手行礼道：“神医能助云剑派寻找血灵珠已是感激不尽，师父又与您交好，自是信任有加。只是晚辈有一疑问，神医能否明第三片血灵珠碎片现今在何处么？”
“这......”忘尘子神色明显有些为难，踌躇了片刻欲言又止。
张凌空道：“神医若是不方便，也不必为难。”
“只是我的私心罢了，”神医苦笑了一番，平淡道，“也不知是对是错，只能我一人承担。还请二位见谅。”
张凌空见神医言辞模糊，又不好多问，把脸偏向大师兄，想听听他的意见。赵修缘双眸微转，沉凝片刻后对忘尘子道：“神医若是需要，我们师兄弟可为您分担。”
忘尘子颔首，拢了拢对襟大褂，将两人引到门口，缓缓道：“我身子不好，也就不送两位真人了。”
师兄弟二人走了出去，转身拱手道：“神医保重身体。”
待两人走远，从竹舍的屋檐上飞下一只白色灵鸽，摇身一变化成了一名年轻女子。她身着白衣，头戴素簪，正是谢如霜的模样。谢如霜来到屋内，见忘尘子还在独自弈棋，上前喊了一声师父。
忘尘子悠悠答应了一声，像是对谢如霜的回应，又像是落子时的低吟。
谢如霜站在原地等了片刻，见师父面色苍白，还细咳了几声，担忧道：“师父身子不好，还这般贪恋弈棋，劳心伤神，不顾身体。如霜今早去西山清涧湖中采集了一些幽莲花蕊上的清露，听闻有润嗓清肺的功效，想着师父喝这个泡的五花茶咳嗽或能好些。”
忘尘子这才开口道：“西山飞禽走兽太多，你身上灵气又重，容易激起它们的贪念，以后不可再去。”
忘尘子知道这个季节莲花大多都衰败了，西山节令虽会稍晚一些，但莲花应该也所剩不多。清涧湖大而无边，定是收集了许久才够用来泡茶的。
这番想着，忘尘子话的语气温和了许多，补充道，“为师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修为尚浅，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我不放心。”
“知道了，如霜以后不会再去了。”谢如霜察觉师父并未真的生气，而是担心自己，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她走到碳炉旁，将茶壶中的热水倒了出来，又将水袋中的清露倒了进去，置于碳炉上热着。用倒出来的热水打湿了一条毛巾，拧干送到忘尘子的面前，恭敬道，“师父擦一下手吧。”
忘尘子放下手中的一颗棋子，接过热毛巾将手心细细擦了一遍，目视棋盘道：“云剑派的弟子棋艺都很精湛。”
谢如霜在忘尘子身边将近二十年，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并不仅仅在夸奖云剑派弟子的棋艺而已。
那日她从王府匆匆赶回，修为损耗过重，难以维持人形。忘尘子心中一软，拿出一片血灵珠碎片保住了她所剩的修为，不至于灵力尽失，修为白费。并嘱咐她不可再长时间化成人形，需在紫竹林中静心修炼。
谢如霜如何肯答应，执意道：“王公子的救命之恩还未报答，如霜还不能待在这里。”
忘尘子淡淡道：“你治好了他的心病，也算答谢尽了。”
谢如霜有些不同意忘尘子的法，坚持道：“师父曾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王公子对我是救命之恩，如霜再怎么报答也是答不尽的。”
忘尘子一怔，叹了口气道：“别把自己陷进去了。”
谢如霜见师父松了气，恳求道：“师父能否将这片血灵珠碎片寄于我身上一段时间，有了它，我的修为也能精进得快些。”
“精进再快，也抵不上你这般损耗。”忘尘子淡淡道，“你打算在他身边留多久？”
谢如霜垂眸愁道：“如霜没想过这个问题，如霜只想留在王公子身边，多留一也是好的。”
“百花谢后烬如霜，此情过往方能忘。”忘尘子摆摆手，有些感衫，“血灵珠也护不了你，去吧。”
谢如霜回想起那日情景，心中感激师父的纵容疼爱。惭愧道：“师父今日在云剑派两名弟子前袒护如霜，宁愿担着私心的责任也未将如霜身上的血灵珠碎片之事出。是如霜叫师父为难了。”
“当日我上九嶷山，你才刚刚通灵，我见与你有缘便请幽微真人许可带你下了山，用琴音在这紫竹林中修炼。”忘尘子蹙了一下眉，徐徐道，“如今你得以化作人形，多年修为不易，又陪着我许些年，为师怎么忍心你的修为毁于一旦。只是血灵珠碎片迟早要归还回去，你又能执着多久。”
这个问题谢如霜不是没有考虑过，她只是一只灵鸽，如果没有化成人形的灵气，没有师父的七弦琴，她根本无法报答王弘睿的救命之恩，无法只好他的心病。
她的一切都是师父赐予的，没有孝敬师父，还让他在晚辈面前为难，折损他的为人品格。
谢如霜一想到此便深深自责起来，下定决心道：“师父再给如霜半个月的时间，如霜会将王公子的事情处理好，从此再不离开师父半步。”
忘尘子道：“高任鸟飞，等你修为够了，为师也不会阻拦你。”
谢如霜听到忘尘子这般有些怅然若失，踱着步子径直去了火炉旁看着快烧开的水壶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