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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共惜艳阳年

隆平二十八年七月十三,白国新君登基。

青川规矩,国君崩逝当年不改年号,新君元年自第二年开始算。顾星朗一大早上得城墙高台,巳时过半仍未下来。阮雪音巳时才起,吃完早饭也踱上去,两人无言眺南方,来自韵水城的快报每隔一柱香时间更新。

“不是已经打点得七七八八了。”阮雪音观他沉肃,半晌道。

“哪怕打点到十分,变数依然存在。须待登基礼成,她坐上凤位拿稳了权杖,才算告一段落。”

“难得见你紧张。”

“也不是。”顾星朗转身,“惜润如今处境,责任在我。她这么个柔善性子,被赶鸭子上架做了国君,未来还不知要面对多少风浪。当年我初即位如何寝食难安,你是知道的。更别她,根本没准备。雪,我对她有愧。”

阮雪音默了默,“我跟她过,我们会帮她。”

顾星朗点头,“她昨夜来过信,一切都好,只是住不惯却非殿,长夜难眠。”他一笑,“跟我初入主挽澜殿时一个症状。我回信了些当年用的法子给她听,但愿有帮助。”

阮雪音忽想起来韵水城外木楼里段惜润给过一封信,让她交与顾星朗。木楼是杀局,若成功,她此刻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这封信很可能只是道具。

在哪儿呢?

诸事顺利,白国迎新君。以祁国为最先,崟、蔚两国接连发了贺信。阮雪音一下午翻翻拣拣,终于找到了那个无一字的白花花信封。

要不要打开看是问题。很可能什么都没樱

要不要交给顾星朗也是问题。已经瞒下来了,再因此漏出真相,得不偿失。

边境最后一夜,一家三口在高台上饮酒。顾淳风嫌自己多余,死气白咧求顾星朗让沈疾也来。

几日前也是这样的四人一桌对月把酒,只上官宴换成了顾星朗。

“那上官宴真该收拾了。”顾淳风大口喝酒,哪壶不开提哪壶,“九哥你怎会和这种臭流氓称兄道弟?他一路上对嫂嫂,那个动手动脚言语轻薄——”

阮雪音半口酒险些喷出来。动手动脚和言语轻薄都是实话,但淳风所见所听不过九牛一毛,严格,第三人在场时上官宴并未怎么动手动脚。

顾星朗继续啜饮,不着痕迹瞥一眼阮雪音。

“也还,”她略咳,“还好。他就这么个人,你九哥比我清楚。”

这话听着不对味,顾星朗一口仰尽杯中酒。

“九哥,得揍,我支持你。”

沈疾在桌下抬了抬脚。

“——哎你踩我做什么!”

“婚事。”顾星朗不理他二人动作,正色敛声,“怎么考虑的。”

是问沈疾。

“君上。”显然没准备,沈疾放下杯盏就要起。

“坐着。”

“我嫁了。”淳风快声,“回去就办。正打算跟九哥请旨呢。”

“你娶么?”仍旧问沈疾。

“回君上,当然,”仿佛自觉不干不脆,最后两个字他答得掷地有声,“要娶。”

顾星朗点头,又向阮雪音,“交给你了。”

“我?”

“早晚要学。”

“就是就是。”淳风忙附和,“嫂嫂你必得应承了,我才不要纪晚苓张罗。”

夏风晚,月渐高,沈疾要去突击查哨,刚走没多久,淳风也耍滑头溜了。夜阑人微醺,阮雪音觉得时机尚可,拿出了那封信。

“离开韵水前惜润让我转交你的。她那时候,应该还不知道你来了。”

顾星朗见段惜润是在阮雪音出宫后,很合理。

“哦。”他伸手接,总觉得哪里怪。

阮雪音起身,“夜里风大,我先回了。”

顾星朗更觉怪,“不是盛夏热风不怕吹?”

阮雪音踟蹰一瞬,“怕打扰你读信。”

终于明白过来是哪里怪。顾星朗哭笑不得,伸手将人拽回来,“不高兴了?”

“国君之间书信实属平常。”阮雪音也没想清楚,只能边边梳理,“但这般常日来回,”又不止于探讨国事,夜里睡不着的问题也要管,实在暧昧,藕断丝连。

相比祁宫时,少了名分,却反多出来许多情分。

“我会注意。”顾星朗彻底明白,“以后尽量言简意赅不多旁的。”又去捏她下巴,“阮雪音也会吃醋啊。”

确实家子气。她自惭形秽,撇开下巴复要起身,被他掐着腰肢揽到跟前,

“上官宴都动了什么手脚。”

前一刻还笑得幼稚,此刻黑脸简直变得比六月更快。

“没樱”阮雪音目光漂移,“淳风话向来夸张——”

顾星朗凑近盯她清泠泠瞳仁,“睫毛一直眨,谎。”

“真没樱”阮雪音被他迫得胸口发闷,伸手推,“你看信吧,惜润写的,不定有什么要事隐秘呢。”

“不看。”顾星朗答得快,一偏头咬她耳垂又吹气,“现在就回。今晚没得商量。”

七月夜短,茂林疏光,顾淳风坐在城墙边上晃腿看山影。沈疾子夜才至,递过来一把山花,红紫黄蓝,草叶青翠,随便握在一起就很好看。

“谢啦。”淳风笑,摇着手里的花继续晃腿,忽又停,微侧身扬脖子在沈疾脸上亲一下。

“殿下,”沈疾一咳,分明高兴却不敢露,“尚未成亲,尤其君上在场的时候,咱们还是——”

“那你早先还踩我?究竟谁没顾忌。”

沈疾再咳,“是臣之过。不会再有下次。”

顾淳风未置可否,转半刻眼珠子,

“沈疾你没正式求婚吧?今日是九哥问的你,我帮你答了。”

沈疾不解其意,“的确。”

“那你现在问我,愿不愿嫁你。”

都定了,活儿都派给阮雪音了,还问?沈疾呆了呆,启口又缄口,半晌道:

“倒确实有些话,想同殿下。”

沈疾其人严肃,一脸郑重是常态,此刻却比常日里更郑重,顾淳风看得直眨眼,“你。”

他彻底转过身,确定面朝对方足够周正,“臣生于不周山,自幼无父母,由山民们好心抚养至十四岁,遇到君上,去往霁都,命途自此大不同。臣对君上,有许多感激,此恩绰,无以为报。”

淳风听着这话不对,“你等会儿。所以你娶我是为报恩?”

沈疾一怔,“不不,两码事。臣对殿下,”已经不是头回这种话,他还是有些脸泛猪肝色,“倾心已久,一意求娶。”

顾淳风抿嘴笑。

“此刻与殿下这些,是想,臣是武将,且是君上信任之人,他日起国战,必要领兵出征冲锋陷阵,为君效命,虽死不足惜。”

“干嘛现在就这种话。”淳风伸手捂他嘴。

沈疾将她手拿下来握手里,“成亲之后,殿下便是臣唯一珍爱的妻子,作为夫君,护妻子一世平安常乐,同样责无旁贷。但是殿下,”

“我知道了。”顾淳风反手轻挠被他握着的手,“知道一百回了。你不我也知道。现在问吧。”

沈疾还想。

顾淳风撅嘴。

他想半刻,忽往城墙下跳。淳风唬得几乎叫出来,却见他稳稳落地,单膝一跪,仰着头大声道:

“请问淳风殿下,是否愿意,嫁给沈疾。”

苍茫边境,浩瀚月光,其声沉亮荡入夜色传得漫山遍野起回响。

顾淳风目瞪口呆,半晌咧嘴笑,一手摇着手中花束一手拢在嘴边冲远山际大喊: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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