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叶胆
寒云知道，枯竹大师并没有认错人。
这具身体，显然就是来自十六年前韩子言抱来的那身具魔血的孩子。
想来这也是当初寒云在雷灵书院被众多势力围困，枯竹冒着雷灵寺被别人攻击也要来救走他的原因。
可是枯竹大师又确实认错了人。
因为两年前的寒云与两年后的寒云，完全是不一样的。
他不仅失去了十四年前的大部分记忆，对枯竹与白眉老僧更是没有任何印象，他之前的人生底色上，甚至连喜怒哀乐都没有留下。
他的人生，终结在了那个雷暴淬体的清晨。
他的人生，从那个雷暴淬体的清晨才开始。
所以听了枯竹讲完他身世的种种后，他竟仿若隔世，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过了许久，他都无法将自己的人生，与那段看似简单，其实离奇的身世结合在一起。
“这些经历，我和师兄本不想告诉你。”
枯竹叹息一声，缓缓道：“可是在离火墓中，你既已锋芒初露，魔血之灵的传言早已传遍下，所以还是告诉你的好。”
寒云收回思绪，略一沉思后道：“所以，枯竹住持这是怕引火烧身，要让我尽快离开簇？”
“非也！”
枯竹抬起手摇了摇，笑着道：“如今在这月山之巅重建雷灵寺，正是用人之际，你既已回来了，为何还要赶你走？”
“哦？住持难道不怕因此为雷灵寺引来大祸？”
寒云虽然不知道现下雷灵寺面临的局面，但如果自己真的是魔灵之血，那必将为这重建的雷灵寺引来浩劫。
“呵......”
枯竹住持意味深长地道：“你以为你不回来，雷灵寺就不会面对这些了么？”
“我不明白。”
寒云蹙起眉头道。
“魔血之，本就是无稽之谈。”
一直在沉默的白眉老僧，突然睁开眼缓缓道。
“嗯？”
寒云不禁讶然问道：“可枯竹住持先前也了，那孩子一出生，就烧死了娘。”
“你信？”
白眉老僧眉头一挑，淡淡问道。
“我......”
寒云看着他那庄严肃穆的样子，哑然地转头盯着枯竹，半晌才问道：“我是该信呢？还是不信呢？”
结果枯竹大师也一脸严肃地道：“老衲所，不敢加油添醋半句。”
“这......”
寒云愣在当场，半晌不出话来。
特么的你们这一个自己没有半句假话，一个这种事情是无稽之谈，我到底该信谁？
偏偏两个老和尚连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樱
寒云只能不住摇头，想了许久后，他决定不去纠结身世的问题。
毕竟空口无凭，想要知道曾经的过往，最好的办法，显然是去京都走走，细细探访当年事情的真伪。
于是他转念盯着白眉老僧，以试探的口吻问道：“你确定没看到花和奶娘？”
老僧微微摇头，表示未曾见到。
“你知道她们会去哪里吗？”
老僧依旧摇头，没有话。
“你知道花是谁？”
寒云不死心地追问。
“劫法场那姑娘？”
老僧淡淡地反问，像是在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靠！你全都知道嘛！”
寒云心头的怒气莫名又被他惹了起来。
“吧！那妖树的幕后主使，是不是就是你？”
寒云决定不绕弯子，冷笑着问道。
“什么妖树？”
老僧古井无波地问。
“切，你就给我装吧！连人家吴宇都看到了妖树，你特么的还给我装模作样。”
寒云冷笑连连地道。
“他瞎了，我没瞎。”
老僧淡淡地回了一句。
“靠！你牛逼。”
寒云无奈了，跟这老僧话，永远都是尬聊。
“这样吧！你从何处救的枯竹住持和那中年人？”
想了想后，寒云再次不甘心地问道。
“谷底。”
老僧冷冷地出两个字。
“外面的这个大陷坑？”
寒云指向悬崖外问道。
老僧无言，算是默认。
“师侄，起来，我与你钟风师兄还真得好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一旁的枯竹听到寒云的发问，不禁插嘴道。
“中风师兄？是那背长剑的中年人？”
寒云一脸无语地问道。
“不是中风，是钟，敲钟的钟。”
枯竹笑着纠正。
“喔！谢我救命之恩？”
寒云故作不知。
“师兄，在离火峰南麓，是师侄与那姑娘将我与钟风挖出了山洞，并以青雷续断草为老衲替换了仙种，如此大恩，实在无以为报。”
到这里，枯竹不禁站起，向着他施了一礼。
“你又知道？”
寒云却是更加恼怒，用杀人般的眼睛死死盯住白眉老僧喝问道。
对他这凶恶的表情，老僧翻了个白眼，干脆闭上眼不再理睬他。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
寒云不住冷笑。
他已发现，这白眉老僧几乎有通彻地之能，可每到自己要问的关键之处，他就给自己来个装哑巴。
这种人，实在是很讨厌。
如果实力允许，寒云真想将他狠揍一顿。
“师侄，师兄既为当世五大宗师之一，想要知道这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
一旁的枯竹看不下去了，开口解释道。
“什么？什么五大宗师？”
寒云不禁愕然。
“当今世上早已进入灵隐的五位强者，我大月帝国独占两位，其余北荒有一位，仙灵岛一位，西兰也有一位。”
枯竹缓缓开口解释。
“这样啊？”
寒云心中一动，急忙问道：“西兰的那位，难道是方寸神尼？”
“咦？师侄既对世间诸事全然不了解，为何又知晓方寸神尼？”
枯竹微微一愣，继而又了然地笑道：“是了！那姑娘得的，正是方寸神尼的真传。”
“只不过现如今，方寸神尼与北极仙翁都已陨落，是以师兄的作用就更加重要了。”
“北极仙翁？就是掉入了雷暴海的那个？”
寒云不禁想了起来，这家伙想要借雷暴海渡劫，结果引来罚，直接被轰成了渣渣。
只是他的元神，好像进入帘时插在雷暴海的金色旗杆内？
也就是，他的元神在招魂伞的伞杆中，藏在了自己的月牙内？
寒云发现自己又走了神，急忙收回思绪，急切地指着白眉老僧道：“既然如此，他理应知道花的踪迹。”
“那姑娘并未出古墓，师兄的感知虽强，却也无法探寻机。”
枯竹缓缓道。
寒云见他得诚恳，不像是在谎。
可当时花无缘无故地消失在祭坛上，如果没出古墓，又会去了哪里？
另外，为何方寸神尼和奶娘也接连消失，这其中是否又有关联？
甚至与之后妖树逃离那方地，与那束白光的大战，会不会也有关联？
寒云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眉头也不禁又拧在了一起处。
“师侄，老衲给你那两位亲人算了一卦，她们很好，你不要太担心了。”
在寒云思前想后的时候，枯竹大师闭上眼睛掐着手指，神叨叨地算了片刻后，重新睁开眼慢慢道。
“嗯？住持还能掐会算？”
寒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脸讥讽地道。
“算卦，也算老衲本校”
枯竹看着他微微一笑道。
“他谋世第一算，你可信他。”
这一次，白眉老僧冷不丁地了一句。
“......是吗？”
寒云疑惑地看着枯竹，怎么有了种街头遇到大师的感觉。
“都是下人给的虚名，当不得真。”
枯竹哂笑一声，谦虚地拱了拱手。
看他这副模样，寒云心中不禁又信了些。
好歹是曾经雷灵寺住持，得道的高僧，总不至于玩这种江湖把戏糊弄自己吧。
“好吧！既然她们还活着，那总有找到的一日，我且信你的。”
寒云点点头，决定暂时放下花和奶娘的问题。
想了想后，他转向白眉老僧问道：“吴宇的眼睛，还能治好吗？”
白眉老僧摇摇头，没有话。
“唉！主要是这离火山脉毁了，如今又在重建雷灵寺，师兄也无法远行为此子寻找灵药，所以只能控制了。”
枯竹叹了口气，帮白眉老僧解释道。
“哦？不知要以何种灵药，才能治他这眼睛？”
寒云不禁心中一震，急忙问道。
“青叶胆的眼泪。”
枯竹摇摇头道：“本来离火山脉若不毁，找到此物应是不难，可惜啊！”
“这青叶胆的眼泪长什么样？”
寒云却是更加急切地问道。
“此物开蓝花，枝叶极为细，外形与远志有几分相像，若要治吴宇的眼睛，只需将此物栽培于露下，每日清晨以其蓝花上的露珠清洗眼珠即可。”
枯竹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慢慢解释道。
“唔......我得想一想。”
寒云努力搜寻着自己脑海中关于这青叶胆的记忆，但他月牙内的灵药实在太多了，还真是很难想起是否有这灵药。
“你有此药？”
白眉老僧的话语声却在这时又缓缓想了起来。
“嗯？没......”
寒云总不能立刻承认自己的体内有着一个月牙，其中藏了大部分从离火山脉搜刮的灵药。
是以在这老僧的逼问之下，他不禁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老庄已做好了午饭，送到了屋里来。
他还极为周到地搬来了一张桌，让寒云做在一旁用饭。
是午饭，其实只有一碗素面，连根青菜也没放，只有几丝油星，一点食盐。
寒云不禁蹙眉。
虽然在深潭之下生活了一年之久，但寒云的生活质量并不低。
不仅月牙空间中最好的灵果，猴儿们都会让他享用，只要一出到深潭下的石洞中，他就会顺带抓些鱼，弄些烤鱼改善生活。
因为那深潭的水乃是大月惊动东北流出的河，河中鱼虾本就极多。
河中的鱼虾骤然被瀑布冲下，又被狂暴的漩涡带下漏斗状的下水口，大多都被撞得晕头转向。
只要在石洞的地上，就经常能捡到晕死的大鱼。
另外，石洞中的下水口处，因为形似网状，稍微大些的鱼根本漏不下去，自然也成了寒云的收获。
是以寒云过得还算滋润。
甚至收获多时，他还会将剩下的鱼分与猴群食用，以减轻灵果树的压力，吃不完的，还让猴群帮忙制成鱼干。
现在看到这一碗素面，虽是主食，却未免也太寡淡了些。
“咳......以前雷灵寺的素饭......似乎是极有名的啊。”
寒云挑起一撮面条，看着老庄道。
“咳咳，寒公子，如今雷灵寺百废待兴，这吃食......自是简陋了些。”
“哦！”
寒云点点头，干脆端起面碗，走出屋到吴宇问流的身边吃去了。
“他奶奶的，老庄这管家是越来越差劲了，这是连吃了三素面了吧？”
吴宇正坐在茅屋外，一脸嫌弃地挑弄着碗中的面条。
“来，吃些鱼干吧！”
寒云从怀中掏出一大堆烤制过的鱼干放到桌上道。
“咦？你子......可以啊！”
吴宇激动地用筷子来夹了鱼干，异常香甜地吃上了。
“你这眼睛......怎么行动一点也不受影响啊？”
寒云有些奇怪吴宇的麻利，不禁开口问道。
“咳咳９真不是哥跟你吹啊！这一年里，哥眼睛虽然瞎了，但却练出了一双顺风耳，平日里，就是你在澡池里搓澡，哥也能分辨出你搓的是哪个位置。”
吴宇嚼着鱼干，呼噜噜地吸了一嘴的面条，然后一脸得意洋洋地吹嘘。
只是听了他的话，寒云和问流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古怪地笑了。
一旁的冷云溪，则是羞得满脸通红地一拳锤在吴宇肩头骂道：“无耻！”
“对了，你起搓澡，我可有一年没好好洗过热水澡了，等会吃完了我得好好洗洗。“
寒云吃着面，猛地正色道。
“事情，让老庄带你去，少爷我没工夫。”
吴宇大刺刺地叫唤。
寒云惦记的，自然不是搓什么热水澡，而是要找个机会回到月牙空间中，去找找有没有那青叶胆。
于是急匆匆地吃完午饭，他便在老庄的指点下，去不远处搭建起来的澡堂里去了。
待泡在水池里搓了半晌，他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月牙郑
在灵果灵药间走了一圈，他并没有看到枯竹大师描述的青叶胆。
不过，他略一思索后便将那两只擅长炼药的灵猴叫了过来。
用灵识将这药的形状大致向它们描述了一遍，两只灵猴很快便连连点头，表示知道寒云所的为何物了。
很快，那只公猴便带着寒云钻入了几株茂密的灵果树后，到了一片青苔地上。
而骤然看到眼前的景象，寒云不禁一阵愕然，不知该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