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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少年

南坳在陆家村南边,那儿全是旱地,无法播种水稻,村民们多种植果树和搭建牲畜园。

村子最南边则大部分用来做坟地,因为曾经有风水先生来陆家村看过,称陆家村的风水,以秋夕为,西山为地,南坳为宇,东山为荒。

东山最不适用于风水,但是东山那一片却是陆家村的字号水地。

地域环境和风水有时候真是一点都搭不上边。

不管这个云游先生的话有几分真实,反正村里的大部分长辈都信了。

族长可以用公款给父亲在西山买地,堂伯偏要窜出来,要让出南坳的地。

谁媳啊。

族长问她:“聚水?聚什么水?”

宛南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才好。

她总不能告诉族长,四后大雨倾盆,山洪爆发,整个村子里,除了东山坳,就是南坳被水淹的最严重吧。

前世她们前脚刚刚给父亲立了衣冠冢,后脚山洪就追来了。

因为是衣冠冢,族中也不重视,连棺椁都没打,水一淹过来,还没压实的土都被洪水泡湿冲走了,棺材都露出两个角,里面的陪葬衣服和器物就更不用了。

宛南不听话,堂伯挺生气的,毕竟养了宛南好几年,堂伯训起她来毫不客气:“胡闹!南坳要是能聚水,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做畜园吗?那儿可是旱地,水都引不过去,你还想聚水?”

宛南垂头,倔强的:“总之南坳不行,这几总下雨,不定哪就被山洪淹了呢?”

族中另一个叔:“宛南,这话可别乱啊,祖宗会怪罪的。”

毕竟那儿也葬了许多陆氏先人,要真发山洪了,被先人们怪罪怎么办?

有些事就不能,一一个准。

大家都很忌讳这些东西。

族长看着宛南,以为宛南是一片孝心,只是想要为父亲找个好地方才这样的,他摸了摸宛南的头,:“好孩子,不用着急,我不会委屈了阿烺,就西山头吧,这钱族里出,你们姐弟俩不用还了。”

众位叔伯们没有什么意见,毕竟那是一位差点被刻上“荣宗碑”人,族里出钱给买块西山头的地,也不算过分。

只是堂伯有些不高兴。

这样一来,那一亩字号的水地,就不能正大光明的弄到手了。

宛南直接跪下给族长磕头。

这事就这么定了。

西山头不错,虽然比不上秋夕山,但至少也是仅次于秋夕山了。

出殡那,朗气清,一直以来的绵绵细雨难得放了晴。

村里来了很多人,都跟在出殡队伍后面,送这位差点被刻上“荣宗碑”的将军最后一程。

这么些里,宛南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差点”二字,她也最是听不得“差点”二字。

什么叫差点?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父亲的功德没有差点,差点的是朝廷,是当今子。

总有一,她要亲自拿起刻刀,将父亲的大名刻到荣宗碑上,让这些人好好瞧瞧。

他们总得把这一点补上。

宛南的家,就在南山脚下,出殡是往西走,她们走过果园,走过晒谷场,路过祠堂,来到秋夕山下。

宛南牵着弟弟的手,跟在族长身后。

弟弟已经知道父亲没聊消息,他也才六七岁大,很多事都不懂,没见过父亲几面,上一次见到父亲,还是他三岁的时候。

现在再想起来,脑海的印象是一片模糊,他已经完全记不清父母双亲的模样了。

这几守灵,他都没有睡好,一个劲的打哈欠,抬头问姐姐:“姐,我们还要走多久?南饿了。”

宛南揉了揉他的头发,压低声音:“快了,你不要话,让族长听到就骂你了。”

弟弟乖乖闭了嘴。

从秋夕山经过的时候,宛南转头,伸长了脖子往秋夕山脚的北边看去。

有人出殡,人们避晦,纷纷关紧了门窗。

宛南想看的那户人家,尚在远处,从她的方向看,只能看到一个雕着荷叶的檐角,上面还挂着一个铁质角铃,随着风轻轻椅。

宛南仿佛听见了清脆的铃铛声。

队伍往西拐,宛南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跟着众人往西。

走了没几步,宛南突然听到有人压低声音:“真是晦气,怎么就遇见了这个夜叉?”

“嘘,点声,那你不要命了?”

宛南立刻抬头,顺着众饶目光看过去。

西山山道入口处,站着一个少年人。

不同于村中其他人俭朴暗色的穿着,他穿着件浅蓝色的圆领窄袖襕袍,头发用麻绳高高绑起马尾,蓝色的绸布挡住脸,只露出一双幽深的双眸。

少年捂着嘴,闷着嗓子咳嗽了两声,很快又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出殡的队伍。

宛南一看到他,双眼瞬间一亮,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弟弟被她猝不及防拉扯了一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姐!”弟弟抗议:“我腿短,你慢点呀!”

宛南瞬间反映过来,脚步一顿,脚步缓了下来。

差点忘了。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彼此都不认识对方。

宛南看着少年扎头发用的麻绳,心想,他会不会是专程过来送父亲的?

可惜前世没有注意,不知道前世的瑜哥,是不是也曾在南坳路口等着,送过父亲?

可是父亲几年回不了一次家,姐弟俩跟他更是没有交集,宛南想不到他送父亲的理由。

少年主动站在山道口一角,为了不挡路,他整个人几乎站到了山道外侧。

人们看到他,纷纷往另一边挪,尽最大可能,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

队伍经过,少年站着的地方,就形成了个半圆形的空地。

村民们绕过他,加快速度往山里走。

就连抬着棺材的,都脚步轻快的往前跑。

看不到少年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变。

他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村民们努力避开他,低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用听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少年对此早已习惯。

宛南却有些生气。

她想,瑜哥没吃他们家米没抢他们家田,就算长得丑点,脾气差点,品性坏点,那又怎么了!

干他们什么事!

宛南牵着弟弟的手,偏要往少年的方向靠拢。

走到近前的时候,仿佛感受到了宛南的目光,少年盯着灵牌的目光收回,定在宛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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