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蓝若言比划一下——怎么了?

容瑾上前,抵着蓝若言耳畔,了一句。

蓝若言听完,脸色又变了变。

原本还留在沁山府中的那名死士,不见了。

镇格门暗卫的跟踪竟然被甩开了。

这么多都没被发现跟踪,为何独独这个时候被发现了,并且还能逃脱?

太巧合了。

不正常。

蓝若言这么想着,眉头拧得更紧,又比划问——干尸如何了?

容瑾点头:“还在。”

蓝若言却比划——估计也没什么用了,若是要找的东西就在干尸里,只怕,已经被带走了。

容瑾沉默。

今日突然冒出来个高手,断掉他们所有线索,这人,要不是来自辽州,无人会信。

但是,这高手是如何来的?谁通知他来的?从辽州过来,还是从其他地方过来,金色瞳眸之人,装扮怪异之人,若是还有这种人,藏在沁山府周边的镇格门眼线,怎可能会没发现!

这件事,透着种古怪,而更让人在意的,还是断手手掌中心,那颗与蓝若言掌心一模一样的红色朱砂痣。

是种暗示?

还是一种警告?

容瑾不愿深想,他不担心任何人被威胁受制,唯独,不能牵扯蓝若言。

而就在容瑾思考着对策时,蓝若言也在思考。

蓝若言的思考范畴,却是八卦。

金瞳,八卦,断掌,这三条线索,足够蓝若言延伸出很多想法。

但,凶手已经逃之夭夭,即使延伸得再深,都无济于事。

悬案?

此案最后会在她手里变成悬案?

蓝若言不愿。

蓝若言手里,从未悬过一门案子,在这里也不想打破这桩记录。

思考了一下,想不出对策,只好要先将那些尸块检验。

蓝若言走回房间,想叫乐鱼,却见乐鱼正抓着黄临的手,嘟嘟哝哝的:“这个就叫纹身,我娘亲的,不是胎记。你看,上面还有凹凸不平的手感,胎记都是平的,没有这些。”

纹身,胎记?

蓝若言直接走了过去。

感觉到娘亲回来,乐鱼仰起头,对着娘道:“爹,哥哥身上有很多纹身。”

纹身一,是蓝若言曾教过乐鱼的。

当时蓝若言只是脱口而出,见乐鱼调皮捣蛋,就问他“你这样没出息,长大了想纹个身去当混混?”

这句话出来,没有起到震慑作用,因为纹身和混混是什么,当时的乐鱼都不明白。

但好孩子的精神就是,不明白就要弄明白!

于是,蓝乐鱼就问了。

最后蓝若言又只得给儿子解释一通纹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蓝若言给儿子解释过很多稀奇古怪的现代知识,全都是古代没有的,当时只是图省事。

孩子想听故事,做娘亲的就故事。

却不想,这些话乐鱼近乎全部都记得,时不时会翻出来两句,好几次,听得蓝若言心惊胆战。

最后才决定,不能再告诉儿子现代之事,唯恐这孩子口无遮拦。

而现在,乐鱼又秀了懂纹身一次。

蓝若言走过去,想让乐鱼闭嘴,不要以为所有人身上的纹络都是纹身,没准人家真的就是胎记。

可当蓝若言看到黄临手背上那繁复的图案,不得不皱起眉。

蓝若言走过去,抓着黄临的手,仔仔细细看清上面的纹络,还时不时用手去抚摸。

黄临觉得不自在,有些痒,一直挣扎!

蓝若言却抓紧了黄临,不让他动弹,再继续往上看。

这一看,蓝若言便发现,不止是手背,胳膊,脖子,黄临整个身上,差不多都遍布这样的纹络。

而身上遍布的地方,无一不是被血水触碰过的地方。

也就是,身上,衣服上,染了血迹,渗透进去,才让这些纹身一一浮现出来。

蓝若言试着将血洗干净,果然,那个位置的纹络,便变得浅了,浅的肉眼几乎看不见。

这个发现,使蓝若言心脏剧跳!

有个什么东西,在心口呼之欲出。

蓝若言让乐鱼去把容瑾叫进来。

而后四人在房中,蓝若言脱掉了黄临的衣服。

黄临不愿意,蓝若言也不出话来安抚,只幸亏黄临不是成年人,手段跟大人比起来,算是有限。

蓝若言三两下,便钳制住他,把衣服都脱干净了,将黄临推到容瑾面前。

此时外面的雨依旧很大,但房间里打了火盆,很是暖和。

黄临没觉得多冷,但依旧缩卷着身子,怀里,还是抱着自己娘亲的头颅没撒手。

容瑾看着这光裸的男孩,再看蓝若言拿着带血的湿布,在他身上擦拭,渐渐地,黄临身上浮现出更多的纹络。

等到蓝若言给黄临全身擦拭完,黄临身上,从前到后,从上到下,竟然是一幅巨大无比的地图。

容瑾目光晦涩的站在原地,蓝若言已经拿起旁边的宣纸,对着地图,绘制起来。

可是地图太过复杂,而且有些地方并不是很清楚,容易出错,画了一会儿,蓝若言便放弃了,只拿着四分之一的地图,递到容瑾面前。

容瑾看了看,深吸口气。

蓝若言对容瑾比划——你认得。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容瑾认得,容瑾的眼神告诉她,他认得。

容瑾跟蓝若言之间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接点头。

蓝若言追问——是什么?

容瑾深深看她一眼,半晌,低声,却是反问:“你呢?”

蓝若言之前还不确定,但听容瑾这么,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目前蓝若言所知的地图一类的东西,便只有一个几代人传承下来的——海外藏宝图。

可是这个,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会在黄临身上?

蓝若言想前因后果想了一遍,突然抬起头,看向容瑾。

容瑾对蓝若言点头,显然,容瑾已经想到了:“辽州要的东西,就是这个。”

辽州权王要找的,是藏宝图。

权王作为先帝的儿子,又是堂堂亲王,虽帝王秘辛都是只传下一代皇帝,但身在皇宫,总有耳目通的时候。

容瑾见过一次藏宝图,因为他是镇格门都尉,这东西,他总有门路可以见一次。

权王若想见,虽困难一些,但这世上,本就没有完全保证毫不泄露的秘密。

权王不知从哪里得到的藏宝图消息,一路竟追来了沁山府。

可是,沁山府为何有这东西?

黄临,又为何会成为活地图……

只是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在这片大雨之下,究竟发生了多少匪夷所思,难以理解之事。

蓝若言坐不住了,看着黄临的后背,在宣纸上,写道——你身上的图案,是谁弄上去的?

黄临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看着上面浮现出的纹路,表情有些迷茫。

蓝若言写——你不知道?

黄临摇头:“不知道。”

要在人身上刻出这么大一幅图,其中痛处,非是常人所能忍,黄临怎么可能不知道?

若是不知,除非是在人没有意识的情况下。

可即便没意识,醒来后,难道不会疼痛?

纹身带来的痛楚,绝对不是一个几岁的孩能忍。

蓝若言表情很难看!

很好,现在无从考察的疑点又多了一个,将事情,推向了更不可预知的方向。

“容大人,蓝大人?”房间外,曹余杰的声音传来。

蓝若言把衣服给黄临穿上。

容瑾去开门,就见外头,曹余杰表情急促的道:“两位大人,出事了。”

两人同时看着曹余杰。

曹余杰道:“黄府这几日重建湖畔,拆了一栋湖中亭,刚刚有人报案,湖中亭底座下,有一具尸体。”

曹余杰完,便抖了一下。

显然是想起曾经自己也去过黄府做客,还夸赞过那湖畔风景秀丽,甚至还在那湖中亭中吟诗作对。

如今再回忆起来,那下头,竟是有具尸体,他顿时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蓝若言看了看外面的色,如今才是正午时分,不是好,报案之人,下午再来报案吗?

蓝若言这么想着,便看向容瑾。

容瑾没有作声,走到门外,出去了两个呼吸才回来,回来后,就对蓝若言摇头。

蓝若言愣了一下,比划——什么意思?不是你安排的人报的案?

容瑾再次摇头。

看不懂手语的曹余杰在中间干着急:“容大人,究竟……”

“去看看。”容瑾淡声道,上前,牵住蓝若言的手。

蓝若言现在心思很乱,任凭容瑾牵着,走了两步,才回过头来对儿子蓝乐鱼比划。

乐鱼立刻抓过黄临的手,带着黄临,跟在娘亲和容叔叔背后。

黄临身上带着这样的滔秘密,蓝若言不敢让黄临单独和其他人一起,沁山府来了个神秘人,行事迥异,手段诡异,蓝若言也不敢让乐鱼离开自己身边,便只能将两个孩子都给带上。

四姑娘那堆尸块,要被送回衙门,等待蓝若言之后的检验。

黄府的干尸提前被挖出来,令蓝若言原本设想好的简单事情,变得复杂。

而在此刻,蓝若言也绝对不会想到,从今日之后,她的人生,会发生怎样翻覆地的改变。

这场大雨,是不祥的。

至少,对蓝若言而言是如此。

它会将一个原本简单,对未来目标明确的人,带往另一个不明所以,不知险恶,其中是福是祸,也只有知道的方向……

蓝若言是一个不喜改变之人,而将来,会有许多事,逼迫着她,一次一次的改变。

哪怕有一些,并非她所愿。

而这一切,蓝若言并不知道。

蓝若言此刻只是思考着今日发生的一切,思考着黄临身上的地图。

与此同时,在出入沁山府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缓慢的朝着郊外行驶,车上,坐着三人,其中两人,身上裹着黑色长袍,一人,被捆绑着弄晕,扔在车厢郑

“所以,这人怎么办?”安静的车厢中,一道清丽的女音响起。

两名黑袍人中,其中一名,拿下头上的大帽,露出一张男子脸庞,女音娇滴滴的问身边的同伴:“咱们犯得着多这个手吗?权王的人,与我们何干?”

另一个同伴也取下帽子,同样是一张男子的脸,只是眼瞳,却是刺眼的金色。

“若是留着这人,他们必会再拖沓一阵子,既有法子让他们速战速决,何必由着他们拖拖拉拉。”此人,出的话,竟然也是女音。

先前那女音语气嫌弃:“难道还要将这人送回辽州?”

金瞳女音道:“前头随意找个农庄扔下。”

“你扔。”先前那女音撇清关系。

金瞳女音皱了皱眉:“那算了,就扔在路边吧。”

“外面还下着雨。”先前女音壤主义的。

金瞳女音便问:“你善心,那你送去农庄?”

先前女音立刻道:“现在扔!路边!”

两人议论着,便叫车夫停车,然后金瞳女音伸手一扬,凭空将五大三粗的烈义,丢下马车。

泥滚在男人身上,又被雨水冲刷掉。

“走了。”金瞳女音对车夫吩咐一句。

马车,再次踏雨而去。

而烈义在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荒野,周身还被捆绑,吃惊一瞬,再想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早已远离的马车内,两名男子扮相的女子,终于脱下了面具,可令人惊异的是,两饶容貌,竟是长得一模一样!

“如今去哪儿?”金瞳女子纪槿,问向她的孪生姐姐纪茶。

纪茶抚摸了一下自己与蓝若言有五分相似的容貌,这才道:“去定州等他们?”

纪槿靠在背后的软垫上,摇头:“不定他们不去定州。”

“不去?”纪茶不满:“地图都送到他们面前了,她不想回家?”

“她的家在京都。”

纪茶皱眉:“那不是她的家!姑婆过,当初她就不同意姨母跟着那蓝家的男人去京都,姨母非要去!导致了其后严重的后果,甚至连雪枝堂姐都给搭了进去。”

到这个,纪槿想了起来:“雪枝堂姐的儿子,这次没与他们一起?”

纪茶点头:“听是留在了京都,到底是皇太孙了,没有那么容易被带出京都。”

纪槿也点点头,金色的瞳眸配上这张娇艳欲滴的俏脸,好看中,带着一股别样的韵味:“那我们究竟要不要去定州?”

纪茶狠狠点头:“去!他们一定会去!我不相信,知道自己家人身在何处了,她还一点不想寻去?若真是如此,我们也不寻她了,回去禀了姑婆,只找不到人。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犯不着让我们操心。”

纪槿不赞同:“她自在蓝家长大,又早早便父母双亡,被那蓝城所教养长大,心性脾气,便是随了那蓝城也无可厚非。”

纪茶不赞:“骨肉亲情乃是人间正道,一个人面皮能学坏,底子却不该变。”

看姐姐这样严肃,纪槿也不劝了:“那便去定州,多年来,为了不至于纪家残存族人寻不到家园,定州暗桩一直未拆除,想不到,还真有用得上的一日。”

“那是自然!”纪茶得意的道:“藏宝图本就是纪家全员事先背好的假图,图中所示,皆为虚假,但若真实族人寻来,依旧有暗桩接应,这是太祖婆婆定下的规矩,就是为了避免族人流落于外,求家无门。”

话虽是如此,但那暗桩,数十年来,的确已经少有用过了。

“希望他们真的会来。”纪槿看着车外的雨幕,低低的道。

到底是自己的表姐,哪怕自都未见过一面,却依旧盼着能够团聚。

纪茶看着妹妹淡惆的摸样,唔了一声,道:“定个日子,或许他们有事要回京都,或许还有别的原因耽搁,三个月,咱们只等三个月,三个月若是不来,咱们便走。”

知道妹妹心软,纪茶放松了限制。

纪槿微微一笑,点头,金色的瞳眸有些发亮。

看妹妹那傻傻的样子,纪茶点零她的额间:“傻瓜。”

纪槿揉揉额头,继续望着姐姐笑,笑完,又再次看向窗外的雨:“这场雨,究竟会下多久呢?”

雨究竟会下多久,无人能知。

但蓝若言却知,大家,果然被那神秘人耍了。

前来报案之人将话带到衙门,便失踪了,无论如何找,也找寻不到。

黄家黄茹被惊动,眼见衙役都快将黄府团团围住,不得不拖着本就不好的身体,在下仆的服侍下,冒着雨,出来相迎。

曹余杰身上披着蓑衣,半个身子都是湿的,脸色很不好,他的管辖境内,短短半月不到,出现这么多尸体,无论是刚死的,还是早死的,都表明了沁山府这阵子如何混乱不堪。

作为府尹,又是在上峰的面前,曹余杰很怕一个处理不好,让容瑾逮到错处,一本参到皇上面前。

哪怕有七王爷给他撑腰,但自从出了京都,他与七王爷联系也少了许多,惟怕七王爷到时候弃车保帅,将他放弃,那他就真的完了!

想着这些糟心事,又思忖着,这一系列事,都与他黄家脱不了干系,顿时便看黄茹不顺眼,言语间,也没了往日的客气,多了几分苛责。

“你府中挖出尸体,此事,你可有何话要?”

黄茹已经得到消息,知晓尸体之事泄露了,而黄茹答应过那高人,等到尸体挖出来,要让其进去一观,虽黄茹也不知那高人要观什么!

一具死了十来年的骨头,有什么好看,但既然要拿高饶药救命,那便只能听话照办。

可是,现在尸体挖出来了,高人那头还没来得及通知,竟然就惊动了衙门的人。

黄茹惟怕那高人斥责自己办事不利,不再给药!

心里紧张,如今又被府尹大人戳着鼻尖质问,更是难免汗流,黄茹正寻思着该如何回答,却眼角一瞥,瞥见人群后的黄临。

黄茹愣了一下,唤道:“临儿,你这是去哪儿了?”

黄临此刻摸样狼狈,被雨淋了许久,身上的血也淋散了许多,衣袍本就是暗色的,如今暗色的衣袍配上鲜红的血,也只是将衣服侵得更暗,却不易看出那是血迹。

黄临手上端着的人头也拿布包着了,远看,就像一个浑身湿淋削弱的男孩,抱着一个东西,虽怪异了些,但也不至于让人悚怕。

黄茹这一声唤,将黄临的视线吸引过去。

黄临抿着唇,看着母亲,上前,微微颔首。

他这一出去,就从伞下走到了雨郑

蓝乐鱼动作麻利的将自己的伞比过去,给哥哥挡雨。

黄临却置若罔闻,只是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不顾脚下积成水塘的地面,弯着腰,磕了个头,道:“儿子不孝,愧对母亲。”

黄茹被他这摸样惊住了,忍不住上前。

下人赶紧将伞移过去,唯恐夫人淋雨。

黄茹走了两步便停下来了,瞳孔鼓圆的看着黄临怀中因为动作过大而稍稍掀开的白布,还有白布下,那轻易便能分辨出的人脸。

黄茹堪堪止步,满脸骇然!

她看到了什么?看错了吗?因为雨太大,没看清楚?黄临怀里抱着的,不可能是……

黄临看出黄茹眼中的惧色,他抿了抿唇,也不遮掩,直接将怀中白布掀开,顿时,一张破烂不堪,坑坑洼洼的人脸,完整显露出来。

黄茹呼吸一滞,身边的丫鬟已经尖叫起来:“啊——”

刺耳的叫声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周围聚集的黄府中人,都齐齐叫出声来。

曹余杰本就心烦,闻言呵斥一声:“闭嘴!”

周遭人唬了一跳,但好歹都住了嘴,一个个纷纷往后退,等徒其他人身边了,才仿佛觉得安心了些。

黄茹没有退,哪怕丫鬟已经吓得快晕倒了,迫切的想逃得远远地,但这阵子黄茹的御下之术有了进展,下人们也没那么容易忤逆她这个当家主子,更别提是丢下主子,自己逃跑。

丫鬟们都硬着头皮!

黄茹却只是在起初的震惊后,怪异的看着黄临,颤抖着声音,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黄临将那人头捧起来,摸样郑重的道:“我娘。”

黄茹眼皮一闪,这是,诅咒她吗?

黄临忙道:“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这真是我娘,我的亲娘。”

“你的亲娘?”黄茹不可置信:“你的亲娘不是吴心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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