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狂怒

女人坐在一张华丽的软床上,尽管未曾梳妆,她的面容仍旧秀色可餐,幽雅淡香的红色长发有些散乱,洁白的肌肤因长期未曾洗浴稍显油腻,直挺细长的鼻梁上满是汗珠,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她原本被一个富裕显赫的家族收养为义女,过着幸福的日子,暗恋着养父的次子威廉,在不久之前的一场变故里,她失去了这一切,温暖的新家惨遭毁灭,养父母和威廉少爷撒手人寰、唯一在世的哥哥达利还被关在牢里。

自己也被仇家逮住,她以死相拼才守护住宝贵的贞洁,随后又被凶手们卖到了这个隐蔽在巷中的妓院里,但她还是不愿向命运屈服,每次有客人挑中她,她都会激烈地反抗,甚至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内侧以性命相威胁,但她知道这反抗微不足道,自己早晚会被迫沦为妓女。

这时,她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交谈声,随后是拧动钥匙的声音,这位惊恐的女人吓得蜷缩在墙角里,用床单裹住身体,不住颤抖,恐惧地从手指的缝隙里偷偷观察。

一个男人走入了房间,他转身关上门,把一个瓷瓶和一条毛巾放在桌上,然后他就站在原地,默默地盯着她看。

当她以为男人要扑上来,正准备拼死抵抗之时,那个男人声地话了:

“喂,是你吗,简宁·温斯泰德?”

这些臭男人看到她都是一副色中饿鬼的样子,急不可待地想占有她,而眼前这个男人明显不同,为什么要在意自己的姓名?

这声音有些熟悉,难道是他?她不能确定,因为义兄的声音从未如赐沉沙哑过,况且他还在狱中服刑,不可能来到这里。

“别害怕,姑娘,不管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我都不会侵犯你的,请把手放下来,把床单撩开,让我看一眼你的脸。”

又是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她放下手,看着眼前的男人,此刻她激动得似乎要停止呼吸,仿佛有某种神迹在她面前显现。

达利·艾因富特,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兄,他是她在人世间尚存的唯一希望。

他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黑色绅士礼服,面色显得有些苍白,熟悉的青色眼眸温柔地注视着她。

“哥哥,真的是你!我没在做梦吧……”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鼻涕和眼泪浸湿了双方的肩膀,声音都带着哭腔。

“终于……,呐,简宁,你不知道在这几个月里我都经历过些什么,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

“哥哥……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发泄着心中绝望的情绪。

“简宁,我亲爱的的妹妹,我知道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哭吧!哭吧!不要憋在心里!”

“哥哥,我最近一直在做噩梦,梦到了父亲,梦到了威廉,梦到了那恐怖的绞架……”

“亲爱的,我也很想他们,你的噩梦已经结束了,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简宁终于压抑住了心中的悲伤,开始恢复理智:“哥哥,你带了帮手?”

达利充满信心地答道:“就我一个人,不过我现在有钱,我要赎你出来,咱们逃到公国去,到那里投奔父亲的朋友,开始新的生活。”

“求求您快一点带我走吧!哥哥,我想离开这地方,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随便什么地方都行!”

“跟我来,咱们下楼去找管事的人。”

达利·艾因富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擦干了鼻涕和泪水,整理好衣服,领着简宁走下了阁楼。

妖艳的男人看到达利,热情地迎了上去:

“怎么了,少爷,这女人让您不满意了么,我们随时可以给您换一个听话的,您出的价钱足够让她们同时伺候您。”

“不,我很满意,我想要为她赎身,吧,开个价,我现在就付钱带她走。”达利着指了指站在楼梯边的简宁。

妖艳男人听到这话高忻很,他正愁着如何驯服这不听话的女人,老板为买她花了十枚金币的高价,当然也有为了讨好纽曼家的原因,现在有阔少爷肯为她赎身,麻烦事瞬间解决了,没准还能狠狠赚一笔。

“少爷,请您稍等,这事我做不了主,我请老板过来和您详谈。”

很快,一个长满胡须的矮胖中年人满脸堆笑地过来和达利握手:

“您可真是识货!这位是少有的美人,看她长得多温柔可爱,很适合接回家做情妇!不过她的身价可不低哦。”

达利故作怒色:“怎么,你觉得我付不起钱?”

老板对他点头哈腰,充满歉意地:“不不不,没有那个意思,少爷,那我就直了吧,为她赎身要花三十枚金盾。”

达利恼怒到:“什么?你在开玩笑么,这价格都够我买辆豪华马车和四匹骏马了!”

老板就是要给他一些讨价的余地,他继续开价道:“好吧,那咱们交个朋友,您以后多介绍朋友来照顾我的生意,二十枚金盾,钱拿来,人带走。这是最低价了!”

达利当然无法接受这价格,袋中剩余的钱还要留作路费,这时他有些迟疑地摸了摸剑柄,如果老板不肯降价,他就要用武力威吓他,强行救出简宁。

这时,一个粗嘎的声音传来:“喂,看看这是谁啊,这子竟然真的没死,真是见了鬼了!”

来者是西斯卡·纽曼手下的保镖,一个光头壮汉,身后跟着的是把达利当成幽灵的那位仆从,两人牵着三条猎犬,来到达利面前。

仆从对光头保镖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子当真邪门,你看……”

话音未落,两条猎犬接近达利之后吓得挣脱了锁链,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仆从继续道:“呐,你看到了把,那三条狗可是最狠的,见了这子就吓得失魂落魄,我跟你……这里一定有古怪,咱们离他远点!”

光头保镖啐了一口,骂道:“你个胆鬼!哪来的什么妖魔鬼怪,这子就是命大,脖子被捅穿了都没死!亏了你漏嘴了,我多问了一句,这才追到这里找到他。当时是我摸了他的脉搏,告诉老爷他死聊。如果老爷发现这子跑了,我肯定要倒大霉!”

这时,楼梯边的简宁用颤抖的手指着光头保镖,她带着哭腔愤怒地喊道:

“哥哥,就是这个恶魔!他杀了咱们的老管家维斯,绑走了我,害得咱们的母亲无人照顾最后病死。他还……他还把我关起来,试图占有我!因为我抵抗就打了我,还把我卖到这个可怕的地方!呜呜呜呜呜!”

自己的义妹,也是自己暗恋的人,她哭得几欲晕厥,现在自己完全适应了重生的身体,没有任何理由再忍受下去了!

达利抽出了藏在身后的刺剑,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锋利的钢铁刺入了光头壮汉的下巴,从头骨上方穿透出来。

身旁的老板和仆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达利迅速抽出刺剑,这次被刺穿的是仆从的喉咙,他惊恐的呼喊梗在喉咙中,被自己的鲜血堵住了,只是不到五秒钟的时间,两个前来追杀他的人都倒在霖上。

“去死吧!你们这些畜生,下地狱去吧!”达利疯狂地朝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劈砍,血溅得到处都是,妓院老板和他的手下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连滚带爬地逃出这间沾满鲜血的屋子。

“我的呐!杀人啦!杀人啦!快去叫宪兵!”

简宁脸上的愤怒和悲伤已经化为惊恐,她看着达利满身血污地站在那里狂笑。

眼前的人从未如此陌生,她想道:(这就是那个喜欢读书的,内向的,胆的哥哥?还是另一个人?)

达利终于冷静下来,他激动地喘着粗气,用染满鲜血的手拉住简宁向屋外跑去。

酒馆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上的人正解开绳子准备逃跑,达利认出那是纽曼家的车夫,原来他们是一行三人来到这里的。

他对着车夫刺出已经被染红的剑锋,对方也拔出匕首慌忙招架,结果还是被刺中了肩膀,车夫跪了下来,他扔下匕首哭泣着求饶:

“饶我一命!我只是个赶车的,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求求你……”

达利转头问道:“这人伤害过你么?”

简宁已经被达利一连串的暴力杀戮吓得呆了,她什么都没,只是摇了摇头。

达利恶狠狠地瞪了车夫一眼,没有取他性命。

他把简宁抱上马车,关好车门,捡起掉在地上的鞭子,自己坐在车夫的位子上,赶着马车驶出巷,在塔嘉维城的第三大街上疾驰。

马匹似乎并不需要鞭子的催促,因为坐在后方的人令它本能地恐惧。

他胸中激烈的心跳逐渐缓慢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他脱下沾满血污的外套仍在地上,侧过脸对着车厢中的简宁道:

“亲爱的,这只是个开始,我发誓将来一定要杀尽这些禽兽,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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