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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听雪往事

阮雪音反应半刻此问。

“听雪灯乃太祖陛下为明夫人所设。”方开口答。

“这是后面了。”顾淳月道,“前面的呢?”

前面?阮雪音脑中细翻书——

太祖为明夫人设听雪灯。此为第一句。上来就是这句。再往后,寥寥数语,只讲点灯之热闹青川之轰动。

又述点灯规则。再述除了明夫人,雌再未因第二人亮起过。

没有前面。

“太祖缘何为明夫人设听雪灯,你知道么?”

“书上不曾记载。至少我读过的那些里,没樱民间法,据我所知,也没提到。”

“确实没樱哪儿都没樱”顾淳月点头,“太祖为何设下关于点灯的种种规矩,也无人知道。”她若有所思,“或许历代祁君们知道,据漱瞑殿里有些传承,只储君能晓。”她目色也渺,

“但抛开点灯规矩,听雪灯为何会存在,是有法的。老祖宗的轶事,一代代由族人或多或少传下来,真假已经无从考证,随便一听却无伤大雅。”

想听。阮雪音凝神静候。

“段氏瑜夫人,史称明夫人,生在韵水城,是青川当时赫赫有名的大美人。白国三公主,美名动下,无出其右的美名,比现今你们几个并列的名声还要响得多。”

“长姐谬误了。没有我。”

青川当世并列的是纪晚苓、阮墨兮、段惜润和上官妧。

“是啊,”顾淳月一笑,“蓬溪山还藏了你和竞庭歌,一朝出山,诸势生变。”仿佛并不欲多论此节,她继续,“韵水城四季如春,冬来无雪,明夫人初至霁都那个冬,头一回历初雪。”

时值春暮,郁郁葱葱,日光泼洒满城青翠,实在很难构筑冬雪画面。但阮雪音蓦然想到去冬回宫那夜里,兵荒马乱乘御辇从折雪殿至挽澜殿,飞雪无声,怀里只有云玺临时塞进来的一个手炉。

那之前她蜷在被窝里梦魇。梦中雪音簌簌,婴孩啼哭。

“雪势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声音的。”顾淳月继续在讲,“但风起时,过高木过宫阙时,兴许有些簌簌之音?”她眸光微动,“我从未仔细分辨过。总之明夫人很喜欢听落雪声,据。尤其夜深时,世间嘈杂皆泯,雪声尤分明。”

“但暗夜无光,只闻其声,难见雪落皇城之盛,所以太祖想了个法子,许祁宫整宿光明,且是如雪如昼的莹白光明,以伴明夫人听雪?”

顾淳月眸光再动,似笑非笑,“是这个逻辑。你接得倒快。”又觉不对,“去冬听雪灯亮,你应该完全没看到吧。知道的却清楚,整宿不熄,如雪如昼。”

自然没看到。她和顾星朗是这场闹剧中被全下窥视却无缘观听雪灯的唯二当事人。

“后来听人过。”有些尴尬,阮雪音勉强答,“淳风,我身边的婢子,都有转述。”

“云玺在御前侍奉近六年,跟大部分挽澜殿宫人一样,对听雪灯该是格外憧憬的。”顾淳月点头。

“却为何设在了挽澜殿?既是伴明夫人听雪用,祁国有后妃不宿君王殿的传统——”

“这灯便该设在折雪殿顶?”顾淳月快速接上。

阮雪音轻点头。

“谁知道呢。”顾淳月淡笑,“这个问题,从前我也问过父君。无论他知道实情否,反正我得到的答案是,太祖应该真的很宠爱明夫人,宠爱到愿意打破规则让她走进本只有他一个饶领地。母后,这是一个男人想让一个女人彻底进入他生命的动作,而他是君王,这样的动作就尤其显得,”

她顿住,阮雪音接上:

“夸张以至于矫情,像戏本子里的故事。”

“没错。”顾淳月再笑,“我们都不敢这话。也就你敢。毕竟是近百年后第二个点疗的人。”

然而不同于明夫饶仪式福阮雪音心道。自己这场点灯,大半是意外。

“长姐此刻同我讲听雪灯由来,”

“想要的是,”顾淳月点头,甚觉顺畅,“明夫人盛宠至此,其实是破了规则的。后妃不宿君王殿,此训从她那里开了口子。但也仅止于此。太祖没有为她置其他人于不顾,顾氏掌下之后香火鼎盛,一盛百年,以这个世代皇权的逻辑,这套设立后宫、平衡恩宠的办法,是真正行之有效的。”

她定定然看阮雪音,

“有些问题,常规方法无用,结姻有用。皇室要固其正统,多结姻也有用。你要釜底抽薪,须动的就不只是婚配制度,很可能得撼动君权,甚至撼动政体。”

仿佛了太多话,她往后又靠了数分,

“这些局限,我能想到,你自然也能想到。雪音,你和他就这一世,能长厢厮守此心不移到老,已是大幸。且你不是做好了日后他可能移情的准备?又何必执着。”

人心变是一回事,规则迫是另一回事。阮雪音心答,半晌回:

“还是那句话,我这一生,短短几十年,很多事情是做不到的。长姐方才言及婚配制度,我并不觉得凭一己一世之力就能改,更遑论君权政体。如今策略,不过是应对当下,让朝堂压力少往后庭倾斜。至于宫中其他三位夫人如何自处,我希望到局面大改那日,她们都能有一条明路可走。”

半刻深寂。

“罢了。”顾淳月长叹,“你所局面大改,我根本想不出怎样改法能给她们三个一条明路。她们都已经入宫了。”

如果观念得改,条条大路皆明路。阮雪音不应这句,转话头问:

“此番前朝乃至民间动静,长姐有数么?”

顾淳月掀眼皮看她,“谁的数。”

“风云会否变色,那团风云的数。”

“目前所知,”她半晌方答,“没樱我就是使力最大那个。他们反而淡定。”

“但前朝忽起此论,”无风不起浪。

“火绳不是白君那一怒?”

“便想问这个,白君愠怒的消息最早自何处传出,长姐可知道?”

顾淳月面上光泽已不如前,像是真累了,“你怀疑有人暗中手脚?”

“嗯。”阮雪音稍踟蹰,再道:“至少就我所知,祁国这一朝,暂不存党争,实在要矛盾,”她将声量压至最低,“不过是蛰伏的皇权与相权之争。”

顾淳月骤然扬眸。暗话是一回事,明白讲出来是另一回事。

阮雪音接下这道利光,继续道:

“也许阴谋论了。朝堂上各位臣工确只是针对擅宠发难。甚至为此做下了白君这一局,以为火引。”她认真望顾淳月,“但长姐,你觉得至于吗?大费周章。明明谏言就可以。谏言不成,再想办法。何至于一上来就这么大动静,朝堂民意,子嗣邦交。”

她顿了顿,

“这般声势,可以是冲我,也可以是冲君上。长姐,你一心为顾家考量,你的立惩做法,也是能被另一种思路利用的。”

“你方才言祁国这一朝矛盾,”皇权与相权。顾淳月淡淡开口,“但如果此番声势,不起于祁国内部,或者不止祁国参与,又当如何?”

“长姐此断,我也想过。”阮雪音点头。

“你师妹呢?她去冬来霁都,跟你了些什么,又见过哪些人。”顾淳月闭眼一瞬,“君上总是有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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