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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血色龙邈城 (二)

紫元历五百三十九年六月十八日,诡异地令人不安的阴霾笼罩在整个龙邈城的上空。

皇城中心的五王殿之中,伊达启、季无私与墨灵启三人自今日子时起便聚在了这里,不敢离开半步,一心只想将计划再安排的周详一点,避免出现任何的差错。

因为他们知道,今天之局乃是你死我活之局,既然做出如此决定那边由不得他们临阵怯场,另作打算了。如果不能再次将宫羽心一举击杀,那么自己乃至自己的任何亲族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他们的计划与想法实在是简单地有些粗糙,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可以进一步优化这个计划的余地了。

目前三个人唯一的选择和机会就是在宫羽心孤身一人进入五王殿中之时,命令早已埋伏在殿中暗处的死士们一拥而上将她当橱杀,然后只要将她的首级砍下,送出殿外,即使她的爪牙们陈兵在外,若是看到她的尸首只怕也是方寸大乱,但是只要他们宣布降者一律赦免,那些反复无常的小人们必然会作鸟兽散,但那时候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让宫羽心孤身一人进入五王殿应该不是问题,毕竟她目前还不知道恩师在她身边安排了眼线,亦不知道孤等已经知晓了她想要借都雁号坠毁事件而在帝都掀起腥风血雨,所以对于我们,她应该不会产生太大的戒心,而按照惯例,外臣进入五王殿就必须孤身进入,所以这一点没有太大的障碍。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如何才能保证将她一举击杀呢?”伊达启提出了问题的关键,“我们在手头上仅仅只有一百五十名死士,要将宫羽心杀死自然不在话下,但问题是如何保证她不会逃出五王殿,或者与殿外她的爪牙们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就麻烦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等她进来之后,孤命人将五王殿的大门紧紧关闭不就可以了。”季无私说道。

“不行不行,五王殿议事从来就没有关门的时候,今日若是在她进入之后关门,那必然是会引起她的怀疑的,这样会对计划造成影响。”伊达启反对到,“若是今日是以赴宴为借口将她骗来就好了,到时只需一杯鸩酒便可以断送宫羽心的性命!只可惜现在我们只有三个人,宴请也实在是找不到可以让她相信的借口。”

“你啊,便是太优柔寡断了,这也怕那也怕,到时候只会输的个一败涂地!”季无私看着挚友到了现在这个紧要关头还是一脸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件事情都会让你纠结如此之久?孤等三人再次殿之中安排下了一百多死士,只需遣二人专注于殿门,等到发难之时,在其余死士围攻宫羽心之时将大门紧闭,料想宫羽心的爪牙们此时毫无防备,必不可能在一时之间就能破门而入,等到他们能够冲入五王殿之时,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定了。”

“律王殿下所言极是!”墨灵启亦附和季无私之言,看着眼前那个被自己一手培养并将他推上政王之位的相貌平庸的中年男子,内心的想法十分的复杂。

你们当然不怕了!再怎么说墨家的嫡女墨云霄和季家的嫡长子季飞阳都被你们早早的送进了末海慈航,就算真的出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变故,她宫羽心也绝对不敢去招惹翷飏那个老怪物!可我的家眷该怎么办呢?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季无私与墨灵启说的非常的正确,到了现在这一步,确实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后悔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再说,他伊达启也没有立场与资格去后悔,毕竟这件事是他提议干得。

在将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墨灵启便也随着那些死士们隐藏了起来,在接下来的诚上,他是绝对不适宜过早的露面的。他必须先让自己的心腹们将一切都准别好,才能够达到最好的效果。

“季兄,这件事和家里人说了吗?”伊达启并不在乎现在他的这个问题问的有没有意义,说实话,他其实也并没有好好将要说的话在大脑里面好好的过滤一遍,便几乎是无意识的喃喃而出。

现在,该计划的都已经计划好了,不可能再有什么改进与变更了,现场似乎只剩下了沉默,但是这个沉默又让伊达启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现在是想让挚友陪他不断的说话,说什么并不重要,只要挚友的声音不停,他就可以保持镇定与理智。

“这种事情,我自然不会和他们说的,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季无私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自己“家人”的蔑视。

其实季无私并不是紫元十阀之一的季氏一族的长房嫡子,在二十岁之前他都是以庶子的身份在季氏一族控制的西境逍遥过活,知道紫元历五百二十六年,因为不知明的原因,季氏一族嫡门无子,律王之位无法传承,这才将血缘关系最近的季无私召至龙邈城,正因为如此,他和季氏亲族之间的亲情观念其实是十分淡薄的,而生活在帝都的紫元贵族若表现出来的深规戒律和与之自相矛盾的骄奢淫逸的生活作风是他所十分反感的,与之相比自己更喜欢与红棉沁血这样的耿介之士交往。在自己的长子季飞阳被自己送入末海慈航学习之后,自己在季家就只与自己早早逝世的次子季飞远所生的患有失语症的孙女季白霜交心,而今日他来五王殿之前,也只与自己的小孙女告了别。

当然,他没有将这件事的严重性和盘托出,自己的小孙女也根本不会明白,当时自己只是告诉她,爷爷今天要做一件大大的好事,完成之后,会给她带好吃的糖葫芦。那时她的双眼之中闪出的点点星光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

这时候,一声唱呵打断了季无私的思绪。

“都尉府宫羽心都尉道!”

来了!在场二人无不眼神一凛,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五王殿门之外。

依旧是那一身让人无比熟悉的紫色长袍,季无私有时候都怀疑宫羽心是不是只有这么一件公装,按道理即使只看她的俸禄也是绝对不至于的。此刻宫羽心正一脸笑意的迈步进入殿中,似是一点都不知道即将发生的血光变故。

“怎么只有政王殿下与律王殿下在啊?”宫羽心笑嘻嘻的问道,“言王殿下与金王殿下呢?”

“这个问题,宫都尉问的多余了,”季无私应道,“在这个龙邈城中,谁的行踪可以瞒过你宫都尉的耳目?”

“呵呵,律王殿下严重了,不过言王殿下与金王殿下回家乡省亲,光明正大的从龙邈正门离开,宫羽心想不知道都是有些困难啊。”宫羽心依旧满面的笑容,“那么二位殿下今日召臣前来又有何要事呢?”

“自然是为了都雁号坠毁之事了,”事到临头,伊达启反而恢复了他作为内政首脑应该有的镇定与威严了,“孤与律王殿下刚刚接到了律之宫吾定法名右丞相的密函,上面记载了关于他对腾云工坊的所有涉案人员的询问结果的详细资料。事情的经过,说实话,让孤与律王殿下都是非常的吃惊!”

“是吗?其实我亦感到十分的吃惊,因为在昨日我与殿下们约定之后,我便派了一名都尉府的得力校骑前往协助右丞相进行问询,但是那名校骑在领受任务离开之后便失去了踪迹,二位殿下能够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自然是要告知都尉的。”季无私冷冷的说道,“都尉您所派遣的那名校尉,由于在参与问询的过程之中想要将重要证据泄露给重大嫌疑人,并且欲用武力妨碍执法而被右丞相当橱杀了!”

“是吗?”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宫羽心脸色不变,依旧挂着一丝的笑意。“可否告知在下,那名校尉想要将何种信息告知何人呢?”

“自然是将‘都尉府都尉宫羽心谋逆犯上,策划了都雁号坠毁事件。’这一消息告知该案的重大嫌疑人都尉府宫羽心都尉了!”季无私冷冷的说,“都尉府都尉宫羽心,我再此正式的通知你,你因涉嫌谋逆与恐怖袭击而被逮捕了!”

“原来如此,那么律王殿下,”此时的宫羽心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现在坐在上位之上,设局针对她的两人心中反而隐约不安起来。“我可以看一看那些供词和证据吗?”

“你会看到的,但是在这之前,孤要解除你的一切职务与权力,并请你到律之宫下属的典狱去接受调查!”季无私说道。

“哦?那如果我现在说我不接受律王殿下您解除我职务的命令,也不愿意到典狱司去呢?”

“那么,我们只好······”季无私的这句好的音调拖得好长,而在一边一直端着一只酒杯的伊达启,此时,酒杯从他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酒杯摔碎的清脆之声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回响,而回应这个声音的是一声沉重的铁门闭合的声音。大殿的门关上了。

没错,就是这样,现在宫羽心与她的爪牙们的联系便被暂时切断了。她也无法从这座大殿之中逃脱了,现在只要,只要······

季无私的思绪到这里便无法在进行下去了,因为现实所表现出来的场景与自己心中所想的相差太远了。

大门关上之后,大殿之中便再无其他的动静了,宫羽心依然是那样悠闲而慵懒的站在下方看着他们,表情即嘲讽又有那么一丝的同情。

“怎么回事!”季无私似乎到现在都没有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和他们之前计划好的不一样啊!倒是一旁的伊达启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色愈发的苍白了。

终于,大殿四周的暗藏之处,有了动静。数十名黑衣蒙面之人从殿中暗处走了出来,人人持刀,刀口染血。为首之人正是墨灵启,只见他看也不看季无私与伊达启一眼,径直走到宫羽心的身前,俯身下拜,道:“都尉容禀,大殿之中暗藏之奸党具以伏诛,阴谋祸乱帝都的伊达启、季无私二人要如何处置,请都尉示下!”

“墨灵启,你······”季无私双目圆睁,瞪着墨灵启,斥责之言尚未说出口,一柄长剑已经从身后贯胸而过。

剧痛伴随着无意言说的震惊、痛心与愤怒撕扯着季无私的灵魂,他栽倒在地,再也无力将头抬起来看一看杀害自己的凶手的模样,虽然,他心中很清楚他是谁。

耳中隐约的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季无私挟持孤阴谋逆反,多谢都尉救护,孤才得以脱险,现孤已将此贼诛杀以明心迹,请都尉明察!”

呵呵,哈哈!季无私心中狂笑,脸庞却早已被泪水沾的湿透。

好友啊,也许我从未真正的认识你!

鼓声咚、咚、咚,敲的她头昏脑涨。

季白霜觉得自己有好久没见过爷爷了,季氏大院厚重的院墙将她层层保护起来,却隔离了西境苍凉的风与草原野豹的嘶鸣。这都是她最喜爱的。

季无私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便离开了家,临走前他爱抚着季白霜的额头,亲昵地许诺回家时给她带糖葫芦。她其实不需要这种承诺,她一点也不来吃帝都的糖葫芦,口味比起西境的麻糖差远了。

五岁生日的那天,爷爷知道她的病无法医治,只能做一辈子哑巴。愤怒的季无私毁坏了大殿内所有的器物,并处死了带来这坏消息的使者。整整一个月,他都处于狂躁的情绪中,辱骂殴打身边的所有人。那时候没人知道,夜晚时他会轻轻抚摸季白霜的额头,流着泪,哽咽着哄她入睡。

她已经不记得父亲季飞远了,他去世的太早,甚至没在季白霜记忆的池水中留下一丝涟漪的波纹。她记得最多的,只有爷爷沟堑纵横的脸,一道巨大的伤疤自颧骨至下颚,削去了他左脸的肌肉,令季无私的相貌异常狰狞。但季白霜并不怕这道伤疤,因为这是爷爷为了从漠匪的手中救回她,而被砍伤的,那一刀砍得非常重,差一点要了爷爷的命,而且当爷爷抱着自己哭的时候,当泪水铺满那张脸时,曲折的泪痕亦是令人格外心碎。

她常常想起六岁时爷爷曾抱着她骑马,横穿魔月半岛深入大漠,就为了拜访一位据说能治哑病的巫医。那时他们经常听到坏消息,爷爷只是用洪亮的大笑宽慰自己,并保证天下总会有更好的医师能医治她。那时候爷爷从来没哭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进帝都后……成为律王的爷爷第一次哭了,虽然他已经找到了天下最好的医师。其实会说话也不是那么重要。季白霜想。

聒噪的鼓乐继续进行着拙劣地表演,季白霜不明白帝都的人们为什么要用如此噪杂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快乐。此时她只想要爷爷快点回来,来到大院门外,这时季白霜看到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向着这里飞奔而来,来到自己的面前,把一个东西扔在了地上。

那是颗头颅,一道巨大的伤疤自颧骨至下颚,削去了左脸的肌肉,异常狰狞。现在却扔在地上,脖颈断口处的血已经干了。

“爷爷······”季白霜看着这个头颅,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不等她有所表示,便只觉得头下一轻,然后便看到自己的头颅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戛然而止的鼓乐与惊天动地的惊叫成了季白霜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记忆。

那一夜,紫元十阀之一的季氏一族,永远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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