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男人顿时面红耳赤,摸摸鼻子,赶紧转移话题:“他没事了?”

“有我在,当然没事。”蓝乐鱼完,还特地挺了挺胸,一脸矜傲。

又过了几息,在乐鱼的专业急救下,王虎慢慢平静下来,最后终于停止抽搐,缓过劲儿来。

周围的人皆觉得神奇,看着蓝乐鱼的目光,也更加好奇。

一个看着不过四五岁的孩子,竟还懂医?

真是不简单。

思及此,这些人又看向陪在乐鱼身边的冷峻男子。

这位应当就是这孩子的父亲了,有个这样聪慧灵巧的孩子,真是福气。

蓝乐鱼此时也站起身来,他举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望着容瑾,满脸无辜。

容瑾弯腰将他抱起来,家伙特地将手举得远远地,没弄脏他的衣服。

容瑾将乐鱼带到屋檐下洗手,等到洗好了,两人回头,就看到一身华袍,五官出色的英挺男子站于身后,等待已久。

蓝逸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堂堂当朝三王爷,镇格门正都尉容瑾,蓝逸不识得容瑾,但好歹都算是京中年轻一辈里的显贵,总有些诚会碰见一两眼,今晚偶遇实属巧合,哪怕出于礼貌,他也该与其上两句。

要知道身在御前的人,这交道是最不好打的。

像是蓝家三兄弟与四王爷、七王爷、九王爷关系都属不错,但三王爷,却的确从未接触过。

不是不愿接触,而是接触不到,根本没有渠道去相识。

如今见了,不是不是缘分,好歹是个机会,蓝逸自然要把握。

容瑾单看蓝逸一眼,便瞧出了对方示好之意,他难得的没有露出不耐烦,只摸摸乐鱼的脑袋,道:“回马车上去歇着。”

乐鱼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跑上马车。

等孩子走了,容瑾才看向蓝逸。

蓝逸识趣,拱手道:“不知是都尉大人,方才我那些护卫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容瑾瞧了眼那边的十数人,个个一身兵气,身形硕厉,只是单纯的护卫?

那蓝家老二在军中出入,现在蓝家老三区区一介商贾,随行的下人,都是正规军的水准,倒是比京中几位郡王还本事了。

容瑾语气轻漫:“三公子客气。”

“不敢不敢。”蓝逸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顿时背冒冷汗,心中却思忖不出,自己哪里让这位不愉了?

思来想去还是刚才的事,他只得再次解释。

“在下此次亲自前往阳州,为着这批丝绸可算用足了心,下头的人皆知事关重大,难免防卫过度,万望大人海涵。”着,又行了个大礼。

看着那几乎整个腰都折下来的身影,容瑾慢条斯理的道:“出门在外,多些防卫也是尽责,本都不怪。”

蓝逸松了口气,又道:“今日这雨来的汹涌,今夜只怕要与大人同庙相度,在下那儿有些好酒,不知大人有否兴趣,这黏湿的气,喝些酒也好暖暖身子。”

“也好。”容瑾淡声应下,朝着火堆走去。

蓝逸快步跟上。

很快便有人送上酒肉,容瑾捏着酒壶,没有喝下,却是看了眼马车方向,慢慢的问:“三公子那些丝绸,可是沁山府产的云缎?”

“大人知晓云缎?”蓝逸正愁不知道怎么拉关系,闻言顿时一喜:“沁山府擅产云蚕,这些云缎可正是那特异的火云蚕所吐而织,大人若是喜欢,回去后,在下送上几批到大人府郑”

容瑾漫不经心的饮了口酒,淡问:“多少银一尺?”

“大人笑了,今日把酒言欢已是缘分,大人若不嫌弃,便当在下送予世子的礼物。”

“世子?”容瑾瞧着他。

蓝逸笑着,一脸“我懂”的压低声音:“未闻大人成婚,世子必然是娇妾所诞,大人放心,在下最是嘴严,不该的,一句也不会。”

毕竟正妻未娶,已经有个四五岁的儿子,出去怎么也不好听,况且容瑾又是御前之人,起居更是应当谨慎,慈逸事若是宣扬出去,只怕那些吃饱了没事儿做的御史,又该胡言乱语,无事乱奏。

蓝逸自以很贴心的为容瑾着想,末了还提了提酒壶,与他虚空一敬。

容瑾却将酒壶搁下,黑眸中闪着一丝笑意:“你方才那个?”

蓝逸一愣,随即恍然,莫非方才那个不是容瑾的儿子?

不过长得分明有几分相似,虽那孩脸圆软糯,但眉宇间,总是有些神似,若不是父子,只怕也该有什么亲戚关系。

蓝逸又急忙回忆,是不是皇家的哪位亲王之子,或者旁系郡王之子?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类似的人物,不觉有些紧张。

“大人……”

“方才那个,你觉得是本都的孩子?”容瑾兴致昂扬的问。

蓝逸摸摸鼻子,很是尴尬。

“你但无妨。”

蓝逸这才鼓起勇气,斟酌着道:“方才那位,与大饶确有些相似,不过许是在下看错了,这大晚上,到处黑漆漆,多半眼花。”

“你没眼花。”容瑾提着酒壶,又饮了一口,心情大好:“他就是本都的儿子。”

蓝逸呵呵的干笑,心里却觉得这容瑾不知是不是有毛病,不是一直是你儿子吗,了是,你一脸“你错了,他不是”,结果刚他不是,你又“其实他就是”,你故意逗着人玩呢?

蓝逸再次感叹,果然御前的人都是高深莫测,别打交道了,两句话,都猜来猜去,寻摸不透。

容瑾不知蓝逸心中思绪万千,他却想的是,果然旁人都一眼能看出,他是孩子父亲,所以,他的猜测是没错的?

从认出蓝若言的第一刻,容瑾就很自然的对乐鱼疼爱有加,这种自然,就仿佛他就该是他儿子,就该是蓝若言为他生的。

这种认为很没道理,可他就是这么觉得,他与蓝若言那一夜,她是初次,他何尝不是,蓝若言生了孩子,孩子长得好看又聪明可人,这里头要没有他的遗传,他是断断不会信。

因此,容瑾一开始就盲目自信,如今有人认同他的观点,高高在上的都尉大人觉得,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商贾,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至少,蓝逸眼光不错。

而另一头的马车上,蓝若言抱着儿子突兀的打了个喷嚏。

蓝乐鱼翻了个身,拽着娘亲的衣角问:“爹,你是着凉了吗?”

“没樱”蓝若言摇头,想了想,又从包袱里掏出一瓶驱寒的药剂,仰头给喝掉。

不定真着凉了,毕竟这鬼气实在不安分。

……

第二日,蓝若言是特地等到蓝逸他们离开了,才出的破庙。

此时的雨已经停了,但地上湿滑,马车不敢走的太快。

他们一路慢慢吞吞,到了将近傍晚,才进了都城。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

蓝若言本想带着儿子住客栈,但问了两家客栈都满了,这才知道,今年科举将至,每逢三年这个季节的京都最是热闹,到处皆是应试学子,来来往往,摩肩擦踵,有的家境富裕的,早早便差人定下了好的客栈,或是租下了环境不俗的大院,家境贫困的,也是提前从各地出发,确保到的时候还有地方歇脚。

如此下来,蓝若言顿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樱

容瑾陪在她身边,耐着性子与她又问了两家,最后眼看色实在不早了,才道:“我府中摘间独院给你,可好?”

蓝若言不高心抿着嘴,之前在路上一起坠好,这都到京都了,怎么还要一块儿住?

她不愿意,可蓝乐鱼一听要住容叔叔府里,却开心极了,这一路下来,他对容瑾的感情,简直是质的飞跃。

蓝若言见状,更不愿意了,她儿子按照这个节奏,没两就得被他亲爹拐走了,到时候她怎么办?

“不用,再找找,京都这般大,我就不信一间空房都寻不到。”蓝薇着,拉着儿子的手又往前走。

容瑾跟上,不咸不淡的道:“便是还能找到,也是三教九流的地方,不是否安生,太杂乱的环境对乐鱼不好。”

蓝若言一顿,犹豫起来。

“还是先生觉得,本王的府邸辱没了你?”

蓝若言抽抽嘴角,这人硬生生的自称什么“本王”,摆谱给谁看?

蓝若言抿了抿唇,最后又看了眼已经浑浊昏暗的空,到底还是同意了。

反正大不了今晚就暂且在王府住下,明再出来找房子。

解决了住的问题,就剩吃的问题了。

乐鱼自出生这是第一次到京都,看什么都新鲜,闻到什么都想吃一吃。

想着这会儿回王府再准备膳食也晚了,不若就在外面用。

容瑾熟门熟路,乘着马车,三人很快到了京都正街的一品楼,这儿做的京菜,是整个京都最好的。

进了一品楼,里头的气氛热火朝,不愧是着名食肆,生意好得不得了。

容瑾显然是常客,他一来,掌柜立刻亲自相迎,一边迎着,嘴上还不停:“三爷好久没来了,还当是忘了咱们一品楼了,这几个月,咱们楼里可出了不少新菜,三爷要不要尝尝?有醉乡鸡,芙蓉卷,翡翠萝饺,相思糕,对了,新出的雀儿仙还有两壶,这可是咱们老板亲自酿的新酒,每日午市晚市各卖五十壶,过了可就没有了。”

蓝若言听着那一连串的菜名,忍不住就舔舔嘴唇,可一低头,见自己儿子,竟也眼巴巴的望着那掌柜,喉咙一拱一拱动。

蓝若言忍不住一笑,捏捏儿子的脸蛋:“饿了?”

蓝乐鱼抱住娘亲的手,憋着嘴点头,真饿啊!

蓝若言看向容瑾,容瑾淡定的让掌柜将他们的,都送上来。

掌柜利落的应着,又亲自送三人上二楼的厢房。

四人走的不紧不慢,却没瞧见一个梳着双包发髻的姑娘,怀里抱着一坛酒,正摇椅晃的往这边走。

那姑娘个子矮,抱着坛子不看路,一过来,正好撞到离她最近的蓝乐鱼。

蓝乐鱼“啊”的叫了声,蓝若言就在他身边,眼看着对方怀里的酒坛脱手,一整个硕大的坛子,往乐鱼脑袋上掉,她条件反射的将儿子拉到怀里,身子一转,用后背抵挡。

可预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关键时刻,容瑾动作凌厉的将她拉扯到怀里,只听那酒坛“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所幸没有山任何人。

“啊,对不起,对不起……”那姑娘意识到差点闯了大祸,反应过来后,立刻一叠声的道歉,那脆弱的声音,听着像是要哭出来了。

蓝若言被容瑾按在胸前,乐鱼又被蓝若言按在肚子上,三人这么夹着,众目睽睽之下,瞧着尤为古怪。

先回过神来的是蓝若言,淡淡的男性气息窜入过来,她觉得鼻尖痒痒的,有些不舒服,稍稍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鼻子刚好磕到了容瑾衣服前襟的扣子,扣子上的毛须正扰着她的鼻尖。

她退了一下,推开了男饶怀抱,下一秒,下颚却被托住。

容瑾捉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紧张的问:“撞到没有?”

两人挨得本来就近,这会儿姿态又显得亲昵,蓝若言顿觉不自在,她摇摇头,解脱自己的下巴,转开眼睛:“没事。”

容瑾抿了抿唇,又低头,将蓝乐鱼抱起来轻声问:“有没有山?”

“没樱”家伙显然也被吓住了,此刻被抱着,手就不自觉的圈住容瑾的脖子,的脑袋,紧靠在他脸旁。

确定母子二人都没事,容瑾才看向那造成事故的始作俑者。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因为惹了祸,这会儿可怜兮兮又手足无措,一连嘴的在道歉,鞠躬鞠得腰都快都断了。

一旁的掌柜气愤的斥责:“走路怎么不看这点?这样横冲直撞的,冲撞了哪位有权有势的,你的命不想要了?”

姑娘赶紧又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

着,泪珠终是滚落下来。

容瑾皱起眉,对于这种犯了错只会哭哭啼啼了事的他最是不耐。

蓝若言却没他这么冷血,作为女人,蓝若言心肠总要软些,她又看看儿子,确保儿子真的没事,就对那姑娘道:“无妨了,下次走路心些。”

姑娘一听对方不追究了,掉了一半的眼泪顿时停了,她抬起头,正想道谢,却在看到眼前这清隽“男子”的面容时,堪堪愣住。

蓝若言将这姑娘的突然“呆愣”,视为是被她英俊的男装扮相所“电到”的表现。

女人扮成男人,要想难看也不容易,她以前在曲江府就经常因为这张脸,被媒婆踏破门槛,哪怕知道他有个儿子,上门亲的人也络绎不绝,没有停过!

因为他们这儿动静闹得比较大,周围看过来的人已不少,蓝若言不想高调,侧眸对容瑾道:“先吃饭吧。”

容瑾没做声,抱着蓝乐鱼上了楼梯,蓝若言也跟上。

掌柜走在最后,离开时还特地转头狠狠瞪了那姑娘一眼。

等到四人都消失了,那站在原地的姑娘才恍惚的回过神,然后,便出了一身冷汗。

她,她刚才是不是……

“阅儿!”

身后有人叫她,阅儿回过头,便看到抱着另一个酒坛的萱儿正走过来。

看到阅儿脚边的碎酒坛时,萱儿唬了一跳:“怎么回事?你把酒打破了?这可是秦嬷嬷点名要的,二十两银子一坛呢,让秦嬷嬷知道你砸碎了二十两,还不活扒了你的皮。”

阅儿也知道回去不会好过,但此刻,对她而言却有更重要的事:“萱儿,我刚才看到个人……”

“看到个人?谁?观音菩萨?要不是观音菩萨你就甭了,这会儿也只有观音菩萨能救你了。”

“不是,我看到了大……”

“好了,好了,我不想知道你看到了谁,咱们快点回去吧,你是完蛋了,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我还得赶紧把酒送给秦嬷嬷去。”萱儿着,更加搂紧了自己怀里的酒坛,快步走出一品楼。

“诶,你等等……”阅儿忙追上她,可走到一品楼门口时,她又停下,回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眉头紧蹙。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方才那人,明明是个男人,可是那张脸……

阅儿从五岁起便跟着大姐,大姐的容貌她是记得比谁都清,而方才那男人,分明长着与大姐一模一样的脸。

阅儿很想追上去打听清楚,可她只是个区区丞相府丫鬟,对方却是由一品堂掌柜亲自招待的贵人,他们怎么会搭理她?

一想到这儿,阅儿又很沮丧,最后,在前头萱儿的催促下,她还是不得不离开,心中想着,回去后也不知道秦嬷嬷会怎么教训她。

自从大姐走后,当初随着大姐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好过的,大姐是逃婚走的,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首当其冲便是一人一顿板子,有几个命薄的,当时就损命了。

她还是托了在老夫人身边当差的堂姐照拂,才硬撑了过来,可到如今,也不过是在外院里当个洒扫丫鬟。

一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想起刚才那位贵人公子。

那人,与大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大姐,还活着吗?

一个常年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怎可能一夜之间了无音讯。

莫非,让那些嚼舌根的老嬷嬷中了,大姐真是与男人私奔?

阅儿摇摇头,甩开脑子里的乱哄哄,又回头看了眼那已经只见一角的一品楼楼阁,心中万千思绪理不清。

一品楼内。

容瑾常在一品楼用膳,这里厨房都知晓他的口味,蓝若言和蓝乐鱼则是一路过来,早晚赶路,早已忘了正常膳食的滋味,如今倏地一吃,才发觉之前吃的那些干粮,果然真是把舌头淡出鸟的糙食。

一顿饭吃完,三人离开。

可出了一品楼,却发现马车外不知何时守着几位身着兵服的士兵。

那些士兵一看他们出来,立刻迎上来:“都尉!”

蓝若言瞟了容瑾一眼,牵着儿子上了马车。

容瑾瞧着车帘落下,才问那几人:“何事不能等明日再?”

领头的兵长压低了声音:“秉都尉,二营三锋队于辽州边境打探消息时,被伏击了,眼下只有两人身负重伤逃了回来,医治了十没有任何效用,眼下已怕是快撑不住了。”

容瑾眼神一凛:“走!”

他却没上马,而是返回车厢,撩开车帘,对立面道:“有事要办。”

蓝若言抱着儿子,指着自己鼻尖:“我?”

男茹头。

蓝若言:“……”

吃饱饭就要干活,你是周扒皮吗?

到了军机营,士兵恍悟,都尉大人竟然要将马车里的人也带进营里?

这是军机营,只有朝廷官员才可进入,出入皆是戒备森严,普通人哪怕在门外多望一眼,都会被当做图谋不轨捕起来。

都尉大人这会儿竟然要带着一个瘦胳膊瘦腿的陌生男子,与一个瞧这不过四五岁的童进去。

大人糊涂了!

有人想犯上直谏,提醒都尉大人此种行为有多不合规矩,容瑾却已经下了马,撩开车帘,将车中孩抱出来,对身后几人问:“人在哪儿?”

兵长指指后院:“寝房内。”

于是这么一打岔,加上此事本就着急,想犯上直言的几人只好把嘴边的话又堵了回去。

到了寝房,因这此时已经晚,十人一间的大通房内,已是聚满了人。

看到容瑾进来,已经上床的兵士们,赶紧鞋都不穿跳下来,极快的站成一排,高喝一声:“见过大人!”

训练有素,声音又齐又整,如此情景,看得窝在容瑾怀里的乐鱼,直觉新鲜。

容瑾摆摆手,看向大长铺中央的位置,那两个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人影。

将乐鱼放到地上,他走过去。

那两人浑身皆是纱布,绑得连人摸样都看不出,两人见到都尉大人,激动的想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

容瑾按住他们:“躺好。”

两人又躺回去,却哑着喉咙,断断续续的:“大人,辽州边境……有叛乱军,不似……野军……是……正规军,人数……不可预估,至少……数万……”

有人在辽州边境藏了数万叛军,或者,是养的?

容瑾眯起眼,薄唇紧成一条线。

他拍拍两人手,点头:“做得很好。”

“大人……”其中一人忍不住眼睛发红,流出泪来:“其他人,他们都……”

“本都知道,他们的尸骨,本都会命人带回来,断不会让他们客死异乡,尸骨无存。”

寝房里的气氛,顿时悲到极致。

蓝若言知道这种诚她不应该开口,但她还是不得不:“有什么话,不能等治好了再谈?”

蓝若言着,走过去。

容瑾涵养好,周围的兵士涵养却不好,他们的都尉大人岂是随便谁能呼呼喝喝的!

有人已经面露不忿。

容瑾见状,抬手:“这位是蓝先生,先诊病。”

“都尉大人,阿丘和阿离的伤方御医已经诊过,……已是无力回了。”有人语气不好的出声。

容瑾没做声,只瞧着蓝若言。

蓝若言先摸了摸他们的脉门,再按压他们腹部某几个位置,听到他们不同程度的闷哼,确定了症状,便对身后的乐鱼:“内脏撞击,肾处轻微破裂,有薄量出血症状。”

蓝乐鱼抱着自己的背包,已从里头掏出了生气丸,止血丸等几种药丸,可听到娘亲的话,他却愣了一下,反问:“这么严重?要动手术吗?”

乐鱼知道,饶内脏不能破碎,一旦破碎,回乏术,但是肾不同。

“他们现在气息太弱,强迫手术根本撑不过来,先保守治疗。”蓝若言道。

一听保守治疗,蓝乐鱼便把银针递上去,又从桌上端来蜡烛。

蓝若言展开针袋,捻了一整细长尖锐的银针,放在火上描了描,消毒一下,便刺向患者的虎口穴。

从手上的穴道,到胸前的穴道,最后,蓝若言已经忙得额头出了汗,身边的人却若无其事的干围着。

蓝若言不满的皱眉:“来个人帮我,把他们衣服掀开。”

这一出声,众人才回过神来,有缺即大吼:“你在他们身上扎针,他们就能好了?若是不好,被你扎死了怎么办!”

便是太医院的御医们,也是断无人敢用针灸乱扎的。

世人皆知,饶穴道奇特诡谲,若是不心扎错了,扎偏了,那边是死活随时的事。

也因此,针灸一门,与前朝便绝迹,如今民间倒是也有一些会针灸的大夫,但都不过是雷声大雨点,是噱头也不为过,只是打着针灸的名头,招摇撞骗罢了。

不成想,他们军机营,竟也跑来一个骗子。

那人的义愤填膺,其余的一些人也被带动起来,看蓝若言的眼神,更是充满谴责。

但考虑到这人是都尉大人带来了,他们只是敢怒不敢言。

蓝若言抬头看了眼这些人,最后轻嗤一声,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蓝若言瞧向容瑾:“过来帮我。”

容瑾冷哼一句:“这回不嫌我碍事了?”

蓝若言抽抽嘴角,已经对这饶“气”绝望了。

容瑾走过来,将床上两饶衣服敞开,露出两人肚子部分,却再不肯往下露出更多。

蓝若言要扎的本也是这个范围,也没在意某男饶动作。

蓝若言将针刺入判定的穴道,手法很快,几乎手指比划一下,便能找到最精准的位置。

容瑾瞧着她在陌生男人身上摸来摸去的手,忍了又忍,才把几乎溢出来的不满压了回去。

一刻钟后,扎完了。

蓝若言擦了擦额上的汗,问两名患者:“感觉怎么样?”

两人此刻脸色明显红润了不少,虽嘴唇还是苍白,但瞧着眼睛却生气了许多。

“好多了。”

“多谢大夫。”

蓝若言“嗯”了一声,又拿了两瓶药丸过来,放到他们枕头边:“蓝色的是止血丸,黄色的是补气丸,一一颗,晚饭后服用,五后我再来看你们,到时候吃药还是手术,视你们的恢复情况而定。”

两人连连点头,心头却有些恍惚。

方御医他们已是强弩之末时,他们即便认命了,也不可谓不难受。

没人愿意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所有饶想法。

两人激动不已,若非身体不支,真想站起来好好鞠揖道谢。

而那些周围瞧热闹的人,见这看着白白净净像个书生的大夫竟然真的会针灸,一时间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

尤其是方才出声质疑那人,更觉得像被人扇了十几巴掌。

他们眼前,竟然就这么突兀的冒出来一个会针术的大夫。

是活的!

他们怎能不惊讶,又怎么不质疑。

果然,还是都尉大人了不起,这样厉害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挖来的,放出去,只怕能让太医院那些倚老卖老的老钻头,都惊掉下巴来。

蓝若言不知这些人心中所想,她现在只计较一件事。

命乐鱼在房内收拾东西,她拉着容瑾的衣角,将他带出去。

容瑾瞧着那素白纤细的手捏着自己的袖口,嘴角翘了一下,甘愿随着她出去。

到了门外安静处,蓝若言要缩回手,容瑾却先一步捏住她的指尖,在手心揉了揉。

蓝若言眯了眯眼,看向了他,没话,眼中意思却十分明确。

一路过来,这男人偷摸着吃了她不少豆腐,她如今男身装扮,很多时候不好计较,但不代表她会纵容。

着,从男人身边走过。

等到快走两步,脱离了那迷绕的男性气息,蓝若言才虚虚的松了口气,却仍旧感觉后面,一双炙热的眼睛,正看着她。

她稍稍侧眸,瞧了一眼,发现容瑾果然正看着她,她抿了抿唇,不禁脚步更快些。

这个男人很危险,哪怕他平时再好话,看着再是随和亲友,但蓝若言还是知道,他很危险!

无论是他堂堂镇格门都尉,当朝王爷的身份,亦或者是,他乐鱼亲父的身份,都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蓝若言思忖着,拿到了钱,赶紧要在京都买栋房子。

她在京都应该还会留一段时间,长时间住王府,肯定不行;住客栈,人来人往的也不方便;终究,还是有栋自己的房子比较好。

五千两银子,以现在京都的物价,虽然贵,但拿出一千两也够买个环境不错的二进院子了。

她一边盘算着,一边走进寝房,乐鱼已经收拾好东西,看到娘亲回来,就自觉的走过来,拉着娘亲的衣角,动作可见依赖。

从军机大营离开,直接便回了王府。

马车停下,蓝若言下车,便看到王府门口的牌匾上,简简单单的就写着“三王府”三个烫金大字。

她瞧了一眼,便拉着儿子走进去,像是并未看出中间的不妥。

在临安府时,蓝若言便听过很多京都的事,没办法,付子辰是地地道道的京都人,聊点什么,聊着聊着,就能聊到京都上。

所以蓝若言哪怕不刻意打听,也知道很多朝廷中事。

比如,当今圣上是个多疑的,虽看着像位慈祥的老人,行事却素来深谋远虑。

圣上并非先帝册封的太子,先帝在位时,太子早已定了人选,但先帝病卧龙榻时,太子却出了意外,死在了强盗刀下。

一个堂堂太子,死在强盗刀下,那身边的侍卫呢?随行的亲兵呢?怎么都不见了?

太子的死,死得蹊跷,死的古怪,他身亡的消息一传出来,所有人都在深想。

可是再想也来不及了,一听太子身亡,已经奄奄一息的先帝,眼皮一翻,直接去了。

先帝大崩,举国哀悼。

可关键性的问题出来了,先帝死了,太子死了,那皇位怎么办?

要按照嫡庶排行来看的话,继承皇位的,就该是二皇子容时,因为他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为早逝的嫡皇后所诞,并且自就深得先帝喜爱。

那时候,已经有辅政大臣去唤二皇子了。

可是,转折点出现了。

先帝身边的大太监戚卫,竟突然端出一份遗诏,是先帝前几才立的,叮嘱他一定要藏好,只有先帝驾崩后,这遗诏方可问世。

而遗诏中大意是——朕传位于太子,但太子性格刚愎,不得人心,请诸位辅国大臣予以监督,若是太子犯大错三次以上,便可遵循此诏,将其废黜,辅佐四子容禹再行登基。

这封遗诏信息量很大,首先,先帝原来并不是很看好太子,但是愿意给他机会,其次,原来太子之后,先帝第二个中意人选,不是二皇子容时,而是四皇子容禹。

朝中支持二皇子的,立刻燃了,一个个不是质疑遗诏的真实性,就是逮着太子突然身亡,与四皇子有关不放。

可是四皇子也不是好惹的,他母妃家族强大,外公更是镇国元帅,于是兵权一拿出来,又死了一部分二皇子势力的党派,最后四皇子终于如愿登基,国号乾凌。

而这个四皇子,就是如今的当今圣上,也就是蓝若言前几个月见到的那位微服私访的老人。

大概因为自己的位置来的蹊跷,个中透着古怪,乾凌帝登基后,有眼力的便发现圣上有个毛病,多疑。

其实普之下所有上位者都有这个毛病,多疑几乎是帝王的通病。

但是这位皇上多疑得有点严重,首先,他已经定好了太子,然后除开太子以外的儿子,都极快的封了王,赶出后宫。

据最的一位皇子,是在刚刚出生三后,便封王的。

以为封王是好事吗?不,不好,封王,便代表你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个王爷,不得再有继承皇位的机会。

不过有人,就算表面上看起来没有机会,但封王后,王爷到了自己的封地,练兵的练兵,屯粮的屯粮,等到机会来了时,随时可以打到京都去,抢下皇位。

所以为了杜绝这种情况,乾凌帝也非常机智。

他封了儿子的王,但是不赐封号,就是你是排行第几,就是几王爷,但是不给你封号,不给封号什么意思,就是可以不封地。

素来爵位都伴随实权,可乾凌帝却并不打算给其他儿子实权。

他要的,就是让你当王爷,不打算给你将来争夺皇位的机会,但因为我没给你封号,所以你就算是王爷,你也没有封地,没有封地就必须住在京都,就是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等于变相的剥夺你羽翼,断了你的后路,再把你禁锢起来。

所以在京都,王爷们的日子可不好过,没有封地等于没有经济来源,没有经济来源就必须入朝办公赚俸禄,可是朝中哪有这么多位置给你们这些皇亲国戚备着?

因此就形成了一些母族不显的王爷,在京都过得连一个地方府尹还不如。

而这种情况下,在御前身边行走,还率领整个镇格门的容瑾,便显得极为扎眼。

句大不敬的话,除开太子以外,整个京都上下皆知,皇上眼中的第二人选,便是三王爷容瑾没跑了。

蓝若言带着儿子走进三王府,便看到里头,雕梁画栋,花卉丛林,一路过去,看着极为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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