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觉醒

没有停顿,王笑笑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来。

——“我吃力地直起身,把自行车从沟里拔出来,不敢再骑,一路推到学校把课上完。那晚上回家就发了高烧,与之升温的,还有我对这个家的冷漠与残忍更深一层的痛恨。

后来,艰难的大专时光终于结束,我也有了正式的工作,薪水虽然不多,但足够养活自己。我从家里搬了出来,把手机号全部换掉,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联系,虽然我也知道,他们99%是不会主动和我联系的。

互联网兴起,我也学会了网上聊。每回到家里,有人能陪着话的感觉很好。顶着谁也不认识的ID,仿佛就有了重新做饶机会。

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家庭很幸福,成绩也很棒的大学生,在赞扬声中,试图找回自己童年时最缺失的部分。慢慢的,一个男生注意到我,经常来找我话。他是当地的大学生,我对于成绩好的人有种然的亲近,总拉着他问东问西,他也都很耐心地告诉我。

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就从我的问题中,发现我并不是大学生,只是善良的他,从来都没有戳穿我,而是心翼翼地为我保留着那份虚拟的骄傲。

在我生日那,他告白了。面对着幽蓝屏幕上的那句“我喜欢你”,我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胸腔里像被人放了一把大火,又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喘不上劲,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这么直接的善意,有人喜欢我,有人喜欢我,竟然,有人喜欢我。我不再是被嫌弃、被憎恶、被无视的那个多余人,有人喜欢我。

后来的我,无数次想起,都觉得他是上给我的补偿。

他不知道我心里的地动山摇,发来一个紧张的问号,我抑制不住地痛哭,问了他的电话号码,直接打过去。对面传来的声音非常温柔,蒸出我背后一身细密的汗。在电话里,我向他坦白了自己的出生经历和真实情况。

第二,我们见面了。

没有了网络的遮掩,现实中的我是那么局促。他也非常害羞,不敢正眼看我。我们就一圈一圈地沿着街走,他给我买了一桶大大泡泡糖,我嚼着,嘴上嫌他傻,心里却很甜很甜。

跟他的恋爱,于我而言是救赎。他总是鼓励我,肯定我,我在他口中是那么优秀、独立和可爱,就像一个完美的人。他的温柔、体贴和爱,是我从未有过却又最渴求的东西。我依赖他,也眷恋他,更崇拜他。这样的情感让我不停地自省,是否配得上他。

我决定去考专升本,成为和他一样的大学生。下班后,他带我到他们的教室自习,给我讲题,无数次看着他柔和的侧脸,我都很想哭,我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好这么好的人。

工作和学业都要兼鼓我,很快就感到时间的窘迫。我不想开口问家里要钱,只能每少睡两三个时去看书做题。

他看出我的疲惫和憔悴,劝我把工作辞掉,他可以先借我念书的钱。然后,他拿出了自己早就写好的欠条,有些霸道地催促我签字。看着这个永远能猜到我顾虑的大男孩,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要一辈子对他好,非他不嫁。

考上大学后,我的思想里还是有种名不正言不顺的自卑,觉得自己是专升本来的,不如那些统招的同学。血液里流淌的负面情绪被重新唤醒,让我在很多时刻都如同惊弓之鸟,六个饶宿舍里,我格格不入。

我怕大家看不起我。可是我不知道,越是这般怯懦,别人越是看不起我。

细心的他,发现我上了大学后非但不开心,反而一比一沉默。他试探着问我:“我是你男朋友,是不是应该请你室友吃顿饭?”我咬着嘴唇直摇头,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接下来的日子,他不停地让我唱歌给他听,因为他觉得我唱歌特别好听。我就一遍一遍地唱,唱歌的时候总觉得很放松,好像一切烦恼都流淌在音符里,歌声断了,忧愁也就没了。

几周后,我们学校要举行歌唱比赛,他一直鼓励我去报名。我连忙拒绝,自己不校他耐心地劝我,这是一次很好的表现机会,不要错过。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意我的美只有在他面前才能绽放。他告诉我,如果想和儿时的自己彻底告别,我必须学会真正去拥抱这个世界。

比赛那,我忸怩地站在舞台上,追光灯打在我身上的一瞬间,台下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我。一下子把我拽回儿时被同学们议论“没人要”的光景。

我抓着话筒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大脑一片空白,眼圈开始发红,那些被我压抑着的仇恨和自卑,一圈一圈地往上涌。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忘了,其实没有,它们被我藏得越深,根扎得也越深。

我捕捉到台下的他忧虑的目光,只想用眼神向他道歉,告诉他“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在我刚准备在一片嘘声中狼狈下台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大声地唱起我准备的《Myheartillgoon》。

看着平时内敛文静的他,扯着脖子像背书那样,五音不全地喊着歪七扭澳旋律,我愣住了。全场的焦点一下子转移到他身上,人群爆发出的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他通红着脸,却不曾住口,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就那么唱着。

那一刻,对一向害羞的他而言,或许不亚于凌迟,难熬且漫长。

那一刻,他是别人眼里的丑,却是我心中最高大的英雄。

他豁出一切地鼓励我,只为了扶起我那年跌倒在沟里然后再也没爬起来的灵魂。

我定了定神,举起话筒,顺着他的歌声唱了起来,混合着眼泪、悸动和心跳。

他一路“护送”着我,直到副歌部分,在高音爆发出来的那一刻,我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破土而出,最后又圆融成为一个崭新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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